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黎陷這幾日可謂是忙的不可開交,暗地裏一直在反查正淵盟和江湖四大家的事。手中線索隐隐約約,卻總是讓他有一種恐懼甚深的心理,好似萬一真把這事弄清楚了,就會抓出甚麽了不得的驚天大秘密一樣。
這天薛黎陷正離着祈安鎮千八裏遠呢,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就見一巨大黑鷹一個猛子俯沖就朝自己來了。
心說這麽多年自己也算是挺拔出落的一表人才,雖然性子吊兒郎當了點,不至于這麽貓嫌狗不待見的吧,因此便閃身要躲,誰知那鷹就像是認準他一樣,在這片郊林裏嗷嗷怪叫着就一個勁的朝他去。
剛剛跟他交易完給了他情報的鶴晴聽見怪響又回過來笑呵呵扒了棵樹看薛黎陷笑話。
薛黎陷繞着林子跟鬼似的亂飄呢,一邊飄一邊也怪叫個不停。
看了會兒覺得不對,鶴晴嚎了一嗓子,「薛大哥,你看它是不是腿上栓了個東西呀?」
這鷹體格巨大,說是隼還差不多,那翅膀都趕上他薛黎陷胳膊那麽長了,他薛黎陷長手長腳的,因此那隼也是體格很大,薛黎陷一咬牙一閉眼豁出去了——大不了爺破相了讓你叨一口,但,鶴晴你若是說錯了的話,老子一會就把你和鷹一起剁了!
那不知到底是鷹還是隼的東西看似兇猛結果穩穩當當的落在了薛黎陷頭頂上,兩個大翅膀還忽閃了一陣子,這才停了。
薛黎陷睜開眼就看到滿天那個小黑羽毛那個飄啊,然後那鷹巨大的爪子上确實栓了一個小圓筒——送信的?!
「哪個二百五啊卧槽用這麽可怕的東西送信?!」薛黎陷一邊罵罵咧咧的揭開了那圓筒,一面展開。
穿的破破爛爛跟叫花雞似的小姑娘鶴晴也可勁的往前湊。
薛黎陷只掃了第一個字就把信合上了——可能不是給他的,他從來沒見過這筆跡。
鶴晴撇嘴,「不就是不想讓我看到搶你生意嘛,得了得了,下次有事兒打聽繼續找我啊~先閃了。」
薛黎陷握着這封被卷的皺皺巴巴的信猶豫了會兒,看,還是不看呢?萬一是人家私人問題呢?這鷹是不是找錯了人呢?
正這麽想着的時候,那鷹忽然一個猛子起飛又沖走了。
薛掌櫃目瞪口呆的看着天上那只盤旋一圈便再不見的黑點,忍了半晌沒忍住破口大罵,「卧槽,你回來啊!」
這,這萬一是甚麽救命事,自己豈不是又要去多管閑事了,不然耽誤人家怎麽辦……嗳,這甚麽破傳信的?!
認命一樣的攤開那信封,仔仔細細看完薛黎陷就呆住了。
這,這确實是找他的不假。
而且沒猜錯的話,應該還是沉瑟找他的。
只不過沉瑟的字和他的人一點也不一樣啊,蘇提燈的字跡裏還帶着幾分狂草的感覺呢,沉瑟就一個字——穩。
不知道的還以為沉瑟七老八十了呢,那架勢,筆鋒裏透着一股子穩當勁兒不說,還有滄桑。
啧。薛黎陷嘆了口氣。都鬧甚麽妖呢這群人。
又把信上說的幾個陣法的路數看了一遍,薛黎陷如沉瑟最後所言,将這封信碎成無數片粉屑,原地坐着發了會兒愣,這才撓撓頭往回走——聽沉瑟的話,去伫月樓,偷東西。
及至真的走到了伫月樓內那八角小樓的最後一層,薛黎陷深吸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你說萬一沉瑟騙自己呢,豈不是一腳踏進去碎成渣了。
信,不信?
可是沉瑟騙自己幹嘛呢,前些日子還信誓旦旦的說要同自己認了這個朋友情分,還帶着自己去見識了正淵盟都藏下來的污垢之地,為甚麽呢?
薛黎陷在擡出去那一腳之前,閃過很多個切實際,不切實際的想法。
最後,只有一個想法——哪怕沒有沉瑟提點,這個房間,他也是想進來瞧瞧的。
於是先前萬千感慨都成了廢話,薛掌櫃認了——這一腳下去,真粉身碎骨了,那還是被自己好奇心害死的。
平安的踩進陣中,平安的推開房門,平安的撲到桌前去點起了一支黑金色相交的蠟燭。
薛黎陷這才對着這喜慶的滲人的房間,緩緩松了口氣。
這,這蘇提燈沒毛病吧,閑着沒事把他跟他媳婦的房間整的跟婚房似的,都成親多少年了?
