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不敢想象,他自己之前竟然想到了死。
真是個笑話,當初在皇宮裏沒有被皇後毒死,沒有被自己的兄弟殺死,最後卻因為這樣一場大火,他竟然恨不得自己死掉。
伸出手,顫顫巍巍的摸上自己的臉。
入手就是坑坑窪窪的觸感,不用照鏡子,他便知道,自己這張臉究竟有多麽的慘不忍睹。
可縱使這樣,他也不能想到去死,這簡直不可原諒!
當年,經歷過的何止是九死一生,如今他怎可就這樣輕易的想要丢掉自己的性命。
藥王谷的鎮谷之寶回魂丹,阿槿都能眼皮都不眨的喂給自己,如今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放棄自己的生命。
無比痛苦的閉上雙眼,楚非離長舒一口氣。
胸口劇烈的起伏扯到了傷口,尖銳的疼痛傳來,他只覺整個人更加的清醒。
還好他沒有做出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還好他還活着。
“大夫,快快快,就是這兒!”
門外,麓雲幾乎是将大夫拎進來的。
年過半百的老大夫只覺的自己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飛檐走壁什麽的,真的不适合他這個年齡的人。
若不是救人如救火,他當真就要罷工,絕不救這麽粗魯的人。
歪歪噠噠的背着自己的藥箱,老大夫軟綿綿的走進屋子,在看到傷患的那一瞬間,他被驚的連連退了好幾步。
該怎樣形容這樣一張臉呢?
坑坑窪窪的表面,五官都已經看不出來,除了下巴,整張臉都有不同程度的燒傷,黑漆漆的猶如鬼魅。
唯有一雙眼睛還亮晶晶的,讓人知道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老大夫雖然一開始被驚到,但到底還是見過世面的,很快就恢複了過來。
“哎,這是怎麽燒的,怎麽會這麽嚴重?”一邊從自己的藥箱裏往外一點一點兒的拿工具,老大夫一邊嘀嘀咕咕着。
他行醫這麽多年,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嚴重的燒傷。
不過好在嚴重歸嚴重,眼睛沒什麽事兒,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尋常人家,臉醜點兒也就醜點兒了,只要眼睛耳朵沒有問題,恢複之後還有一把子力氣,能夠養活自己就沒半點兒問題了。
在老大夫被吓到的那一刻,楚非離只覺得自己的心整個都鈍鈍的發疼。
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口,老大夫轉過頭吩咐麓雲到:“小夥子,你怎麽照顧病人的,這都發炎了才去請大夫,真是的,快點兒去燒點兒熱水過來!”
看出那傷口明顯已經惡化,老大夫是氣的肝都疼了。
若不是這小子身體還不錯,恐怕早就挨不住昏死過去。
這邊正手忙腳亂的包紮傷口,另外一邊,端木槿已經上了馬車,往富陽縣趕去。
搖搖晃晃的馬車裏,她正抱着一把匕首發呆。
食指細細摩挲着匕首上的暗紋,她整個人卻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這把匕首還是楚非離送給她防身的,當時他說,這只是以備不時之需,如果沒有萬一,他一定會時時刻刻在她身邊,寸步不離的保護她。
當時她還玩笑道,這樣一把削鐵如泥的好武器,就這樣給了根本用不上的她,簡直就是在浪費。
想到這兒,端木槿只覺得一陣陣擔憂。
楚非離一向信守諾言,說到做到,可此刻他卻不再她的身邊,她怎麽能夠放心的下?
如果換做平常,楚非離絕對不會就這樣讓她自己獨自面對這一切的。
阿離,你到底出了什麽事情,為什麽不告訴我呢?
腦海裏閃過種種可能,端木槿又全都一一否決,最終她只能抱着匕首,喃喃低語。
“阿離,不算你遇到了什麽難題,都要好好活着,我等着你,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啊,我好想你……”
思念,肝腸寸斷。
思念,寸寸成灰。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過一個又一個村落,中午的時候,他們停在了官道驿站。
此時的官道驿站很是荒涼,只有幾個年齡較大的老伯,還有幾匹瘦的厲害的老馬。
端木槿一下馬車,看到眼前這種局面,心裏無端就壓了一股子火氣。
驿站可是官府人員尤其是傳信員歇腳換馬的地方,先不說吃食如何,就這樣幾匹瘦的見骨的老馬,一看就是糊糊弄弄整出來的。
下馬之後,端木槿特意沒讓人禀明身份。
她帶着芍藥圍着驿站轉了一圈兒,這驿站果然就如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荒涼。
站在門口,端木槿冷聲吩咐道:“芍藥,這驿站破成這樣,你說朝廷每年撥下來的銀兩都入了誰的口袋?”
驿站每年都會有大筆的銀兩用來維護,可最終竟然維護成這種模樣。
如果真的有什麽緊急的軍情,這種驿站提供這種馬,估計傳信員會被氣死。
“主子,我這就派人……”見端木槿生氣,芍藥機靈的意識到問題的所在,想要派人迅速整改。
端木槿卻沒等他說完,直接阻攔到:“不必了,咱們既然都來了,不妨就見一見此處的負責人吧!”
“是!”
見她心意已決,芍藥立刻領命去尋找驿站的負責人。
一刻鐘之後,芍藥帶着一個五十多歲的老伯來到端木槿跟前兒。
“娘娘,這驿站的負責人已經許久沒來,這位張伯算是個小頭目。”
有些心虛的把張伯帶到端木槿跟前兒,芍藥只覺得有負他的囑托。
可他找遍了整個驿站,負責人沒找到不說,就連幹活的人也就只有三個,這個張伯就負責他們三個人的食宿,算是個小管事。
端木槿擡眼瞥了瞥那個張伯,只見他戰戰兢兢很是局促,而且眼神也帶着怯生生的樣子,一看就是沒經歷過大場面的老實人。
對于這樣的人,端木槿沒辦法端什麽架子,只能無奈的端起茶碗,細細抿了一口潤了潤喉嚨。
入口的茶水帶着些苦澀,還有些微微發黴的味道。
微微蹙了蹙額頭,端木槿咽下了那苦澀的茶水,這才擡頭看向眼前這個老實人:“張伯,你是什麽時候來驿站工作的?”
此時張伯已經知道了端木槿的身份,在看見她喝茶的那一瞬間,就吓的跪坐在了地上。
不是他膽子大,實在是他已經跪不住,只能癱倒在地上。
“三……三年了。”
結結巴巴的回答道,張伯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他根本不敢擡頭去看端木槿。
那茶葉已經買了兩年,而且他們放的也不精心,現在竟然直接送到了皇後娘娘嘴巴裏,他不敢想象會惹來什麽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