第 15 章 歸途殺機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這幾章的字數相對來說比較多,額,情不自禁

歡迎收看,還希望大家多多給點意見

冥爍大地自古山水豐盈,西爍與紫缭分別占據南北形成對峙局面,西爍多水,紫缭多山。西爍位于紫缭的東南方向,與紫缭相隔一條巨大而蜿蜒的騰淵山脈。那是冥爍大地上最長也是最曲折的一條山脈,它如同一條騰躍而起的巨大蒼龍将整個冥爍大地分割成了兩半。紫缭重頭,西爍霸尾。而此刻,經過兩天三夜的跋山涉水,他們的國隊終于在天黑之前進入了這座西爍與紫缭的邊界山脈。

萬俟宇商坐在赤紅色的天藏馬之上,他微微側頭,冷厲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身後行進有序的西爍國隊。少了來時繁重的國禮,國隊整體顯得精簡而輕松多了。返程時所花的時間遠遠要少于來時的。其實他們大可不必這麽急着回去,只是他為了所尋找的真相幾乎是有點迫不及待了。再過三天就是雲陵祭典了,他必須在三天之內趕回紫缭皇宮,否則就來不及了。

身後,盾雷駕着馬緩緩地趕超了上來。

“殿下,他們再這樣跟下去就到紫缭邊境的山關了,那裏有重兵駐守,我們是不是該有所行動了?”

他們這次不走來時的路,而是選擇從紫缭中部的扶侖城徑直穿入了騰淵山脈,雖然直接增加了山行的路途,但是這樣一來既能早早地避開人城,又能拖長在紫缭境內逗留的時間,為他們博得了更多更适宜的行動時間。而此刻他們身在騰淵山脈的龍頭下方靠近龍肚的侖須山段,這裏地勢較低,擡頭望去四周都是高聳入雲的青山望不出盡頭,整個國隊完全陷入了群山的包圍之中,在這樣的山勢中天色暗得越快也越深。距離下一個山關也不過半座山的路途了又有天色掩護,他的确是覺得應該可以行動了。萬俟宇商思慮了一會,對身旁人道:“現在他們距離我們大概有多遠?”

“他們一路上都很小心,每隊人數跟着距離而分布,最靠近的那一隊就在我們的三裏之外。”盾雷輕聲在他耳邊道。

萬俟宇商微微斂眉,然後一把握住缰繩小心地将天翼馬引到了隊伍的旁邊。他遠遠地望了一眼隊伍中間的馬車,對盾雷輕聲道:“務必将公主平安地護送至西爍境內,然後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盾雷點了點頭便駕着馬到隊首領着隊伍繼續向前。

他又望了一眼這支有序前進着的西爍國隊。雖然只是出使的國隊,但是這次一方面由于國禮沉重,另一方面由于是皇子首次帶隊出使,所以旻帝派給他的隊伍還是比較龐大的,并且他在隊伍裏又安插了一些與他比較親近的侍衛。但其實國隊行進到這裏,已經少了不少的侍衛,只是他比較謹慎幾乎是每隔一長段山路才支出一兩個侍衛,而且在返程前他有意重新編排了隊形,在山林茂密之中如果不是就近仔細地觀察其實是發現不了人數的微妙變化。

想罷萬俟宇商收回目光便從馬上輕巧地一躍而下,然後又将缰繩随手交到了路過身側的一個侍衛手中。他在出行之前已部署好一切,所以侍衛只是小心地接過缰繩,向他俯身示意後就領着馬匹繼續跟随着隊伍向前了。

萬俟宇商最後望了一眼國隊便轉身向身後昏暗的山林走去。

然而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了下來。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的籠上了一層戒備之意。

這是什麽聲音。

山風輕拂而過,他閉眼,忽然感覺到一陣熟悉的伴随着窸窣聲的振動正在由遠及近地傳來。他下意識地迅速半跪在地,将手放在他腳下的這片土上。他身體的感覺出奇的靈敏,手一觸地,由土下傳來的振動感越加地清晰而強烈了起來仿佛幾裏之外的土壤正在一層一層地向他翻湧而來。

這是——天行盾。

萬俟宇商的臉倏地陰沉了下來。沒有時間了。他幾乎是以騰飛的姿勢朝國隊奔跑而去。他從未在如此短的距離內施加過舞翼術。

“盾雷,退後!”他的聲音急迫而決斷。

遠遠的,盾雷回過頭便清楚了他的意思,目光驟然一緊。

“有埋伏,國隊棄馬!”

