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芙蓉月

随後的日子裏,我并不常碰到夜闌,卻總碰着遠秋。對于他這張酷似前世哥哥的臉,我每每看到都不由失态。雖然我一直都心知肚明,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只是卻仍舊阻止不了想要對他好的念想。

于是便常尋些有趣的玩意,或是親自按現代的法子做些菜給他。在現代未能孝敬哥哥的,如今盡數使出來,心裏也可得半片安寧。

他并不喜言語,與他搭話時他最多不過是‘嗯’‘是’之類,幾乎連不成一個句子。雖對我的舉動有些詫異,卻并未表現出太大的厭煩。反倒默默接受,時而附和我,與他相處這些日子,也發現他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我每次差點迷路時,都是碰着他。他會一句話不說帶着我回房,孜孜不倦,無半句怨言。無形中生出莫大的安全感,這是只有哥哥才能做到的。而我,也越發貪戀這樣的感覺。與世無争,恬淡寧靜。

入夏的季節總是雷陣雨不斷,不知他怎知我極怕熱,總會特地吩咐人多取些冰放我房間。總以為他是忽略我的存在,不想卻事無巨細對我事事周全。我不喜芙蓉,因芙蓉又名玉環,覺着總想起那個薄命的女子。即便是‘出淤泥而不染’,我也再尋不出任何喜歡它的點。執念而已。他便日日命人放些荷葉或蓮子在我房裏。蓮子的清香也将燥熱降了大半。他這樣心細的照顧我,我雖是百思不得其解,卻莫名的習慣适應。我與他不過幾面之緣,卻覺得他極為了解我。

這日如往常無異,仍是在府中随意走動。散散無聊勁。忽的瞥見一襲紅衣,便大抵猜出那人。話說那人妖還真是喜愛紅色,連夏日都不放過。只是我素來暈血,多少看着不舒服。是以與他相處也是幾次都不順。雖然我依舊不是很喜歡他,但至少知道他暫無害我之意,也就作罷。

我走近,卻見他望着一個方向,幾近癡迷。平日裏的警惕沒了蹤影,連我靠近也不知。我随他的目光望去,并無半個人影。只是那個方向是遠秋的房間。心裏忽的一驚,可是人人都知夜闌乃是遠秋的親弟弟,至于他們的姓氏,卻無從得知。只是他的那個眼神我太熟悉,那是對摯愛之人的狂熱。忽的想起他上回落寞說‘要是女子便好了’的情形,着實讓我懷疑。

“咳咳。”我刻意引起他的注意。

他猛地回神,見是我,只是回過頭,也未搭理。我見無趣,便自行坐在他旁邊。随意找個話題,“看風景呢?”

“與你何幹?”

“……”為何我這般口齒伶俐,每次到他這都語塞。斷不能輸他,暗下決心,便故作暧昧的看着他,湊近他道,“你與遠秋閣主并不是親兄弟吧?”

他奇怪的瞟了我一眼,“何出此言?”

“只是覺着…嗯…你們貌似并不相像。”

“我的相貌随母親,哥哥随父親,自然不像。”

我轉了身坐到他對面正視他,道“好吧,我們開門見山。你當時為何帶我回府?”

他輕哼了一聲,好似聽到什麽笑話般,“不是你死皮賴皮的要跟來的嗎?”

雖是這樣沒錯,等等,誰死皮賴臉了?!“你!…”随後想想,好女不和男鬥。随即回想這些事,越發覺着蹊跷。原本确實以為是自己纏人功夫厲害,不過細想一番,若是他不願我跟,自然不會讓我跟着。他的武功在我之上,我也拿他不了。後來我來了後卻總不見他的身影,反而總是碰見遠秋。随即才發現我與遠秋的房間隔得較近。他為何要這般安排?很多事情好像是刻意一般。我生性多疑也罷,但終究是個追根究底的人。我恨別人算計我,尤其是在被這般戲耍後,更是敏感。

“你不說也罷。只是今日見你癡癡望着閣主的房間,倒像個小娘子呢。不知閣主知道會是何反應。”他素來對別人将他認為女子并不在意,這次卻忽的眼神淩厲的逼視我,倒顯得男子氣概了些。

“你知道什麽?”他變了臉色,叫我有些局促,卻強裝鎮定回他,“我能知道什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自己心頭的鬼還怕別人知道不成!”

