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骨第二天就到了。
跟蘇提燈所料不錯。
雖然昨天剛被擄來這裏,甚是不清醒的時候聽到甚麽「三日為期,主上便能到」之類的話,他也只是聽聽罷了。加之晚上弧青那一鬧,他便心中有了個不好的推測。
弧青大抵是替自己考慮,不想讓自己遭太多罪,於是違背了鬼笙和枕骨之前談好的要求,提前發動了攻擊。
只不過,她這裏發動攻擊早了,枕骨那邊難道就不會起疑心麽?又不是傻子。
但從「影魇」那件事來看,便知兩方沒怎麽談和。
他本身是相同沉瑟引出那個中原的大內鬼,卻沒料到,鬼沒引出來之前,倆人卻一起搭進去了。
但無論怎麽想,現在已經肯定了,中原的內鬼,大概就是枕骨那邊的人。
說起來枕骨是有些神奇之處所在的,跟羅迦也曾有過一二交情。
只不過,這人确實是死了的。
至少小時候的蘇提燈,從羅迦嘴裏聽到的,這人是個死人。
而且是一個死了幾十年的人。
若用羅迦的話來說就是:
——少年早慧,天妒英才。
這個人聽說也有個了不得的才能,只可惜他死的太早了,已經入土了數十年之多,甚至于蘇提燈的年齡來說,他沒出生,這個人便死了。於是蘇提燈再沒過多留意過。
如今看來,倒是自己大意了。
蘇提燈在內心嗤笑了自己幾聲。
沉瑟老是誇自己有個九曲玲珑心,這般一看,便當真有個九曲玲珑心嗎?
他不是未曾算計過死人。
但他真是沒曾想過要算計一個死了這麽多年,而且完全不知道這人是為了甚麽目的要來摻和南疆與中原之戰……
不過,那人的天賦異能,卻着實不好辦,異常的棘手。
……
蘇提燈輕嘆出口。
這貌似是一間石室。
他現在被困在一個極其硬邦邦的大床上。再多幾個板子,便足夠搭個棺材了。
他的燈籠被扔在不遠處,照的周圍都一片霧蒙蒙的,看不真切,但能肯定的就是,四肢被鐵鏈纏繞了好幾遭,而那鐵鏈的盡頭,是本身就打在泥土裏面的。
他一瞬間沒擔心自己的吃喝拉撒問題。
而是擔心,看來那個人,比自己所想的,要更了解自己。
石室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身材修長的人走了進來,他手裏持了把燭臺。
蘇提燈慢慢側過頭去,視線自那人的腳下,慢慢掃至面容,爾後怔了一怔。
那人臉上帶了個不人不鬼的面具,但部分露在面具之外的皮膚仍可見得光滑細膩,絕不像一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
那雙眼睛也很漂亮,漂亮的……有些過于妖裏妖氣了。
若不是蘇提燈也算個半個醫師,能一眼看出那人一身的骨骼是男子的比例,否則斷不會認為這人倒也是個男的。
他腦子裏想到這兒,突然冒出一個很「薛黎陷」的念頭:
這人該不會是個丢了把兒的。
於是他忽然笑了出來。
先是唇角微微彎起了一個清淺的弧度,然後慢慢慢慢的擴大了笑意。
「都說蘇善人天生一張欺盡世人的溫善娃娃臉,總是喜笑的,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前輩過獎。」蘇提燈笑的從善如流,哪怕這人的嗓音都帶了三分媚意。他不由得開始在內心猜測這人是不是從事些比較奇怪的勾當了。
「前輩?」那個好看又妖豔的男人挑了挑眉,慢踱至蘇提燈的床邊,将燭臺放下了,然後坐在了他床側。
這人便是連走路時都弱柳扶風一般。
蘇提燈暗地裏皺了皺眉,他難道不是枕骨?
