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青山有眉石
飯後，東瑜就來了華容苑，差莫琴去把玖叔請了過來，這小墨的事情也得好好算算賬。一個兩個的，真當她是病貓了。
玖人過來就見她懶散的靠在椅子上，随手把玩着毛筆，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玖人也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不過想來剛剛莫琴的語氣也不大好，想來是手下人又做了什麽觸新主子逆鱗的事情。
“不知玖人做錯了什麽，還望主子明示。”玖人當即就跪了下來，雖說不至于行此大禮，但看主子的氣恐怕一時半會是消不了。
“江南貴族常說，凡華容苑出手的東西，必是精品。若所購材料以次充好，玖叔認為該如何處置？”東瑜拿着手裏發筆輕輕敲着桌子，“若是玖叔實在是沒有得力的人，我也不介意分幾個人給你，只是…若有人故意針對我這個新人，而有人又幫着遮掩，你說，又該如何是好？”
“玖人不敢，實在是…實在是我手下卻是沒有得力的助手，不少事還是交給了三娘去辦，所以，所以……”玖人跪在下面，冷汗直冒，他也沒想到三娘會做的如此露骨。
“哼！”東瑜重重地一拍桌子，把筆随意扔到地上，發出啪的聲響，“玖叔，我看您是跟了我娘親這麽長時間，所以敬重您沒想着剝奪您手裏的權利。我記得我不止一次說過，我信不過三娘這個人，叫你另尋幾個有能力的嗎？難不成玖叔都把我說的話當做耳旁風了？”
“玖人不敢，我一定徹查此事，不再讓三娘插手華容苑的事務。”玖人根本不敢擡頭看東瑜此時的臉色，他雖說沒做什麽虧心事，但到底是包庇了三娘。
“不必打草驚蛇。既然她打了我的主意，我就看看她想做什麽。華容苑前面的事情照常交給她，我會派人接管別的事情。玖叔，這樣的事情我希望下不為例。小墨是我重金請來的師傅，若是給我氣跑了，你們就自己去做，做的不好就等着懲罰。”東瑜也實在不想跟他浪費時間，看玖人吞吞吐吐的樣子就知道跟三娘有貓膩，不過玖人還有一絲理智，莫不是三娘拿了他什麽把柄威脅他？
“屬下知道了。對了，主子，景山開了新礦，有不少稀罕物件。我差人過去打探了一番，有上佳的眉石，你看我們要不要？”玖人一方面想着轉移話題一方面也确實該如實禀報，庫存的眉石已經不多，而從之前的貨源地進要耗費不少功夫，正巧來了這麽個消息。
“之前的眉石都是從哪裏來的？”東瑜聽着他禀報的總覺得有些不妥，且不說有沒有上佳眉石，去了能不能買到還是個糟心事。
“從之前的貨源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每次路途遙遠，在路上有時還費了許多。若是這景山能開出上佳眉石，咱們可是省了一大筆錢。”玖人知道她在擔心什麽，也撿着她想聽的答案說。
“嗯，那倒可以去看一下，不過我不太方便出門，你自己去可以嗎？”景山雖說距離這都城不算太遠，但是一天一夜也趕不回來，更何況去了那裏還得等着開石、競價。
“我自己去也可以，只是有些事情不好拿主意，還是希望主子能夠一同前去。”玖人自然是希望東瑜一起去，可以讓東瑜多了解些這方面的東西，對華容苑的生意可以快些上手，他也好早早請罪離開。
“我再考慮一下，你先回去吧，若是去我會盡早給你回消息。但我的行蹤我希望沒有第四人知曉，你明白嗎？”東瑜瞅了莫琴一眼，示意她去扶玖人站起來。
“屬下知道了。”玖人看莫琴來扶自己也就麻溜的站起來，“那我就先回去了，主子有什麽消息随時遞過來。我保證，下不為例。”
東瑜随意的點點頭，把目光放在了書案上的冊子上，“莫琴，送玖叔出去。”
莫琴虛扶着他送他出了月牙門口，終于是忍不住提醒了幾句，“主子很精明，玖叔，若你有什麽難處，盡管說出來。”
莫琴回去就看她伏在書案上冥思苦想，很是苦惱。東瑜拿着毛筆忿忿的戳着宣紙，“莫琴，你說我該尋個什麽理由從家裏跑出來小半個月？”
“姑娘何須如此煩惱，打着慕琴師或者郡王府的名號，他人又怎敢有反對的意思，不過小姐要先把嬷嬷送走，免得後院失火，殃及池魚。”莫琴拿出啦被她蹂躏的不成樣子的通體白玉的毛筆，這可是夫人最喜歡的一支，可不能叫她給糟蹋壞了。