随即他忽的笑道,“倒是我小看你了。”

見他這般,心裏的主意倒也拿定了幾分。便端坐着,正色道,“不過我與常人思維不同,較你們來說也能算上‘開放’二字。是以你不必怕我看輕你。只是我們明人不說暗話,只要你不算計我,我自然不會壞你什麽事。我很快就要離開的,你若是想着算計我什麽,勸你還是早些放開為好。我夏沐果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若是真的算計你,你這條命早已不在,哪裏還能與我談的了條件。”

“我的命要不要,也絕非你們說了算。既然我敢來,就足以證明,我的命确實是我自己說了算。”

他不屑一笑,像是随口道,“是以你對我哥處處獻殷勤,也是為了保你的命?”

聽出他的譏諷之意,卻不想辯駁。我別過頭,并不正面回答他。“我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不必擔心我會加害你們。即便是我有此心也沒有這個能力,你若是沒這點自信,當初也不會輕易帶我回府。我對你哥哥好,算是我對一個故人還的人情。”

“故人?呵。”他有些輕蔑的看着我,眼神竟有些陰狠,“我倒是不知你如何能還得起?!”

他這般的眼神讓我不覺有些毛骨悚然,那次我被帶到醉夢軒時,他離開時也是這般的眼神。像是與我有殺父之仇般。我自問扪心無愧。除了明鏡王那件事。只是明鏡王一家早已葬身火海,更是不可能還有醉夢軒一說。

我有些背脊發涼,怔怔看着他,直到他收回目光,我才回過神。故作淡定道,“我話便落在這,你聽便聽,不聽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法子。”作勢便走開。

正要邁步,身後傳來他的聲音,帶着慵懶,“我哥哥對你事無巨細,樣樣周全。你即便不動心,難道不想知道為何嗎?”我頓下腳步,等着他的下文。“我倒是可以帶你去個地方。”

我回首,疑惑的看着他。他接着道來,像是早早看好自己的獵物一般,“醉夢軒最大的秘密之地,你會不想知道?”

我嗤笑一聲,不以為然道,“你會納悶好心告訴我你們的機密處?怕是又要算計我吧。”

“我知你定會生疑,只是我也有我的用意,我們不過是一個交易。既是交易,便要誠信。怎樣,這筆交易可能談的成?”我見他也出不出什麽亂子,再者好奇心害死貓,我着實想知道的緊。

于是便應下來,“既然你這般說了,我要是不允,反倒是看輕了你。”

他見我允了他,便自顧自的走在前面。我緊随着他,盡量記着路線。以便以後有用武之地。醉夢軒在江湖中風聲鶴唳,難免危及朝廷。其實先生說完那番話,知道那些秘密後,多少還是想着幫哥哥的,幫他将來的那個位子。只是想着要對付遠秋,心裏終是有些不舍。畢竟他那張臉,太過神似現代的哥哥。

走了約莫一刻鐘,到了一處院子。四處空無一人,連植物都少的可憐,盡管是夏日,仍覺着涼風陣陣。

我看着他,一臉防備,“這是何處?這院子陰森森,你不會耍我吧?”

他不屑的輕哼,指了指不遠處的石堆,道,“你若是想知道,自己進去便是。若是我有意謀害你,大可直接動手,何苦花這些心思。至于敢不敢進去,就看你自己的膽量了。”

我試探性看了看他,見他臉色無異,便壯着膽子決定一談究竟。走近才發現這石堆別有洞天,将樹葉移開後裏面竟有一個山洞。見那般陰暗,有些怯足,但又不想被看輕,還是進去了。

彎了條道後,見裏面燈火通明,像是有人剛來過一般。只是越發靠近,越發聞着一股血腥味。我不由皺了皺眉,躊躇着要不要繼續。但想着這都走了一半了,又不想輕易放棄。便壯着膽子一直前行。待走到頭,才發現我真的錯了。

偌大的石洞,布滿白骨。石洞中央有個巨大的池子,只是那池子并不是水,而是人血。滿池的鮮血,帶着濃厚的血腥味充斥我的鼻腔。池子旁邊,躺着一具剛被取了性命抽幹血的屍體。池子裏坐着的,正是那個對我事事體貼周到的遠秋閣主。如今他已取下面具,額邊有一小塊燒傷的痕跡,這番看起來,竟不是那麽像哥哥了。那張臉總讓我覺得很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只是現在我來不及思考,便雙目充血,胃裏翻江倒海。那閣主好像聽到我的聲音,忽的起身飛來。我還未出口,便被一掌襲來,硬逼出一口鮮血。他身上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加上這掌。眼前忽的昏天暗地,随即便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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