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獨夜舟
穿着精致的小禮服裙走出房間的時候, 晏微風突然感覺有點不太好意思。
自從大學畢業回到仙嶺管楊梅林起，她就習慣了方便爬山和幹活的運動套裝，平時都不怎麽穿裙子。
前段時間一直在做志願者, 更是不注重打扮。
今天化妝的時候, 她都覺得生疏了不少。
仔細想想, 上一次好好打扮，好像還是在開直播的時候。
她有些不自然地踩着高跟下了樓。
餘光裏, 她看到等在樓下的那人, 随着她往下走的步伐, 眼睛一點一點地亮了起來。
走到最後一級臺階上時，狄夜舟小跑着到了樓梯前，托住了她沒放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
他死死地盯着晏微風, 扶着她下了樓, 帶着懷疑道：“你打扮得這麽精致，确定真的是要和我一起出去吃飯嗎？”
他的目光如有熱度，幾乎要将晏微風燙穿。
晏微風推開了他的手, 伸手去揪他耳朵：“傻不傻？”
她一看過去, 狄夜舟就偏過了頭, 避開了她的目光。
“還行吧, 這條裙子算是過得去吧，和我的衣服勉強也還算是相配。”
語氣漫不經心, 耳朵卻紅得要滴血。
晏微風發覺他雖然偏過了臉, 卻一直在偷瞄自己, 暗笑一聲，故意夾了夾嗓子道：“走吧, 阿舟。”
大學時兩人确定關系後，她就一直這麽喊他。
時隔不知道多久, 再次喊出這個詞，熟悉的感覺便再次泛了上來。
但此刻的感覺與當年的甜蜜有些不同——
酸澀，微苦，回甘卻綿長。
狄夜舟整個人好像過了電一般，抖了一下。
“你剛剛喊我什麽？”他瞪大了眼睛。
晏微風笑道：“走吧，狄夜舟。”
狄夜舟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了下來。
他撇撇嘴，可憐兮兮地道：“再用之前那個叫法喊我一聲好嗎？”
或許是因為那雙桃花眼過于明亮，或許是因為他的語氣過于委屈，又或許僅僅只是因為今天的天氣很好，風輕日暖——
晏微風猶豫了一下，笑着直接向門外走去：“走吧，別磨蹭了。”
狄夜舟失落着，但還是緊緊地跟了上去。
很幸運地，他沒錯過那句很輕很輕的——
“阿舟”。
–
“畢得鹿換新車了？”晏微風皺眉擺弄着安全帶，“這車挺貴啊。楊梅基地剛起步，盈利就這麽好嗎？”
狄夜舟順勢俯身，一只手橫亘她的胸前，替她扯過了安全帶扣好。
靠近的時候，晏微風嗅到，他的身上有百合花香。
居然還有這種味道的男士香水嗎？還挺好聞的。
她默默坐着，聽到他不緊不慢的聲音從自己的面前飄至左方：“這是我的車，我昨天剛去店裏買的。這樣我在仙嶺的時候可以開。”
“你怎麽……突然買車了？”晏微風不解地看着他系好駕駛座的安全帶，“你又不常在仙嶺，其實也沒有必要在這裏放一輛車吧？”
她突然想通，恍然大悟道：“哦，忘了你是富二代，可能不差這點……”
“誰說我不常在仙嶺？”狄夜舟輕哼一聲，發動了車子，“晏小姐，聽說畢得鹿告訴你了，這楊梅基地是誰寫的策劃案了吧？”
“嗯？”
“那麽，作為楊梅基地的策劃者，我當然要常常過來監工——以狄氏集團的名義。”
“等下吃完飯，再帶你去看看基地吧。”
狄夜舟輕咳兩聲：“不過你別多想，我常來仙嶺和你沒什麽關系。主要是為了工作。”
晏微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戲谑道：“但你畢竟是我的合夥人嘛，和我交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是嗎，阿舟？”
狄夜舟不說話，耳朵卻更紅了。