此人一張面具遮去了大半張臉,蘇提燈便無法從他的五官看出是不是更像南疆那邊的人……
也不行,如果是像沉瑟那樣南疆和中原的混血也不容易得以一推……
正這麽胡思亂想着的時候,那同樣冰冷的不似活人所有的手掌便突然搭上了自己的脖頸。
蘇提燈下意識咽了口唾沫,笑意雖收了,卻不帶半分懼色的看着那個突然俯身下來的男子。
兩個人的眼神就那麽無聲的交彙着。
一個睜着一雙妖豔的眸,一個回應着萬種風情的瞳。
一個是危險的獵人,一個是被狩獵的獵物。
可獵物卻先笑了。
兩個手臂粗細的鐵鏈子繞了自己的手腕好幾遭,「你對我的了解還不夠透徹,你竟然看不透我的想法。」
枕骨微微眯了眯他那雙狹長的眸子,也吃吃的笑了幾聲,「沒想到,真沒想到。」
他也重新坐直了身子,眼睛也不再看向他,卻沒收回手來,淡聲道,「都說六十年一甲子……果然不錯,真讓羅迦撿了個天大的寶貝回來。」
這一聲裏有不易察覺的滄桑,倒讓蘇提燈确定了這人到底是有一定年齡閱歷在的。
不過他怎麽也無法想到,這麽妖孽的一個男人,手上還留着長長的指甲,塗成了鮮紅的豆蔻色,就這麽有一下沒一下的刮搔着自己的脖頸。
脖頸處的傷口還顯而易見,蘇提燈覺得,那人要是不小心使了下氣力,就能直接用指甲把自個兒刺個對穿。
他自己雖然也留了點指甲,不過沒有長的那麽吓人,他留指甲……純粹是為了藏毒。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毒,就連他的血液裏,都是至毒的毒血。
「真想不明白,」這娘娘腔又開嗓了,話語裏有幾分惋惜的意味,「這麽好的一個寶貝,蘇家是怎麽舍得扔出去的啊?」
蘇提燈一笑,「前輩,小生并非蘇家人,只是偶得蘇姓,為了紀念恩師……咳……」
就在蘇提燈剛才說那襲話的時候,枕骨的手從他的衣領裏鑽了進去,然後摸到了右邊肩胛骨的位置,一掌刺了個對穿。
蘇提燈的鎖骨處,看得到清清楚楚的五個鮮紅的指甲尖。
「血呢。」
那一瞬的至痛,痛的蘇提燈眼前黑了一會兒。
「就這麽卸了你右肩,倒是個容易事。」
喘勻溜了這口氣後,蘇提燈強忍着痛開口,「前輩……又是……因為甚麽,被……被趕出了南宮家呢,瞧你……你陰陽蠱術結合的如此之好……又怎會被……」
蘇提燈說不下去了。
他有點後悔他為甚麽還沒徹底的蠱化。
蠱化後,雖然他的死期将近,但是五感可以徹底消失,消失了,就覺不着痛。
可他又開始變态的想,還好沒蠱化,還能嘗嘗這世間的感覺,還能……多陪會月娘。
「小子,我的天賦可不在蠱術上,」枕骨從床頭櫃裏拿出紗布來,也不上藥,只是拿紗布一圈圈卷起蘇提燈流血的傷口,這才繼續道,「蠱術也就像你這麽變态的人才能學得下去了,我的天賦,你不是知道麽。」
「既然如此,你又何苦讓鬼笙把沉瑟也蠱化,他若不變成蠱物,你便能窺得他的想法,他同我那麽熟近,他所知我的事,興許比我自己還要多。」
「你說呢?」枕骨擡起自己沾了血的指甲看了看,有些癡迷道,「小家夥,你的鮮血,比我原本的塗得鳳仙汁都要詭豔呢,我喜歡你的鮮血顏色。」
「南……南宮前輩,該不會就是為了喜歡小生的血液,就把小生抓來這種地方了吧……」
蘇提燈把南宮二字咬的極重,換來了枕骨高深莫測的一瞥。
然後枕骨也笑了起來,「之前,确實是想過抓沉瑟,畢竟,比起蠱術來,我更擅長預知生死,自然也擅長占蔔。雖說他武功蓋世,但是,他出招前的一招一式我都心裏有數,要他束手就擒也是輕而易舉的事。」
枕骨一邊說着,一邊輕輕撸起了蘇提燈的衣袖。
沒有了寬大袖袍的遮掩,便顯得他那胳膊尤其的瘦,在燭火下又尤其的蒼白。
