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雲聽罷，驚疑不定：“天邪山怎會以人皇的名字為名”
司湛回身，看着霧蒙蒙的天空中那孤獨立着，宛若刀尖，直入雲霄的尖頂：“那邊是天邪山。傳聞千年前，人皇天邪帶領人族軍隊同魔族決一死戰，最終魔族戰敗，當地人感恩人皇為此地帶了了安寧，便将此山命名為天邪山，造天邪祠，享受萬世的人界香火供奉。”
莫輕雲沉吟片刻，忖踱道：“萬世的香火供奉天邪山應當是來來往往的人族衆多，靈力純正，按道理魔物應當是繞道而行才是。”
食人花本不會襲擊人族，以吞噬靈獸為生，如今突然攻擊人族，且能耐較普通食人花靈草強了數倍，所過之處俱是留下來蝕氣的氣息，定是入了魔道無疑。自古蝕氣與靈力兩兩相克，食人花怎麽也不會選擇聚集在靈力充沛的天邪山才是。
司湛冷眼看着天邪山頂彌漫不散的濃霧，心下微沉：“只怕是天邪山中出了變故。”
“小老兒年輕的時候，曾入天邪山采藥，誤入裏頭的無痕荒澤地，身子陷在裏頭險些出不來。我記得，那無痕荒澤地裏頭的就是紅色的黏土，這東西老頭子我活這麽大，也就見過那麽一次。”
司湛眸光凝在激動不已，全身震顫的老頭子身上，伸手握住莫輕雲的手腕，将小姑娘按在他動脈上手指拿開。
老頭子一大把年紀了，咳疾纏身數年也不見好，之所以現在臉色紅潤，一口氣說了好些子話，全奈了莫輕雲不斷的給他輸送靈力的功勞。
若不是司湛提醒，只怕莫輕雲這傻丫頭還要給人輸送靈力到什麽時候。
遲暮的老人，身子就是個無底洞，莫輕雲便是有再多的靈力也不夠給他填的。
瞪了不曉得輕重的小姑娘一眼，司湛揚手讓人帶着他們下去，好生安置，熟料那少年突然擡起頭來，紅着臉頰看着莫輕雲，吞吞吐吐的，極是糾結。
司湛看得不耐煩，寒聲道：“有話快說。”
莫輕雲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男人瞬間便老實了，悶哼了一聲不做聲。
少年臉色白了白，緩聲道：“我爺爺說的無痕荒澤地我去過，是個極為隐蔽的地方，那日我在山坡上一腳踩空，這才有幸進入無痕荒澤地。”
有幸
去個沼澤地，差點陷進去，莫輕雲真心不覺得這群人有幸在哪裏。
“無痕荒澤地是天邪山的傳說，乃是千年前衆多人族死去将士的埋葬之地。那一戰，人族與妖族聯軍，徹底打敗了興起的魔族，将魔族趕到了南洲蠻荒之地，永生永世的囚禁在牢籠之中。這些将士的英魂，便葬身在了無痕荒澤地。”
“無痕沼澤地的由來便是，自人皇歸天後，無痕沼澤地便憑空消失，在這世上了無痕跡。後人想去祭奠，都尋不到當年勇士埋葬的地方。這麽多年來，世人踏遍了天邪山的每個角落，可惜都沒有找到書上記載的無痕荒澤地，只能在天邪祠中祭奠。未曾想這祖孫二人倒是好命，一個兩個的都碰巧遇上了。”
說罷，一臉嫌棄的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沾染上了無痕荒澤地的福祉，竟也沒什麽長進，也是浪費。”
浪費什麽自是平白浪費了這份上天賜予的機會。諷刺那人是個沒用的毛頭小子呢。
莫輕雲擡眸看了風流倜傥，高雅卓絕的某人一眼，也不知今兒是怎麽了，開啓了毒舌模式，要麽是冷言冷語的，讓人心驚膽顫，要麽是陰陽怪氣的開啓毒舌模式。
當然，這些表現，司湛自是不敢用在莫輕雲身上，他若是膽敢有一句話不讓莫輕雲開心，莫輕雲是定會将他給拆了重造的性子。
“小子自知才疏學淺，沒有感受到那處的不同。不過我見那裏樹立着數個石碑，才想起族中老人們同我講的傳說，認定了這便是村子裏口口相傳的無痕荒澤地。我從裏頭爬出來時，一路磕磕絆絆的回家，只覺得如同活在夢中。”少年朝着莫輕雲有些羞澀的笑笑，“我記得那日回來的路線。”
一行人俱是訝異，言下之意便是，此人知曉如何進入那無痕沼澤地。
莫輕雲大喜過望，拂掌而嘆：“事不宜遲，咱們這便去天邪山走一趟。”
眼瞅着小兄弟支支吾吾的模樣，莫輕雲福至心靈，安慰道：“這段時間，鷹風騎的人會好好照顧你的爺爺，你無需擔心。”
小少年這才松了口氣，極是感激的看着莫輕雲，一雙水眸裏頭波光閃閃：“多謝姑娘。”