幾秒後，他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麽，變魔術一般拿出了一個紙袋，道：“順手買的，不小心買多了，放着容易壞，還是給你吧。”
晏微風看了下紙袋，是仙嶺很有名的一家網紅甜品店。
平時去買，排隊最快也要半個小時。
她打開紙袋，裏面是一瓶酸奶和一盒精致的小蛋糕。
她若有所思地看向狄夜舟：“順手？買多了？”
狄夜舟目視前方：“嗯。”
“我不吃別人剩下的東西。”晏微風把袋子放到了一旁。
狄夜舟：“……”
“好吧，我猜到了你肯定沒吃早飯，想給你弄點東西墊墊肚子。這不來你家的路上剛好看到了，感覺你會喜歡，所以就買了。”
路上剛好看到？
晏微風默默地看向紙袋上标着的那個，和她家和狄夜舟住的地方根本都不在一個方向，開車來回需要一個多小時的地址，嘴角抽了抽，沒說話。
不過狄夜舟說的倒是也沒錯，她确實沒吃早飯，現在已經很餓了。
她打開蛋糕盒，舀了一叉子送進嘴裏，滿意道：“嗯，确實好吃。不過你是怎麽知道這家店的？”
“我在網上搜……”狄夜舟下意識回答，突然反應了過來，改口道，“我路過看到的。”
晏微風偷笑，沒再說什麽。
–
狄夜舟的車停下的時候，晏微風愣了一下。
這是一家很有名的仙嶺特色餐館，采用的是自然風的裝修風格，需要提前預定。
狄夜舟輕車熟路地帶着晏微風，穿過挂滿了仙嶺風景照的走廊，進了包廂。
晏微風看他對布局似乎很是熟悉，好奇道：“你之前來過這個餐館？”
狄夜舟翻菜單的動作一頓。
他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下頭：“以前來過一次。你想吃什麽？”
“既然你來過，那你點幾個你之前覺得好吃的菜就行！這餐廳我喜歡，一定很不錯！”晏微風看了眼桌上的百合花，感到很是滿意，起了身，“那我先去一下洗手間。”
她正要從衛生間的隔間出來時，突然聽到外面傳來了小姑娘們的讨論聲。
“你看到了嗎？之前那個狄氏集團的大少爺，今兒又來了。”
狄氏集團的大少爺？那不就是狄夜舟嗎？
她們在聊什麽？
好奇心促使晏微風豎起耳朵。
“噢噢！我記得，就是之前那次大費周折，非要把包間裏的大圓桌換成了卡座小方桌的客人吧？”
“是啊是啊，我記得他當時還定了一大堆的彩帶、氣球、蠟燭，光百合花好像就定了兩車，不僅喊我們按他的設計圖布置，還非要換音樂，要求可多了！”
百合花？
狄夜舟之前這是……約了誰一起吃飯啊？
晏微風瞪大了眼睛。
“多就多呗，畢竟人家給了好多布置費呢！今天他的要求倒是沒要求那麽多，只說讓我們在桌上擺一捧百合花。而且聽廚房的人說，他這次點的菜和之前一模一樣。”
“不過啊……嘿嘿，人家這次終于帶了女伴了！”
“哇塞！那看來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記得之前那次，他穿了西裝，打扮得那麽帥跑去接人，結果最後是失魂落魄地獨自來的，真的好可憐。”
“是啊，我去收拾房間的時候，吓都吓死了。彩帶氣球都被扯爛了，百合花被攏成一個大堆，蠟燭也踢得亂七八糟的。這是有多傷心啊！”
“能不傷心嗎？當時為了布置包間，費了多大的勁兒啊！你是沒看到那個設計圖，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注釋，每朵花每個蠟燭的位置和擺法都給你标得清清楚楚，這是真的用心！”
“結果別說人家答不答應了，人家連來都沒來呢！什麽都沒看到！”
“你說之前那次，那個姑娘怎麽就拒絕了他的邀約呢？真的怪可惜的。我要是看到有人這樣花時間為我布置，我都心動了。”
“你啊你，感情的事情哪有這麽簡單……”