枕骨眼睛亮了亮,贊嘆了一聲,長長的指甲又順着他那白皙的皮膚漸漸劃至手掌,「只不過,抓他又不能威脅到蘇家的人。你也知道,我這個年紀的人了,只想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斷不會跟小輩置氣的,你們蘇家近些年也沒出過甚麽厲害的人物。哦,你倒是個例外。而且,我抓了你,有些問題我也就直接問你好了,還能等到我想等的仇敵來自投死路。所以,我只好委屈一下下你了,小寶貝。」
一道紅紅的血線自蘇提燈右手手掌中心裂開。
枕骨着迷了一般反反複複的劃着,不斷加重這個傷口的深度。
「我剛剛從你胳膊上滑過的時候,就沒瞧見你起雞皮疙瘩,換做以前的獵物,早都吓得怕的叫救命了,雞皮疙瘩也一個跟一個的往外冒,好玩極了。」
「南、南宮前輩還真是童心未泯,」蘇提燈暗地裏倒抽了好幾口涼氣才咬牙切齒的開口,生怕一個字說不好就漏了氣息不穩,「不過,小生也是這麽想的,你事事都能料中,唯一遇見個料不中的,我再,再給點常人的反應,那豈不是太拂前輩心意了。」
「是啊,」枕骨幽幽的嘆了口氣,又輕輕翻過蘇提燈的手背來,小心翼翼視如珍寶的捧着,小小聲的問道,「你說,我在手背上再劃一道,會不會直接劃穿呢?」
不等蘇提燈回答,枕骨又驚訝道,「不過,那個可愛的南疆小姑娘不知怎麽,跟我提前約好的時間不一樣呢,所以,蘇家的人大概真的是兩天後才能到。」
枕骨長長的指甲又抵到了蘇提燈的眉心,指甲蓋裏積存的血液便那麽一滴滴的流了下去,順着眼窩,有些流到了眼裏。
枕骨拿過紗布來一點點吸幹淨了,又仔細給他擦了擦,低聲道,「漂亮的人偶是不能髒了臉的。」又頓了頓,「你那雙眼睛啊,還是閉起來的好。否則我真怕我一不留神玩死你了,那時候,蘇家的人還來不及到。」
「真聽話,我叫你閉起來,你還真就閉起來了,快,睜開給我瞧瞧,你的那雙眼睛果然是了不得的,真美啊,斂盡了世間所有風情。」
「我叫你睜眼!」
一道深深的血痕從脖頸下出現。
蘇提燈默不作聲的睜開了他那雙風情萬種的眼。
沒有悲歡,亦沒有笑意。
就那麽安安靜靜的,像是看着一個死人那般,安詳的望着枕骨。
「小寶貝,」枕骨的嗓音又溫柔起來,「你一定要撐到蘇鶴來救你。」
枕骨拿了燭臺,看樣子是打算走了,「你一介區區蠱物,跟個活死人沒甚麽區別,不吃不喝也不會死,所以,別指望有人來給你送甚麽吃的喝的,所以也不用打跟外界溝通的念頭了,除了我,這裏不會有第二個人來。」
走至門邊,那個身材修長的男子又停下道,「再者,別輕易惹我。送你一句話,強極則辱。」
「慧極必傷。亦送你。」蘇提燈微弱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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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黎陷自那夜毫不客氣的扔下蘇提燈後,就頭也沒回的往鬼市奔。
去了之後,書南鴉敷綠奴都在,獨獨少了柳妙妙和烏椤。
鴉敷綠奴皆是一臉如臨大敵的模樣死死守在蘇夫人的房門前,并着那個如火紅衣的十七姑娘。
薛黎陷發現自己的舌頭都打了幾個結兒,「柳,柳……」
「她倒是擔心你,去濟善堂找你了。」書南眉頭也緊鎖着,不知剛才那一幕到底發甚麽了甚麽給他們造成這麽大的影響,只不過臉色古怪了一陣後就繼續道,「烏椤的表現尤其怪,他不放心柳妙妙一個人往回走,陪她一起去了。」
薛黎陷心中一塊大石頭略微降了降。
只不過很快又再度升起來了。
先不論沉瑟中沒中招,總之這裏對那些稀奇古怪旁門左道最懂的大概就是沉瑟和烏椤了,現在一個在敵方,一個又不在身邊,想問點東西都不成。
