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6 章 賓主盡歡的結局

七惜知她愛財吝啬的老毛病又犯了,笑着安慰她道:“阿錦,其實我父母有給我留下一筆錢……在中原各錢莊都存着些,至少也有十萬兩,咱們下輩子都夠花了。”

錦繡大驚失色,雷劈了似的怔怔道:“銀子難道只是用來花的嗎?”

七惜一時無言,知道存錢大概已成了眼前人的愛好,不管怎麽樣,錢只出不進,就不是好事。

其實還有另外一樁事,也成了錦繡心中的一根刺,自打從靈州回到瑜原後,她也曾找機會去過宮中,但只見到了元喜公公,宸帝從不肯接見她。

端午這天下午,錦繡與七惜兩人正挨着坐在一起,在院子裏裹粽子。七惜現在廚藝也不賴,害怕錦繡累着,昨天晚上就已把鮮肉片好,用各種佐料腌了一夜,此時正好入味。

兩人裹好鮮肉粽,鍋裏煮着的豆沙粽已熟,透着清香甜美。錦繡從鍋裏挑起一個,拆開來放在青瓷碗裏,豆綠的瓷碗,雪白的糯米,朱紅的豆沙,看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七惜留着口水湊過去,笑着與錦繡分食,他先夾出一塊,吹了吹,遞給錦繡,再夾一塊,送到自己嘴裏。錦繡看見他嘴唇沾着一小塊豆沙,用手指幫他揩去,卻被七惜一把捉住手,咬了手指。

于是嬉笑着,打鬧成一團,正笑鬧着,突然聽到門環被敲響,打開一看,只見穿了便服的元喜站在門外,笑盈盈的。

元喜先是贊了一聲好香,又笑道:“今日端陽節,皇上請慕容大人入宮用晚膳。”

錦繡聽了眼睛一亮,點了點頭,讓元喜等等她,蹦跳着去竈臺前撿了幾個豆沙粽,笑道:“徐大人,下官要去宮裏,你呢?”

七惜也不在意錦繡的調笑,雖然她一直耿耿于懷她現在官階比他一個侍衛低。

這些日子,七惜一直知道錦繡心裏放不下宸帝,于是想了想道:“我去找霍延星比劃比劃。”

錦繡到宮裏的時候,宸帝已經在流朱閣侯着她了。兩人一對面,錦繡發現宸帝這幾個月瘦得厲害,面色蒼黃,心下生出一片內疚感。宸帝轉頭看見錦繡,微笑道:“來這麽快?”

錦繡神色柔和地看着他,又是歉疚又是歡喜,遞上粽子,道:“我以為皇上再不會見我了。”

一面仔細打量他的臉色道:“皇上要多保重您的身子才是,最近氣色不太好,是不是累着了?”

宸帝聽她出語真誠,盡是關心之意,不由得笑道:“還不是被你氣着了。”?說着咳嗽幾聲,元喜忙過去捶着,宸帝伸手阻止了他,眼帶期盼地看着錦繡。

錦繡會意地走過去,給他輕輕捶着背,輕聲道:“原是我的錯,做的不對,皇上你可以罰我,不必自己氣着傷身。”

宸帝一笑,道:“你嘴上說的跟心裏想的可是兩碼事。就罰你幾兩銀子,看把你心疼的,大理寺的人說你時常望着天嘆氣。”

一面吩咐她坐下,斷續着說道:“你那一招膽子大,手段也漂亮,連我都拿你沒辦法。只可惜,你卻不肯幫着太子……”

錦繡微微笑着道:“皇上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宸帝沉默不語,錦繡從元喜手裏接過盛着熱好的粽子,剝開一個放在青瓷碗裏遞給他道:“太子不能容人,他也不喜我。”

宸帝夾了一塊粽子,嘗了嘗道:“這味道,比宮裏的好……說是要說真話,前半句是真的,後半句卻有假。太子身為儲君,自是卧榻之側不容他人酣睡,這本就是為君之道。”

錦繡收斂了笑意,平靜道:“真正的強敵并不是他心中的那個人。他心氣高傲,只怕不是我大哥的對手。皇上知道,這隐患一日不除,一日就是大原的心病。”