東瑜豁然開朗，一下子從椅子上竄起來給了莫琴一個大大的擁抱，咧開嘴笑的好不開心“走，咱們回家，找許赫江把嬷嬷送走。明日去找師父串口供。”
而玖人離開這個院子就默默的回房去了，酒後無德，他也實在不願意面對那天的事情，這才裝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誰知道她做的這麽過分，玖人啊，玖人，你這輩子就毀在了這裏，打不了翻身仗了。
只是他一開門就聞到熟悉的脂粉香氣，一個火紅色的身影撲到了他懷裏，“你可是回來了，我都擔心的不行。”
玖人費勁的把她從自己身上扒了下來，探頭出去望了望，這才關上房門，“要不是你做的好事，我哪能被罵的這麽狗血淋頭？”
三娘拽着他的衣袖去貴妃榻上坐下，一臉讨好的笑容，“我也不知道這小姑娘如此較真，不過是投機取巧了一下，誰知道就碰了她底線，人家以後不會了。”
“你到底存了顆什麽心，你與我是不是一邊的？或者換句更明白的話，你是誰派來的人？”玖人被她搖的再加上脂粉熏得腦袋疼，“三娘，你若是存了異心就趁早離開，新主子不是個草包。”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把身子與真心全部托付給你，難不成你看我年紀大了就借着主子的名號轟我離開嗎？”三娘憤怒的瞪着他，眼裏閃着淚光，“我知道那晚确實是我自賤了，如此就一拍兩散了吧。”
玖人揉着太陽穴，臉上表情異常複雜，“三娘，你別鬧。”
“我有喜了，已經一個月了。”三娘坐直了身子，摸着自己的小腹，“我不會打掉他，我會好好保護他。若你不要我們娘倆，我馬上就離開。”
“此話當真？”玖人一時清醒過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小腹，似乎要把她看出個窟窿來，叫三娘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
“自然當真。不過大夫說了，三月才顯懷，所以現在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三娘見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肚子，面上閃過一絲慌張卻又很快消失不見。
相對于玖人複雜的心情，東瑜倒是舒暢的上了馬車準備回府了，只是突然被人攔了下來，東瑜透着薄紗瞅了兩眼，竟然是小墨，趕忙撩開簾子，探出去了半個身子，“可有什麽要緊事？萬一馬兒受了驚傷着你怎麽辦？”
小墨搖了搖頭，蠻橫的塞給了她一個長條盒子什麽都沒說就離開了，東瑜嘆了口氣，“接着駕車吧，注意點別傷到人。”
“這個小墨姑娘倒是有意思，我聽莫畫說雖然總是冷言冷語的，對她也沒什麽好臉，不過還是肯真心實意的教她東西。”莫琴瞅了瞅她茫然的臉，又看了看她手裏的盒子，想來也是小墨姑娘的一番心意。
東瑜打開盒子，裏面躺着一支白玉杏花簪，通體柔順光亮，不可多得的好玉。她艱難發眨了眨眼睛，前世她成為花魁的時候，小墨也送了一支差不多的給她，不過那一支雕的是豔俗的牡丹，富貴華麗。
“小墨姑娘的手藝卻是不錯。雖說每月就出不過十幾個首飾，但是是真正的慢工出細活。這首飾的口碑如今不比胭脂的差，咱們華容苑的生意是蒸蒸日上啊。”莫琴瞧着她的神色卻是不大好，欣喜不能說沒有，但更多的卻是能夠溺死人的感傷。
“物以稀為貴，華容苑打的就是這個旗號。若是什麽都泛濫成堆，也就不那麽吸引人了。”東瑜将簪子放回去，好生收起來揣到了袖子裏，“我與小墨相見恨晚，我竟不知道她原來是個清冷性子。”
莫琴瞧她說話上句不連下句的，毫無邏輯，大約是激動壞了吧。莫琴看她靠在車壁上閉上了眼睛，也就不再說話，不過內心卻在盤算着玖叔說的話到底靠不靠譜。
景山之行肯定避免不了，為避免路上麻煩，肯定要多帶些人，還要有人暗中跟着。玖叔這個人還能不能信要再考量一番，還有就是他跟三娘的關系到底到了什麽地步，三娘從帝都來江南又是為了什麽？
這些謎團究竟何時才能解開，莫琴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護這個人，保護東瑜，保住夫人的所有心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