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平妃房間後,我仍舊未回屋。睡意早已散的一幹二淨,倒不如走走。
月色幽靜帶着涼意,暗黑的樹林也也顯出幾分深不可測。忽的樹葉吹動,鳥驚四飛。我警覺的摸下手中的劍,四處環視。随後林中竄出一群黑衣人,刀光劍影直指我身。我拔劍對抗,對方刀刀致命,皆是至我于死地。我暫且考慮不了那麽多是誰要殺我。只能憑本能一步步回擊,奈何勢單力薄,被連連逼退。為何那些侍衛遲遲不來,這樣大的動靜他們斷不可能聽不見的。正當走投無路時,忽的聞見‘砰’一聲,周圍四起一陣煙霧。我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力道帶走。
被拖着跑了許久,饒是我輕功不錯,也被他折騰的夠嗆。待到了一處山洞時,那人終于停下,自行走進去。我跟上去,正想問他是誰,他一回頭,竟是醉夢軒那個人妖。
我登時驚道,“你…你…你怎會在此?”
他有些慵懶的撫了撫頭發,随口道,“真是狗咬呂洞賓,我好心救你,你就是這般與我說話的?”被他這一說,倒是自己理虧了。遲疑後還是別扭道,“多謝。”
他輕笑,找了塊大石随意躺下。見他半天沒動靜。我有些着急,想着平妃與青杏不知是否有危險。便在洞口不停徘徊。随即傳來他的聲音,“你大可放心。既是要你性命,自然不會牽扯他人。你現在出去,怕是連個全屍都沒了。”
我沒好氣的轉回洞內,“喂,你還未回答我,你怎會在此處?我如何相信這不是你們的陰謀。”
“你生性多疑,怪不得終日愁的跟個老婆子般。”他翻了身面向我,有些鄭重說道,“還有,別喂啊喂的叫,我叫夜闌。”
我被他噎的說不出話,只好作罷。随意找一處坐下,細細想着今日之事。到底會是誰要殺我呢?若是醉夢軒的人,可他不必又來救我。可是知道我來此處的只有哥哥一人,哥哥斷不會害我。着實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忽的抛來一物,“這是我在現場撿的。”
我細看後,不由一驚。此物我并不陌生,作為常出沒宮中的我來說也算是十分熟悉,那正是皇上的令牌。此牌只有皇上身邊的暗衛有,倒也不像假的。皇上要殺我,倒也是費勁心機,又不能讓哥哥知道,只能暗中解決我。我拒絕皇室聯姻,将來只會拖哥哥後退,是以皇上定不會叫這等事發生。看來皇上已經開始容不下我了。但哥哥為我選的侍衛各個出挑,斷不可能那麽大動靜都不現身的。難道是…哥哥默許的?!不會的,哥哥斷不會這般對我!
“我看你那花花腸子又開始和自己過不去了。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麽有那麽多心思,作為一個姑娘家,你真不怕老的快?有時候,沒必要将事情想得那般複雜,這樣簡單的道理,你又豈會不懂?”他的語氣淡淡的,說不出什麽喜好或厭惡。偏是這樣淡淡的,倒叫我一驚,夜闌的話倒是把我拉回來了。是啊,我為何總是要鑽牛角尖呢。哥哥的侍衛都是皇上的人,自是認皇上做主子。這麽想來,倒也坦然了。
随即沖他一笑,道,“謝謝。”他一怔,倒也釋然。也不由的輕笑。他這一笑,竟讓我看的有些呆了。我算是體會到什麽是‘回眸一笑百媚生’了。不由自主道,“你若是個女子,定是要禍國殃民的。”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失言。
他嗤笑一聲,卻不惱,有些自嘲道,“若是個女子倒好了。”
我只覺得奇怪,但到底也沒多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縱使是他這般雲淡風輕,也是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這樣倒是也共度了一宿。第二日他走的時候我忽的有了主意,便沖着他的背影叫道,“等等。”
他回過頭,“你還有什麽事?”
我忙追上他道,“我要随你一同回去。”
“什麽?”他驚呼。仿佛我說了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一般。
我思前想後,皇上要在我回府時神不知鬼不覺的暗殺我,自是不想哥哥知道。若是我現在回去,怕是随行的那幾個侍衛也會置我于死地。到時候連累青杏和平妃不說,哥哥也都無從查起。倒不如現在随他走,待到了皇城再說。反正見他也不會拿我怎樣。本來說再不與醉夢軒扯上關系,內心深處卻還是信任他的,連我自己都吓一跳。
“什麽什麽,你們不是最擅長綁架人嗎?現在把我綁架了吧。”
他氣急,“想我堂堂江湖聞風喪膽的醉夢軒,怎被你這丫頭片子說的這般不堪。”
“反正我不管,如今你去哪我就去哪。”反正我臉皮本來就厚,怎麽着,他還能逃嗎。
不想他臉色一變,忽的暧昧的笑看我,步步逼近,我無路可退,被他圈在一個三角區。我雙頰緋紅,別過臉喃喃道,“你…你…幹嘛呢?”