小姑娘們的讨論聲遠了。
晏微風呆呆地站着。
腦中再次複盤了一遍她們說過的話。
狄夜舟被人爽約了？
那天晚上，他西裝革履地約了人吃飯，還定了兩車的百合花？
無數的記憶碎片紛至沓來，晏微風瞬間想起了之前，她好像确實拒絕過狄夜舟的一次約飯。
她緩了緩，從隔間出來，站在了洗手臺前，突然發現鏡子裏的自己眼妝有點花。
–
晏微風一走進包間，就發現原本放在大圓桌直徑兩端的兩套餐具，此刻卻相鄰擺放着。
她也沒在意，走到了狄夜舟的身旁坐下。
一落座，對方的視線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狄夜舟皺眉，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怎麽眼睛紅紅的？”
晏微風淡定道：“沒事，試了下新的眼影。”
“效果有點奇怪，這是不是就是你們女生說的什麽‘雙眼放大術’？眼睛看起來好像是腫得大了一點。”
晏微風：“……”
合身的西裝極好地掐出了男人勻稱的寬肩窄腰，使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矜貴。
狄夜舟前傾了身子，修長的手指抵住了轉盤，将先上的那盤油炸溪魚轉到了晏微風的面前：“特地和他們說過了，讓他們別放辣，你放心吃。”
聽了他的話，一直斂着神色的晏微風一下子沒繃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那個……不能吃辣。”
狄夜舟有理有據地道：“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嘛，而且你昨晚看上去就不太舒服。”
晏微風掠過了這個話題，夾了些嘗了嘗，驚喜道：“嗯，味道可以！”
狄夜舟也嘗了一口，誇道：“味道确實不錯，難怪你當年一直說想念家鄉菜。”
當年？
晏微風一時恍惚。
大學食堂裏，那人當時也是這樣坐在她的身旁。
穿着簡單T恤牛仔褲的狄夜舟邊打量着食堂重油重鹽的飯菜，邊笑着問她：“你們仙嶺的菜真有那麽好吃嗎？能讓你想念成這樣。”
過去記憶裏的狄夜舟與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在眼前重合。
狄夜舟将手支在桌上，托着腮，邊嚼東西邊勾唇笑着看她。
他已不似從前青澀，可眉宇間不羁的傲氣依舊，眼裏的情感熱烈而滾燙，真摯亦如當時的少年。
晏微風偏過頭和他對視，笑得眉眼彎彎。
狄夜舟的筷子頓了頓：“怎麽了，為什麽突然看我？”
晏微風轉移了話題：“這螺蛳看上去不錯。”
狄夜舟點頭，夾了一顆，吸了一下。
沒吸出來。
他再次試了一下，還是沒成功。
反複試過幾次後，他灰溜溜地将那顆螺蛳放入了骨碟中。
晏微風看得實在是忍不住了。
她扶額無奈道：“你不會吸螺蛳嗎？”
“會，但技術一般。”他點了點頭，語氣裏帶着點委屈，“以前很少吃。”
“那你為什麽點？”
狄夜舟低頭看着骨碟：“我記得你第一次在仙嶺請我吃飯的時候，有點這個。我覺得你可能喜歡，所以就點了。”
晏微風怔住。
她第一次請狄夜舟在仙嶺吃飯的時候，光顧着想怎麽還他親密付的錢了。
只記得狄夜舟當時吃得還挺香，也沒注意過他有沒有動這道菜。
她壞笑道：“哦，我當時猜你吸螺蛳的技術很好，所以就點了。沒想到推測失誤了。”
狄夜舟一臉疑問：“這你怎麽推測的？”
晏微風舔了舔嘴唇：“因為我記得你的唇舌很靈活呀——”
“畢竟你那麽會接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