莫輕雲終于是忍不住，在這少年的頭頂呼嚕了一把。
實在是個惹人憐愛的孩子。
“你今年多大了”
“十五了。”
莫輕雲：“額……”
估摸着同侯生一樣，是個娃娃臉，不顯年紀，不過小少年過了這麽多年與世隔絕的日子，顯見是被保護得極好，一顆淳樸的赤子之心，眸光清澈，一眼便能見底，是個有靈性的好孩子。
莫輕雲自看的第一眼，便覺得歡喜。
不過，她把人家少年當作小孩子，全然忘了，這小少年較她還有大上半歲。
司湛暗地裏扯了莫輕雲一把，小姑娘才堪堪收回視線，無奈的盯着某人沉得滴水的黑臉。
偏偏司湛連個解釋都沒有，把人拉過來之後，便恍若什麽都沒發生一樣，神色淡然無比，只是偶爾看向小少年的目光，透着點點寒意。
小少年似是感受到司湛的不喜，無意識的抖了抖身子，眼見着腦袋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莫輕雲埋怨的瞪了陰晴不定的男人一眼，暗道吓唬小孩子做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小少年擡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愣愣的盯着她，見莫輕雲同他露出一個友好的笑意，這才唇角勾了勾，笑若春陽般溫暖。
“小子名喚無邪。”
莫輕雲輕笑出聲：“無邪這名字倒是襯你。”
回應她的，是司湛的一聲不屑的冷哼。
無邪又傻又笨的小愣子還差不多。
“師父同清言留在營地幫我們照顧受傷的将士如何”
陸清言看了看自家的兄長，見陸清風也是一臉的贊同之意，也知自己能力不足。沒瞧見司湛手底下的大将都折了進去，她去也只會拖累衆人，故而沒有多猶豫便應下了。
洛湖神醫對于這種四處颠簸打怪也是不感興趣，呆在營地數星星看月亮也是人生一大爽事，索性也不去摻和他們年輕人的熱血事件了。
“老頭子老了，經不起折騰，那麽可得全須全尾的給我回來。哦，還有那個叫什麽來着，柳生那個榆木腦袋，也得把他帶回來，那小子最曉得老頭子我愛喝什麽酒。”
想起柳生，莫輕雲同司湛的心中不一而同的升起幾分愁意。
距離柳生失蹤之時，以過去五日有餘……
柳生與鷹風騎數十人，是追随者食人花的蹤跡而失蹤，莫輕雲等人此時也只能寄希望與找到食人花的所在，希望柳生等人，能夠堅持到他們的到來。
一衆人馬中，只有莫輕雲司湛陸清風與金山品階高些，此去一路，前途未蔔，帶的人多了也是徒勞，反倒連累人丢了性命。
不過賀峰卻是言明定要跟着一行人去，賀峰雖是未曾到達青銀境，但是自保能力也是足夠，賀家的輕功浮雲水上漂也是一大絕技，莫輕雲勸阻無果，索性随了他的意思。
總歸賀峰到了北州，名義上是來保護女帝，實則也是莫輕雲帶着他來歷練了。
一行人即将踏上赤焰雷鷹的背部之際，司湛突然出聲：“你過來。”
莫輕雲微愣，下意識的朝他走了過去。
司湛笑着搖頭，眸光看向她時已是盛滿了柔光：“不是你，是他。”
沖着跟在莫輕雲身後寸步不離的小子揚了楊下巴，示意他過來。
無邪猶猶豫豫的看了莫輕雲一眼，見莫輕雲沖他溫和的笑着，這才有些松了口氣的模樣，朝着司湛走過去，同他并稱一騎。
兩人對視了片刻，一個懵懂無知，眸光清澈如同剛入世的幼童，一言不發，卻站如松柏，透着一股子的不屈頑強之意。一個眸色微涼，滲入骨髓，雖眉眼間俱是漾着散漫，面色卻是冷硬陰沉。
莫輕雲扶額，看着這二人相處便覺着頭疼。
真是折磨人……
莫輕雲微微閉眼，不去理會這初次見面便互看不順眼的二人，心裏頭曉得司湛做不出一強欺小的事情，便放下心來，暗地裏從洗髓瓶中拿出失魂草。
伸手撫過失魂草纖細的身子，失魂草在洗髓瓶中呆了數月，又有靈泉整日澆灌，翠綠的色澤明豔了不少，一股子生意盎然的模樣。
失魂草懶洋洋的彎了彎身子醒過來，倒在莫輕雲的手心之中。
莫輕雲低着聲音說道：“感受一下這顆根莖上的氣息。”
縱使沒了靈力，殘根上還是會留有些許食人花的氣息。
失魂草最擅長的便是感受這些尋常術師無法感受的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