薛黎陷急的團團轉起來,那群人到底甚麽來路……
而且,當時的情況逼得他只能先放下蘇提燈逃掉,要不然兩個人一起被抓,并着沉瑟,那就更無望了。
他現在還沒被捕進去,就能找到更多救兵,得想萬全之策……萬全之策……
蘇提燈千萬不能出事……
不然自己罪過大了……可是自己當時放的手……雖然情況緊急……但……不能不出事……一定不能出事……
因為蘇夫人在這邊,也不知道說甚麽,十七和阿炎就是不肯把蘇夫人也帶出來一同去濟善堂。
薛黎陷又沒有分身術。無法幾邊都同時顧好了,正第一次這麽手足無措的時候,就見柳妙妙和烏椤又都回來了。
烏椤靈巧的身姿一躍進大廳時,原本還一直對着柳妙妙是微笑的臉,在環顧了四周一圈人之後,聲音有些發顫的開了口,「阿,阿蘇呢……」
薛黎陷聽得他聲音有些奇怪,下意識心慌了一拍,但也确确實實道,「我沒能帶的回……草,你他娘的瘋了!」
烏椤一拳把薛黎陷砸在了後面的牆上。
這一拳出的實在太快,薛黎陷心裏又太亂,於是真叫他打了個實。
血腥味一瞬就彌漫上來了,薛黎陷試着咬合了下,覺得左邊那一排後牙槽都松動了。
「你……你怎麽也會丢下他……我相信你不會丢下他才放心送你妹妹回去的……」烏椤眼神也瞬間空了,像是見到了甚麽極其恐懼的東西,然後突然整個人崩潰了一樣癱坐到了地上,雙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腦袋,聲音已然變作了低低的啜泣,「不要,不要,我不要阿蘇死掉……阿蘇會死的……我看到那個女人手裏拿着渡魂杖了……他們一定會殺掉阿蘇的……不要……不不……」烏椤抹了一把臉,從地上爬起來,第一下還踉跄了一步再度摔跪在了地上,瘋了一般的喃喃自語道,「我要去救阿蘇,他說不定會生不如死,他們想要冥蠱,他們一定想要冥蠱,冥蠱必須從活體裏取,至少取三天才能取得出來,還有三天的時間,我要去救阿蘇……阿蘇……阿……」
烏椤緩緩的倒在了地面,他的脖頸後插了一根銀針,正是剛才柳妙妙趁機不備插上去的。
眼看着薛黎陷一臉複雜的看着自己,柳小喵笑了笑,「他瘋了,需要冷靜下。」
「你們看到了甚麽?」薛黎陷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去琢磨烏椤那番斷定了蘇提燈會死的結論。
月娘還活着,那個男人的執念。
那個男人絕不會這麽輕易就死。
蘇提燈,你給老子撐下去啊!
「我們看到……」書南和柳妙妙對視了一眼,顯然都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薛黎陷也抹了把臉,「你們不說我去問鴉敷和綠奴他們。」
語畢便打算躍窗閃去女主人房門口。
書南當先反應過來扯住了他,臉色有幾分難看,「看到……小易叔……」
「他怎麽了?!」
薛黎陷近乎咆哮起來,雖然他最怕的就是小易叔……但是那個人卻是給他有着最像父親嚴厲般的那種感覺。
「薛大哥,」突然從門口傳來了一道啞啞的聲音,像是哭久了的那種,但還是能從音裏聽得一兩聲童音清脆,「我家先生呢?」
薛黎陷回過頭,看着綠奴正在揉眼睛,他的左眼上正緊緊閉着,其上是一道長長的鞭傷,幾乎覆蓋了整張臉。
這個鞭子的痕跡,他簡直不能再熟悉。
薛黎陷覺得渾身血液都凍僵了。
「青易叔他……他像是沉瑟那樣了麽……被控制了……?」
薛黎陷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早就知道那個靈潼背後有更奇怪的勢力……為甚麽都不肯告訴自己,為甚麽正淵盟的人不跟自己講,是害怕自己也被魇進去嗎?