已經來不及了,一陣山石崩裂黃土坍塌的巨大響聲轟然而至。驟亮的白光不留片刻的遲疑在那一瞬間讓人眼前黑如深淵。所有的馬匹連同未反應過來的國隊侍衛齊齊墜入了那個忽然出現的巨大凹坑之中。倏時,原本平靜的山路之上塵土彌漫,所有清晰的一切都落入了這一場濃密而灰蒙的山土塵霧之中蒼茫難辨。

“殿下,天爍教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他們此番設下埋伏看來是蓄意已久的。”盾雷持劍向面前匆忙趕至的人微微低頭示意。

萬俟宇商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搖了搖頭,冷笑了一聲。

“天爍教?恐怕沒有這麽簡單。是我們大意了,只顧着身後跟蹤我們的紫缭人,倒忘了我們面前竟還有這樣親密的敵人。”

面前的少主從來都是冷厲行事,他愈加發怒的時候反而是愈加地平靜,平靜地可怕。盾雷不由地一怔。

“難道是——”

萬俟宇商忽的斂起了笑意:“看來是真的,天爍教王在西爍皇族之中卻是有個靠山。萬俟宇冀是什麽時候搭上了天爍教?此次我帶隊出使紫缭倒是給了他一個除掉我的好機會。”他很清楚,他的這個皇弟無時無刻不在觊觎着他的位子,只是他沒有想到他的行動會如此的急迫并且找了天爍教這樣的好幫手。在紫缭境內對他狠下殺手,他們大可将這燙手的事推給紫缭人,只是這樣一來無疑等同于挑起了西爍與紫缭的争端,現在連他父王都尚且沒有這樣的想法,萬俟宇冀為了除掉他倒真的是抛開一切不計後果了。

“殿下,那紫缭雲陵的計劃是否要中斷?”盾雷輕聲詢問道。

萬俟宇商擡了擡手正欲開口卻見前方滾滾飛塵之中忽現一隊黑袍人。他們齊齊拉下厚重的帽檐,沾了一身的塵土被脫帽而起的風嘩地帶了起來,原本暗沉的墨黑在抖落了厚重的山土之後泛起了點點銀色的光輝。白衣白袍的修逸男子卻是從半空中極其優雅地落了下來,他嘴角似是帶着一抹輕蔑而孤傲的笑意,他微微揚了揚手,倏時所有飄揚的塵土化作一只巨大的手掌狠狠地壓向了他腳下的的巨大凹坑。

萬俟宇商望向那道白影,眼中的寒意愈加濃厚了起來。

“連修絡也來了,不知萬俟宇冀是給了他們多少的好處,這一次他們可是玩大了。不過這倒不至于會壞了我們的計劃。”

語罷他摸了摸臉上的人皮面具,對盾雷冷冷一笑道:“看來這張面具暫時還摘不得。”

盾雷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猶豫了片刻,道:“殿下,此番您重回紫缭皇宮不管成功與否都是極其危險之事,不過請殿下放心,屬下會按照您的計劃行事。”

語畢,盾雷向前走了幾步,又忽然停下背對着他輕聲道:“殿下,我們見機行事。”

萬俟宇商點了點頭。

“盾雷,不用管我。”他的眼神異常的堅決。

随即,盾雷理了理神色,便迅速回過頭來,向着他大喊道:“快回去禀報殿下,天爍教派來了殺手,快!”

修絡的目光被很好地吸引了過來,他雙眉一蹙對身後的黑袍人微微側頭示意。

萬俟宇商飛快地向後奔跑着,為了不引起修絡的懷疑他并沒有使用舞翼術,因此從黑袍人手中飛射而出的銀鈎鎖鏈便很輕易地刺透過他左邊的肩胛将他狠狠地勾在了鐵鏈上。萬俟宇商一陣吃痛,他閉着眼強忍着被黑袍人遠遠地拉了回去甩進了塵土彌漫的凹坑。

黑袍人迅速收起了鎖鏈,帶着刺的銀鈎在瞬間穿出了他的肩胛。左邊的衣肩早已被鮮血染紅了,那樣一路拖拽的痛楚幾乎是要讓他麻木過去,但是他微微閉着眼仍是努力保持着一絲的清醒。

所幸帶着面具,又流了太多的血,幾個翻下凹坑的黑袍人只是随意翻了翻他的身便又上去了。

“主祭,活不久了。”