他沖我吐氣如蘭,炙熱的氣息在我頰邊,“不會才一夜共度,便傾心于我了吧。如此說來倒也怪不得你。”見他這般厚臉皮,我暗自調整狀态。哼,本小姐怎麽說也是二十一世紀社會主義的花朵啊,怎麽能被他占了便宜去。
迎上他的目光道,“是啊,妾身思慕公子已久,不如現在就将我娶過門吧。”說着還環過他的肩膀。他許是未料到我會這般,有些局促。見他這般心裏越發得意。好啊,今日也會被我調戲一番。果然是女子報仇,十年太晚。
他猛地松開我,自顧自走開,還是烙下一句話,“随你。”我見事成,便欣喜的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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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随他到了一處府邸,正是那日綁架我來的地方。本想着記住路線,方便到時候逃跑。但見那般複雜不是我輕易便可記下的,只好作罷。進門後,迎來一個管家,見我後也沒太大的驚訝,相當得體。
夜闌只是随意吩咐了句,那管家便為我安排好住處,打點好一切。我收拾自己一番後,本想着四處逛逛。但想起第一次來此時繞了那麽久卻仍找不到路,還是作罷了。不過在附近透透氣應該是沒事吧。好歹我也是人家的綁票,安分點還是好的。
今日的日頭有些毒,我坐在涼亭下百無聊賴的把玩手中的镯子。正是當年第一次見安妃時她贈我的鏡心玉。那日與安妃鬧翻後,本想着将此物還給她。不想竟怎麽都拿不下,除非玉碎。當年才十歲,手自然小,如今這玉倒是像長在手上一般。我終是狠不下那個心,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陽光透過,這塊靜心玉顯得越發嬌紅。只是,玉還是那塊玉,人卻不再了。哎,物是人非。
不由嘆道,“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夏姑娘如此年紀,怎會生出這般時過境遷的感慨之詞?”我聞聲回過頭,醉夢軒閣主自陽光下走來,容貌柔和溫暖,我未看清,只覺得幾分恍惚。
他一步步走近,輪廓一點點清晰。他仍帶着玄鐵面具,卻絲毫掩不了那樣讓我熟悉的眉眼。我不覺輕喚出聲,聲音也帶着止不住的顫抖,“哥哥…”手不敢觸碰他,怕擾了他。我怕這一切太不真實,他還是會離去。多少個夢中如這般的場景,最終都盡數幻滅。別後不知君遠近。觸目凄涼多少悶。故欹單枕夢中尋,夢又不成燈又燼。
他忽的輕笑,“不想我竟有幸與夏丞相容貌相似。”
一句‘夏丞相’瞬間将我拉回。是啊,如今我與哥哥相隔幾世,怎會出現在此呢。我定是思念成狂了,不過眉眼與哥哥相似,竟讓我生了那些個念想。
我刻意避開他的臉,道,“在下唐突了。”
他不搭話,自行坐在我旁邊。翻開手中的書開始看。我見他沒了下文,本想着離開。但一想起他酷似哥哥的臉,不由的想跟他待着。我也不說話,只是坐着,繼續把玩着手上的镯子。我們倒是這樣誰也未打擾誰的坐了一下午。連我自己都覺着奇怪。不知是不是看錯了,他瞥見我手中的镯子時臉色有些不自然。
陽光西下,晚霞紅漫天邊。瞥眼看着身邊的男子,顯得越發不真實。那種感覺竟叫我覺得這樣美好。忽的覺着若有個人能這般安于生活,相夫教子,倒也是樁美事。沒有所謂的抱負,沒有所謂的恩怨。與自己相愛的人執子之手,即便忙于生計也是快活的。我明知他是醉夢軒閣主遠秋,卻仍會控制不住自己。
“我能住這兒嗎?在我及笄前。”話一說出口,便知自己又任性了。這裏來路不明不說,哥哥得多擔心。只是我想着若能與他多待着,倒也什麽都不顧了。人在年輕時總要有此奮不顧身不是嗎,任性一次又何妨。即便知道不對,更怕将來會後悔。
他起身,并不看我,只是随口道一句,“無妨。”
只任性這一次。即便知道哥哥擔心,即便知道危險重重。我只想順着自己的心意。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就将他當成哥哥。便再無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