宸帝沉默着,瞳孔微微一縮,放下了手中的象牙筷。錦繡視若未見,語氣清淡,似這些話與自己無關。

她道:“世人皆知,慕容氏一族,自古以來,對于複國一事執念頗深,可謂深入骨髓。慕容易之更是非等閑之輩,他為人能隐忍,亦夠狠辣。有實力,也有野心,也有智謀。十五歲便能領兵作戰,征伐西邊犬容一族時,布陣連環馬,更是一站平敵寇。這種人,就是蟄伏的野獸,只要他在待一天,只要有一線希望,終會作亂犯上。”

“皇上,臣從戰亂中來,自是再清楚不過戰争的危害。戰亂一起,人死如林,白骨铮铮,粒米貴嶼金,百姓何其無辜,蒼生何其無辜?當年我從南燕一路逃到青州,就暗自起誓,若我有能力,便會盡力保這天下一個太平。”

宸帝知道錦繡話中的厲害之處,南燕雖亡,但其鐵騎橫掃千軍的餘威還在他心中。想到這裏,又想起二十多年前,不得不放任心愛之人遠嫁一事。

她和眼前的孩子一樣,也願犧牲自己,成全太平盛世。他呢喃着道:“你這性子,真的和你,母親一模一樣。太子的事,容我再想想罷……”

話鋒一轉,笑道:“這次我降了你官階,還罰了你半年俸祿,你氣我不氣?”錦繡笑着搖了搖頭道:“皇上英明,我判案糊塗,原本該罰的。”

宸帝大笑,吩咐元喜去給她端一百兩金子來。笑着笑着又咳起嗽來,元喜連忙端過一碗燕窩來。錦繡發現,宸帝真的蒼老了很多,不禁一陣心酸。

又站到背後去替他順氣,宸帝仰頭望着她,拉住她一只手,有些恍惚道:“朱顏……是你回來看我了嗎?”元喜大驚失色。

錦繡靜了靜,溫言道:“皇上,我是阿錦。”宸帝定了定心神,放開她,勉強笑了笑。

揮揮手,讓他們退去。這天晚上子時時分,一條人影閃進了廉親王府邸的後院角門。緊接着便有人接應着将他送進了廉親王劉琰的書房。

劉琰正坐在書房桌案前看書,來人脫了披風,行了個大禮道:“王爺吉祥。”此人正是在皇後宮中當值的小太監小林子。劉琰點了點頭,示意他起身。

小林子接着道:“太子今日在宮中與衆臣宴罷後,就來了景陽宮陪皇後用膳,兩人不知說了什麽,後來相擁着哭了一場。”

劉琰微微笑着問他:“太子一向極為孝順他母後,怎會在這佳節中,引得皇後大哭一場呢?”

小林子道:“我當時就值守在殿門口,聽得一清二楚。太子剛來時,皇後是歡喜的。只是後來太子問皇上怎麽沒來景陽宮陪皇後用膳,皇後的貼身宮女就回話說,一早就差人去請了,說是今日要跟大理寺的慕容大人一塊兒在流朱閣用晚膳。”

“太子一聽,當即氣得摔了碗筷,還罵了慕容大人一句極為難聽的話……”小林子觀察着劉琰的顏色,不敢往下說。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效忠眼前的主子,當然要打聽清楚他的喜好。衆人都知道,這位王爺無論何時何地處于何種境地,對那位慕容大人都是青眼有加。

只見劉琰清淺一笑道:“本王倒是很想聽聽,太子能罵出什麽樣難聽的話來?”

小林子得令,極為賣力地模仿太子的音調,聲音脆蹦蹦的:“太子罵道:那個身上流着賤民的血的狐媚子二十年前走了,如今卻來了個與她長得一樣的慕容錦,雖是個男兒身,偏偏一樣不要臉。難道全天下長着這張臉的人,都是狐媚惑主的下賤胚子麽。”

“說着咬牙切齒地從袖子裏取出一個畫卷來,扔在桌子上道:母後你還一直瞞着我,卻不知我很早以前就從父皇寝宮将這畫偷出來臨摹了一份還回去。這是真跡,出自父皇手筆,若非心中有……又怎會畫的這般纖毫畢現。”

“如今也拿來給母後您好好看看,也好對那薄情之人死了心罷!他何嘗有一絲真心待過您。枉您日日夜夜挂念着他,等候着他,他卻日日夜夜都對着一幅畫!”