見此盾雷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松懈,他定了定心,然後冷笑着望向了那個一臉陰翳的白袍男子。

“馬車裏沒有人,殿下不在這裏。他早就料到那些密謀造反的人會趁着他出使紫缭而大下殺手,因此在我們出了缭都他便同我們兵分了兩路。”

修絡冰冷的目光落了過來,他向身後人擡了擡手。

“下去看看。”

一大群黑袍人在凹坑之中搜尋了一會似是沒有結果便都面露難色地上來了。

“萬俟宇商呢?”修絡緊蹙着雙眉,冷冷地向他質問,眼神淩厲得仿佛要将他洞穿。

盾雷避開了他的話,卻依舊不急不緩地冷笑道:“真可惜,你沒有順利完成任務,教王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修絡的神色顯然是愈加地陰翳了起來,他蹙着眉對面前的黑袍人冷冷吩咐道:“把他帶走,其餘人都給我埋了,不要留下活口。”

自從西爍國隊出了缭都城關,他一直帶隊在後面緊緊跟随,他知道萬俟宇商的警戒感極高,因此一路上他盡量與他保持距離。但是這一次西爍國隊提前進入了騰淵山脈讓他隐隐覺得萬俟宇商其實是知道後面有人在跟蹤着他,但如果他是要回西爍那麽他應該根本不會在意是否有人在跟蹤着他們,再加之快到下一個山關了萬俟宇商卻仍遲遲沒有動作,他不禁也開始感到有一絲疑惑了。

而正當楚南忌蹙眉沉思之時,遠處的山林之中忽然射起一道周亮的白光,山間傳來了一陣沉悶如山雷一般的響聲。遠遠望去那落在山林之中的巨大夜幕瞬間被這道猶如利刃一般的光狠狠地劈成了兩半,然而光持續不久待觸到漆黑的夜空便又很快黯淡了下去。

他的這一隊人似乎是被這突現的奇景所驚詫到了,紛紛都停了下來向那片山林望去。

那裏出了什麽變故?楚南忌雙眉一緊,便吩咐了下去。

“鳴起暗號來,讓前面的人先去看看。”

楚南忌話音剛落,身後的侍衛便拿起一根細小如管的玉笛吹了起來。頓時山林間開始回蕩起一種婉轉如同鳥鳴一般的聲音來。這種短笛在紫缭被叫做玉雀尖,可以吹出各種各樣如鳥鳴一般的聲音來。他們一路上就是用這個東西來傳遞消息。

不久,遠處的山林也開始傳來同樣的聲音。

“楚将軍,他們回應了,看來他們沒事。”身後侍衛放下短笛道。

楚南忌拉緊了缰繩,對身後侍衛道:“我們加快速度追上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下一刻馳風便帶着它的主人飛一般地躍入了前方的山林。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他有了些許清醒,原本血流不止的傷口似乎已經被覆蓋在身上的厚重山土所凝固了起來,他動了動還是疼痛不已。但是顯然他再不從這堆土裏出去的話就要被永遠被埋在這裏了,于是他松了松身間的土塊然後用力拔出腰間的長劍,四周都是厚重的土塊加之又受了不小的傷,他無法施展起來只好用劍翻騰起頭頂的土壤。

那天爍教所謂的天行盾是如何能夠使人在這厚重的土壤裏像飛鳥一般自由地來往。他閉了閉眼,忽然被自己這種突來的想法感到奇怪便不由地吸了口氣。這土被填下不久四周還是充滿着縫隙,他一吸倒是吸進了不少山土惹得鼻翼難受不已。于是他屏住呼吸又開始往上挖土。

過不了多久,頭頂的土層一點一點地變得稀松起來,他逐漸開始聽到有人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方才遠遠地見這邊亮如白晝,怎麽光一滅這隊人就不見了?”

另一個人道:“也不知這些西爍人在玩什麽把戲,我們是不是該等楚将軍的隊伍過來了再說。”

然而話音未落只見一只血跡斑駁的手從土中緩緩地探了出來。

那兩人明顯是被吓了一跳都踉跄着後退了一步,誰都不敢出聲了。

似是可以想象得到他頭頂那兩個人驚吓的表情,土下,萬俟宇商不由地撇了撇嘴。随後他探出土外的手指了指蓋在他頭頂的山土。

那兩個人愣了一會倒也明白了。

“原來他們是被埋了起來。”

“還有人活着,我來把他挖出來,你快去後面禀報楚将軍!”