拿着蠟燭開始四下找沉瑟提到的那個黑金琉璃燈盞,一邊繼續默默吐槽蘇提燈喜紅的品味,你床上一切都是紅的就算了,怎麽還要擺這麽多紅蠟……呃……黑蠟……呃?白蠟?!呃……
薛黎陷閉了閉眼,他有點眼瞎啊,一進來滿目都是紅,看那兒都是紅,還是那種豔紅色,簡直要晃瞎他狗眼了。
尤其是這屋子裏怎麽全都燃着蠟啊,最多的當屬紅蠟,一排排一層層望過去,我的天,那絕對是袖子不小心拖倒了一根,整個屋子都得燃起來的架勢啊。
搞毛啊這是,薛掌櫃又睜閉了幾次眼,緩過眼前的一片小紅星星亮,然後繼續去找沉瑟說的那燈盞。
終于在床頭邊找到了,打開了,裏面連蠟燭芯都沒,空空如也。
又按照沉瑟說的第二個方法,去搜床。
及至薛黎陷拿着一個白瓷小瓶往回走的時候,還尋思着,他到底要不要在這本就剩下半瓶不多的藥丸裏頭,偷扣下一顆研究研究呢?
而且,這藥到底是甚麽做的,只散發着一種淡淡清香,卻聞不出具體混了甚麽藥材進去。
啊,真是好奇害死貓啊。
薛黎陷那個晚上沒睡好覺,就抱着那個藥瓶,翻來覆去的思量了整整一宿。
到底扣還是不扣呢?
不過沉瑟的藥,幹嘛會在蘇提燈和他媳婦的房間裏啊,這倆人……嘶,怎麽總覺得事情有些怪怪的呢。
不不不,不想這個。
還是想扣不扣好了,反正就一顆,沒啥大事吧……不過那藥丸剩的本身就少之又少了,自己拿一顆會不會被發現呢?
呀,啧,嘶,嗳~好難辦啊!
與此同時,同薛掌櫃一樣失眠的,還有蘇提燈。
他本是這幾天一直在思索一些人的拜帖該不該回,怎麽回,早就累極了的,但是事情不做完又睡不着,因此已經連了兩個晚上沒睡,今天是困得不行了,天剛剛擦黑的時候,他就困得先上床小憩了。
睡至深夜忽得一夢。
他甚少有做夢的時候,以前也未曾不是祈禱在夢裏能見着月娘同她說說話。
今次竟然真夢見了她。
她一身紅衣,仍舊着那大紅喜慶的蓋頭。
他站在門邊,未等上前去溫柔的喚一聲娘子,就見她忽然自己扯下了蓋頭,雙眼中流的不是淚,卻是血。
她起身,聲嘶力竭的逼近他,「你為甚麽要救我,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才更是讓我生不如死,這樣子會毀了你自己啊!」
她發了瘋一樣的捶打着他,最後似乎是脫力,又似乎是不忍心,她心疼的抱着他,「阿蘇,醒過來吧,你該放下我了。當初的事我不悔。」
她又伸出那溫柔的手指,一遍遍描摹他如畫的眉目,哽咽道,「畢竟此生有幸曾伴君。」
他固執的搖頭,「我放不下。」
「阿蘇,你當我便舍得,看你為我入了魔障,瘋了一般麽?你又不看看,你現在做了些多麽愚蠢的事?」
「縱使救活我又怎樣,……」
後頭這一句他并未聽清,就見着月娘突然松了手,也不肯偎着他了,瘋狂的奔到桌邊就拿了紅蠟燒着了自己衣袖,火光頓時滔天,她一身凄豔的紅與血卻笑得開心,「阿蘇,你放不下我,我便替你放下我自己。」
……
「先生?先生你去哪兒啊?!」鴉敷是守着書房門口睡着的,因了他前幾天不小心又替薛掌櫃美言了幾句,先生便是連見都不想見着自己了,可自己還想見着先生。
此刻綠奴見先生肯休息也稍微松了一口氣,自己去睡覺補眠了,這樣第二天才更有精神服侍好先生。
所以此時就鴉敷一個,看着先生有些慌張的莫名其妙出了門就往外沖,叫人也不是,攔住也不是。
一旁的薛小瓜也有些緊張,蜷縮在地上的大型生物「蹭」的一下站直了身體,揪着衣擺一幅小孩子受驚的手足無措,喃喃沖仍在門口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鴉敷道,「他,他剛才,做噩夢了……」
鴉敷一驚,心說別不是現在還沒醒吧,掉頭就去追先生了。
十七也被吓了一跳,還未及松了倒挂在房梁上的腿去開門,就見蘇先生突然闖進來了,幾乎是有些失态的奔到床前,去看月姐姐去了。
鴉敷叫那半空中晃蕩着的如火紅衣和一頭烏青發絲給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沉公子身邊常跟的那個同樣神出鬼沒的『漂亮女鬼』姐姐之後,才松了一口氣。
十七落了地退了出去,又替蘇提燈掩好了房門,便站在門口和鴉敷莫名其妙的大眼對小眼,誰都不知道這一夜,蘇先生到底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