“皇後大聲哭了起來道:你給我立刻拿走。我不看我不看!我十四歲就嫁給你父皇,最初那幾年,他待我也是極好的,你不知道罷了。如今夫妻都走過了半輩子了,卻待我越來越冷漠,你讓我怎麽死心?”

“況且這後宮衆多妃嫔,哪個又能常伴他左右。麗妃當初不也是榮寵正盛,如今下場凄涼。沈昭儀也不過是仗着新鮮勁罷了。皇後一邊冷笑一邊哭,太子心疼,也哭了。底下人亂做一團,我就趁機偷拿了這幅畫藏着了。想着晚間帶過來給您悄悄。”

小林子口齒伶俐,語氣活潑,描繪的淋漓盡致,讓聽者猶如親眼見到一般。

劉琰微笑着,言語溫和道:“手腳可利索吧?下次不要這樣去冒險行事了,萬一被人捉住,你讓本王去哪裏再尋一個像你這般機警又忠心的奴才去?”

小林子聽了這話,歡喜的手腳發抖,顫聲道:“能為王爺效力,哪怕肝腦塗地,小的也心甘情願。”劉琰揮揮手道:“你先回去吧。放心,跟着本王,少不了你的好日子。”

外間守着的寒星,親自送了小林子出院門。劉琰在案上攤開那副畫卷,當看清畫中人的容貌,不禁怔了怔。畫中女子的眉目,宛然和錦繡一模一樣。

若不是畫旁的題字,就會讓人以為這是給錦繡的畫像。畫上寫着,元豐十五年冬月初三,劉宸贈十一妹朱顏。

劉琰知道,朱顏是和臨公主的小字,她本是太後娘娘的親妹和民間一個男子所生之女,因妹妹難産而死,太後就将她帶到宮中撫養。當時合宮上下都十分喜愛這個小女孩,先帝更是在她五歲時就賜了封號。

當年和臨公主和親遠嫁時,劉琰也不過三歲的樣子,在重大場合,也就見過她兩三次吧。那一襲紅衣,倒是令他印象深刻。記憶中,再沒有人能在紅衣的映襯下美的那般張揚。

這麽多年過去了,關于和臨的容顏,他早已忘得一幹二淨。初見錦繡時,就覺得她眉眼十分熟悉,卻沒有往和臨公主身上聯想。“原來如此!”

他忽地想起一事,怪不得這些年他一直差暗軍在尋找南燕二皇子的下落,一直都杳無音信。原來錦繡第一次見他,就表明自己是女兒身,深層意思在此。和臨公主這一招偷天換日,正真用得極好。

不僅瞞過了大原人的眼,同時也瞞過了南燕皇室的眼,怪不得多年以來,兩方尋她都無果。手指撫過畫中人的臉頰,輕輕笑道:“父皇,你沒說錯,你衆多皇子中,我最像你。”

那畫卷已略顯陳舊,畢竟是二十年前的舊物,但因用了皇家禦用的好墨,雖時隔二十年,畫中人容顏依舊清晰。容光煥發,就連發絲都沒有絲毫磨損的痕跡,面上那顆朱砂淚痣,更是鮮活地仿佛在明滅閃爍。

畫上還提了一句詩:安得世間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讀到“如來”二字,心中登時一驚,難不成慕容錦繡不姓慕容而是姓劉?

仔細一想,又不對,錦繡明明小他五歲,應該是和臨遠嫁南燕後生的她。念及她身世,想起那次他用雲隐笛蠱惑她時,她眼角的清淚,不禁嘆道:“原來你這般對我,不過是同病相憐罷了。”

凝視畫卷,低聲呢喃道:“心尖一點朱砂痕,去了猶存。還一個去了猶存,原來父皇竟如此癡情于她。”

指尖觸到那一點朱砂,呢喃着道:“只怕我心尖上,也有拭不去的朱砂痕了。”說罷細細凝視着畫中人,腦海中一一閃過的,均是錦繡的一颦一笑。

初見時的小小女童模樣,卻是處變不驚的老成。再見時逍遙灑脫的笑顏,一般都不會計較,計較起來,卻無比認真。想到他在獄中,她帶着病容,也不辭辛勞,多方奔走。一向愛惜羽毛的她,也甘願為他自毀名聲。

他在心底呢喃道:“阿錦,你這般施恩于我,我不能不圖報于你。于錢財來說,我更想用這一生賠付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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