他們距離也不過十幾裏的距離,矯健輕盈的麒麟馬帶着他們在距離那凹坑三裏遠的地方遇到了前來禀報的侍衛。

“方才前面出現了什麽變故?”未待馳風停下來,楚南忌便遠遠地發問了。

“禀将軍,變故不明。只是西爍國隊好像都被埋進了地裏。”侍衛也是一刻不緩,說得極其快。

“什麽!”他不由地一驚便立刻駕馬向前而去。

面前的山路實在是平坦得根本不像是發生了崩塌一樣。楚南忌躍下馳風便匆匆掃視了一圈。

“他們怎麽會被埋了進去?”

半蹲在那裏侍衛搖了搖頭。

“禀将軍,當時我們兩個離這裏還是有一點距離,只看到一道白光閃過接着就傳來一陣巨大的聲響。待我們趕到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就是這個人忽然從地裏伸出了手我們才發現了他。但是挖出來的時候這個人似乎已經斷氣了。”

侍衛說罷指了指倒在一邊的男子。

楚南忌湊近了去看。那男子渾身上下覆滿了斑駁的泥土,但依稀辨認地出他穿着西爍的兵服,那種西爍特有的光劍還被好好地拴在腰間。沒有打鬥的痕跡,看來他們是忽然落下去的。

這時他帶領隊伍也差不多都到了。楚南忌掃視了一圈。要埋下整只國隊那這個土坑必然不小,看來他得把後面的幾只隊伍都調上來。但是這西爍國隊又怎麽會被突然埋了下去,說不定這也只是萬俟宇商設下的一個陷阱。

楚南忌不由地蹙起了雙眉,他揚了揚手。

“都往地下挖,把人都挖出來看看。”

他又轉身對身後的侍衛吩咐道:“你去把身後的幾只隊伍都叫上來,你們再到前面的山關看看,有什麽消息用玉雀尖聯系。”

山中夜終于也到了盡頭。他持着劍半倚在樹上,看頭頂斑駁的樹梢之間忽然落下幾縷熹微的晨光。又是一夜沒合眼,但望了望樹下整整齊齊羅列着的一具具西爍人和天藏馬的屍體他忽然覺得這一夜過得是既漫長又短暫。

去前面山關查探的侍衛也還遲遲沒有消息,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這土坑之中分明是不會有萬俟宇商,但是見這西爍國隊被埋的巨大場景也不像是萬俟宇商計劃所為,他心思缜密不像是為了目的而做出這麽大動作的人,如果不是那也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們中了什麽埋伏。但顯然這不會是紫缭人設下的,難道也是西爍人。那可就有些麻煩了畢竟這西爍的國隊都是死在紫缭的境內,但是萬俟宇商不知去向,設埋伏的人也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他忽然覺得這件事異常的複雜了起來。

不知這個土坑是有多大多深,下面的人還在繼續挖。他從上往下看那出土的形狀好像是一輛馬車。

楚南忌一躍而下走了過去。

“禀将軍,馬車裏沒有人。”侍衛還未等楚南忌發問就先說出了口。

楚南忌蹙了蹙眉,然後他提着劍沿着一具一具屍體走了過去。忽然間他在一具屍體前停下了腳步。他沉頓了一會,然後提起劍撥開了屍體身上的土塊。這具屍體的衣着很松亂帶着斑駁的血跡甚至腰間連佩劍都沒有不像別的屍體那樣都是穿戴整齊。

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楚南忌的眸光忽然一緊。他忽然蹲了下去用手抹開了屍體臉上的山土。

果然——

“這不是阿扶嗎?昨天我讓他挖人,然後我來禀報将軍。怎麽?怎麽這是他嗎?将軍,這是怎麽回事?”

楚南忌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他冷冷地環視四周,昨夜他吩咐那個侍衛去将後面的隊伍都調上來,但現在所有人都在了卻獨獨不見了那個侍衛。也難怪,昨夜如此混亂,他的所有精神都集中到了尋找這一場莫名變故的原由和結果之中根本無暇顧及其他細微的東西。

萬俟宇商。難道是他?他居然就那樣在昨夜的混亂之中逃脫了?

楚南忌微微地閉上了眼,然後深吸了一口氣。

“留下兩隊人留守等待前面山關的消息,其餘人和我即刻返回缭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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