「你們兩個……」薛黎陷靜靜的回過頭來,看向書南和柳妙妙,眼神一瞬間靜了,異常異常的靜,一千斤大石頭砸進去都濺不出一汪水來的那般死寂,「在正淵盟裏都知道了些甚麽?又有甚麽,是非得瞞着我的……」
「薛大哥,」綠奴又開始低低的啜泣了起來,「為甚麽你會丢下先生自己回來了……你不是這樣的人啊……我們都以為,你能把先生帶回來……我要先生……我要我家先生……嗚……」
薛黎陷的拳不由自主的握緊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覺得,自己好像在那個小孩質問的一瞬間,就死了一樣。
就像是,他知道正淵盟有甚麽事瞞着自己的時候,那一刻的感覺一模一樣。
薛黎陷的眼神空洞了一陣子。
一個沉瑟就已經足以難對付,還多了一個青易……
而且,獨屬于自己的煙花放出去已經很久了,又為甚麽,正淵盟的支援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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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支小型純銀打造的細柱子從蘇提燈右手的指關節處穿了過去,惡狠狠的釘入了身下的木板之內。
枕骨這一下使的氣力着實不小,蘇提燈都聽得見那齊刷刷「叮」的一聲,好似蹴到了石頭,這才停下。
然後枕骨又捏着他拿被重重鐵鏈鎖了的手腕,往床外頭伸去。
因了他是直接捏着他的手腕動的,他的手又被鐵鏈墜的下垂,於是蘇提燈有幸眼睜睜的瞧見了那五支細銀柱子從他的關節,磨炖肉一樣艱難的又深入了一些,這才把手拽到了床邊。
尖尖的銀柱子末端,是鮮紅的血液滴答滴答的往石磚上敲着。
一開始流的狠了,便有點像急雨,後來變開始淅拉着,聽不出哪根手指頭流的快,哪只流的慢。
蘇提燈這才發現,自己距離死的那一天大概太遠了,不然五感怎麽還會這麽好用呢。
真是罪過罪過。
「你太犟了。你怎知他一定不會來?」
「他不會來。」
蘇提燈面無表情的答道。
任由枕骨伸出他那鮮紅的指甲一下一下的撥弄着他右手上的插着的銀柱。
「聽說你喜歡用左手結蠱印,於是我特地好心先給你留了左手。」枕骨抿起鮮紅的唇,微笑了下。
他今天把面具摘了。
估計是怕蘇提燈沒法受此折磨還能熬到兩天後。
於是倒把面具摘下給他解解乏。
确實提神。
這男人長得極其女人。
蘇提燈看到他的第一眼,只能繼續冒出這麽「薛黎陷」的想法。
或者說,這男人化妝化的極其像女人。
聽說南宮家厲害的蠱術都是只有女兒身能練的,倒不知這人是不是魔障了,搞不清自己性別了。
而且他也發現了,這個漂亮的男人極其喜歡紅色。
他連那非常性感的薄唇上,都繪了一層朱砂紅,眉間一點朱砂痣。
蘇提燈瞧的有趣,於是也常常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來看,忽略身上的那點能崩潰到想哭喊出聲的痛楚。
「聽說冥蠱這東西只能寄存在活體裏,於是比起活剝了你取出你的冥蠱歸為己有,我現在倒是更想看看你一點點流血,血流的多了壓制不住自己體內的冥蠱,而後那大蟲子刺溜一聲破體而出的模樣。」
「他不會來。」
「我還聽說,冥蠱折騰起來是極其疼的,能在人的體內把五髒六腑都給擠偏了地方的疼法似的。」
「他,不會來。」
「聽說沉瑟已經和正淵盟的人厮殺起來了,原來堂堂修羅門的二當家也無非如此。鬼笙手下又得了一員猛将,也真是叫我不安心呢。啊,對了,聽說公孫家的大公子也會來。遁世那麽多年,倒不知是個甚麽了不得的人物。」
蘇提燈眼神微微一怔,爾後生澀開口道,「你想要該來的人都不會來,其他的雜魚倒是會來許多。」
「喲,這次會說別的話了?」枕骨笑着躬下身,趴在了蘇提燈胸膛上,聽着他那微弱的心跳,嘴角勾起了一抹豔麗的笑容,喃喃道,「這就是冥蠱的魅力啊……蘇提燈,你是本身就了不得,還是因了冥蠱,才這麽引人想要把你剝皮碎骨。」
