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吾心安處

就這般不停歇地趕路,到了青州卻橋鎮也是四月末了。

眼瞅着就要過端午節了,在南方,端午節也是大節日。

卻橋鎮是典型的江南小鎮,青石板街道,小拱橋,彎流水。

青灰磚瓦房屋有些低矮,家家戶戶屋後都種了諸如竹子,桃樹梨樹榆樹這些四季常青木。

一眼望去,都是蒼翠的綠意。

鎮東盡頭處,一座半舊的四合小院便是錦繡家了。

連叔像個尋常老者那般,蹒跚着步伐走到門前,取出鑰匙打開大門。

而錦繡忙着跟不遠處一個婦人應酬。

“慕容公子回來了,老遠在我家閣樓上就望見你們了。”

一個胖胖的婦人,笑容可掬地往這邊走來,看錦繡的眼神有說不出的喜愛。

“哎,回來了,勞您老挂心了。”錦繡脆生生地應答。

徐七惜一只腳已踏進院子裏,感覺到背上有打量的目光,。

“這位是……”

“哦,是我一位遠房表哥。”

王嬸子的眼神像是發現了寶貝一樣。“這模樣生的真俊。慕容公子家的人,是不是都這麽好看。”

錦繡回頭,打量着七惜。

這兩月連天趕路,又跟連叔練武,現在的徐七惜,不同往日裏那般白淨文弱。

一身結實的肌肉,小麥色肌膚,顯得五官更加立體動人。似乎已脫了少年的稚氣,顯出一種男子氣概來。

七惜不喜歡王嬸子那種打量的神色,點了點頭,踏進院子裏。

院子前方的空地上,種滿了徐七惜叫不出名字的青菜。

另有一小塊地在東邊,種了豇豆茄子辣椒,靠牆有一蓬瓜藤,還有一片葡萄架。

王嬸子也跟着進來了:“沒料到你們去那麽久,春播的時候,就自作主張讓大山給你家院子打理了一下。現在你們回來了,我就把鑰匙還你。”

“有勞您了。”想到一回來就有現成的蔬菜吃,不用花錢買,錦繡滿臉堆笑。

七惜卻見不得她市儈,最重要的還是對着一個看起來有所盤算的人。

“想必你們也累了,先歇着。我明兒讓阿秀給你們送點豆腐過來,再拿點炭火,屋子長時間沒住人了,得熏一熏。”

“她是誰?阿秀又是誰?”徐七惜看到錦繡與旁人親近,心底就生出一種不快。

“豆腐西施呀,卻橋鎮首富喲,阿秀是她女兒。”

“她為什麽這麽照顧你?”

“你待久了就知道,她對鎮上所有未婚男子都這般照顧。”

錦繡咧嘴一笑,定定地望着徐七惜好看的眉眼道:“她在候選女婿,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你。”

“我才不稀罕呢。她長得那麽胖,想必阿秀也難看。”七惜哼了一聲,繼續打量院子。

小院幹淨可人,讓人一看就十分歡喜。

中間是一棟三間房的屋子,一廳兩廂房。

錦繡指着那兩間房道:“以後連叔住東屋,我住西屋,你在廳房住。”

徐七惜點頭,有些疑慮。

“連叔年紀大了,覺輕,不能吵他。我要看書到很晚,也怕吵着你。”

七惜聽她這話,微微一怔,發覺錦繡似乎沒什麽男女之防。就算她不看書,他倆也不能住一個房間呀。

“你先把行李房屋裏去,待會兒去給連叔搭把手,在廳裏給你隔個睡處。”

徐七惜點頭,先将錦繡的東西,搬去西屋。

只見靠裏邊牆處擺了一張舊木床,鋪着靛青色的質地粗糙的床單,一床厚厚的棉被,棱角分明地疊放着。

窗戶旁邊是一張書桌,整齊地排列着筆墨紙硯。桌子兩邊是書架,堆得滿滿當當都是書。

放了東西去後院,山坡上是一片樹林,一蓬高高的竹林居中,四邊環繞着桃樹梨樹杏樹榆樹。

傍晚的天色,夕陽映襯下,樹林的綠意,院牆房屋的青灰色調,顯出一種別樣的美。

“果真是江南春色獨好。”徐七惜贊道。

“到了秋天,這裏會有好多果子吃。”正在牆角抱柴火的錦繡仰頭笑道。

大概收拾了一下後,徐七惜和連叔在院前忙活,錦繡下廚做晚飯。

飯做好後,就擺在院內的一張石桌上。兩菜一湯,一個炒青菜,一個蒸幹肉,一個蛋花湯。

米飯蓬松香軟,菜肴味道也十分可口。徐七惜吃了三碗米飯,還顯得意猶未盡。

“你怎麽吃這麽多?前半輩子都沒吃飽飯嗎?”錦繡有些不滿意,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能吃。

徐七惜懶得搭理她,想他以前,都是被捧在手心裏過活的。

要是哪樣菜他多吃一口,做菜的人都得高興半天。

如今這麽簡陋的茶飯,他還這麽捧場,已是給足了這丫頭面子了。她居然還嫌棄,真是蠻不講理!

連叔微微笑着道:“他正在長身體,最近練功也耗費體力,你明日就多煮些飯食。”

轉頭又對七惜說:“明日早些起來,我帶你上山練氣,順便多砍幾捆柴火挑到鎮上去賣。”

原來他們是這樣過活的,難怪錦繡那麽看重錢財。

七惜有些愧疚地低下頭去。靜了一下,錦繡盛了一碗湯放到他跟前。

眸子裏一灣秋水,明明是關心之意,說出來的話卻是淡淡的語氣:“沒吃飽就再喝碗湯。今晚就湊合一下。”

徐七惜見她碗裏本身就不多的飯,還剩了半碗。

嗫嚅着道:“我已經飽了。”伸手把碗推過去道:“你喝罷。”

想着她這麽瘦弱,也需要多補補。

沒曾想,她不領情,啪的一聲,又将碗重重地放在他跟前道:“怎麽那麽婆婆媽媽的,趕緊喝,喝完早些去睡。連叔練氣一般在寅時,好好練功,練好了辟谷,我方覺開心。”

徐七惜繃不住一臉笑意:“辟谷?不吃飯?我跟連叔在學武功,不是修仙。你書讀多了,怎有些呆傻!”

錦繡看了看忍俊不禁的連叔,耍起無賴來:“你不是千古難遇的奇才嗎?總要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本事吧!”

徐七惜不準備跟她扯了,将湯捧在手裏,四下一望:她在跟前,飯在桌上,床在屋裏,便有一種家的感覺。

吾心安處,便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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