蘇提燈也笑了,笑的仍如坐在鬼市的主人書桌前跟來客談判的那一臉僞善商人模樣,連開口的嗓音也如故,半分憐憫半分冷清,「天賦。」
枕骨嘴邊的笑頓了一頓。
「你便是從我體內抽走了冥蠱,你也只配被它吞掉而已。你倒是以為,任何一個人都能壓得住冥蠱麽?」
鮮紅的利爪透過了蘇提燈左側肋骨,一道道還似乎是特意卡着肋骨間的空檔處插得。因此枕骨想要往回抽手時,還抽了好幾次都沒抽的出來,又往裏捅了幾下拔了幾下才抽出來了。
指根處都是濃厚的鮮血。
「南宮前輩,」蘇提燈疼的猛的倒吸了口氣,還是盡量維持着平和開口,「你實在太高估你自己了。」
「啪」的一聲清脆,指尖順勢掃過,在蘇提燈那蒼白的臉龐上留下鮮紅的五道血引。
蘇提燈還沒呼痛,倒是枕骨的五官先皺了起來,似乎是把他自己更疼到了,又連忙扯了紗布來輕輕擦拭,「你不就是逼我早點玩死你麽,這樣拿着一具屍體去威脅蘇家,便沒有任何意義了。」
枕骨擦完了,低頭看了手中紗布一眼,爾後嫌棄的砸在了蘇提燈身上,「你放心,我會玩到你撐到他們來見你為止。他一定會來。」
枕骨深呼吸了幾口氣,克制住自己現下就想要把這人活剝了的沖動,離去那一刻還是沒掩藏的好,門「嗙」的一摔,重重合上了。
蘇提燈眼神黯了一黯,嘴角卻勾了起來,帶着抹詭異的笑,他繼續低聲回道,「他不會來。」
夜慢慢深了,寂靜的室內,只有那粘稠的血液,拖着極其長的尾音,「滴——答——」着不停。
因為看不到一切,所以其他的感官就更加清晰。
一滴。
兩滴。
好慢,夜好慢。
五滴。
……
六滴。
……
七十,七十一滴。
這兩聲交錯的時間極其短,蘇提燈覺得自己有一瞬大腦空白。
爾後,寂靜的石室內,突然聽得他又固執道,「他不會來。」
只是這一聲,終究是帶了幾分喑啞。
作者有話要說: 近來日更《沉瑟》。于是懸燈錄更新暫緩。
《沉瑟》元旦之前能完結。
完結後會把《惡鬼參禪》正文貼上應該,然後懸燈錄恢複正常更新速度。
*******
前幾天說的那個無CP現代靈異歡脫文(←一個個單獨噠萌萌噠小故事。)
已經全文存稿出來了。
因為主角叫顧濁泥,于是一開始就想叫《顧濁泥》來着。(←果然人懶到一定份上了)
想了想,最後還是叫做《惡鬼參禪①》了,嘛,為什麽有個圈1呢,嗯,這個圈1其實就是差不多算是前傳。
由于古物我是第一次寫現代文,于是……內心打算了 《惡鬼參禪》123456789……之類的系列,但……那也得有人看我才寫的下去吧。現在只貼圈1,先看看有沒有人看吧。
于是……
乃們如果覺得《惡鬼參禪》那個故事還不錯,歡迎去點個收藏神馬的=w=
我知道我的讀者都很羞澀,但是如果可以的話也請偶爾冒個泡出來刷下存在感啊TAT
光懸燈錄那文的讀者我所知道的有幾個高三黨,在q上問我大大你完結了能直接傳我txt嗎,我現在高三了沒時間追文……
古物答曰:好……
有幾個跟我說比較羞澀啦不太喜歡常在文下留言。
古物答曰:好……我曉得了……
其餘的索性就一直默默的點了收藏然後一言不發。
還有的冒了幾次催更了我幾回就繼續隐下去了……
喂,我說!是不是只有我停更了,才能看到你們粗線啊喂!
表這樣啊喂!平時沒事刷一下存在啊!
【畢竟懸燈錄是大長篇啊!乃們懂得大!長!篇!不啦!長路漫漫啊,沒人陪我走嘛!】
【還有《惡鬼參禪》那個是古物我第一次寫現代文啦,好的壞的意見建議都歡迎啊=w=至少讓我看到光嘛……古物默默躺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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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嘚瑟臉)其實今天懸燈錄這章是為個新的小鮮肉讀者催更而更的。
畢竟寫了這麽久的文,眼熟的ID都是從花卿那文追過來的……一直以為沒有人看《懸燈錄》神馬的。囧了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