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二次 方海本來是借酒裝瘋,他明天還……

方海本來是借酒裝瘋, 他明天還要上班,怎麽可能喝醉, 紀律上就不符,這下是甚至恨不得是真瘋了。畢竟只看媳婦的眼神就知道,現在就要扒他的皮。

他還沒來得及繼續裝下去,趙秀雲伸出手狠狠在他腰間擰下去。

一個字,疼。

平常居然還是留了情的,方海倒吸一口涼氣,沒敢叫出來, 用氣音說:“疼,疼, 疼媳婦。”

趙秀雲怕他不疼呢,手上又用力,恨恨松手道:“我說什麽來着, 我說什麽來着!”

就他這樣,早晚讓孩子逮個正着,現在好了吧,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跟孩子講。

方海也沒想到, 這個點禾兒居然還沒睡,只能理虧讨饒道:“我的錯,我的錯。”

趙秀雲不想理他,輕輕推一下說:“擦擦去。”

一身臭酒味, 說話都懶得跟他說。

方海急忙到院子裏打水。

這個點澡堂已經關門, 他從暖水瓶倒出熱水,兌上涼水,溫度正好不燙手。本來他都直接用水龍頭的水洗的,不過媳婦不肯, 罵他老來要吃大苦頭的。

人心虛,做事情就格外仔細。方海在廚房裏都快把自己擦破皮了,才磨磨蹭蹭回房間。

趙秀雲就等着他,手上的活計也沒放下。

這點燈還做針線活,老來才是要吃大苦頭。方海咳嗽一聲,吸引她的注意力。

大活人,趙秀雲又不是瞎,哪能不知道,不過是故意晾着他,沒好氣把東西放下,問:“酒醒了沒?”

方海讪讪,不敢說自己壓根沒醉,尴尬地點點頭,手背在身後,站在離床半米的地方,頭都不敢擡。

孩子不是像他是像誰?

趙秀雲有時候真是沒法發脾氣,說:“打算晚上站着睡?”

方海立刻坐在自己的床位上,不自然地嘿嘿笑,還是等着挨罵。

趙秀雲剛剛是生氣,但她覺得今天的事,還是得從頭說起。

她往靠牆的地方又坐過去一點,挪出地方來,問:“你晚上為什麽不高興?”

方海犟嘴道:“沒有啊。”

“禾兒都看出來了,你騙誰呢?”

方海覺得做爹的在孩子面前得有威嚴,一驚道:“她看出來了?”

他還覺得自己藏得挺好的,其實就是苗苗不愛說話,不然誰沒看出來?

趙秀雲又想罵他,忍下來說:“不然她為什麽大晚上不睡覺?”

方海嘀嘀咕咕道:“我還以為是出來上廁所的。”

趙秀雲再忍,又繞回來問:“所以為什麽?”

方海不太好意思講,眼睛亂飄,禾兒打壞注意準備撒謊的時候就這樣。

趙秀雲不自覺拿出對付孩子的那套,瞪着眼睛不說話,凝視他,臉上沒有表情。

方海被看得心虛,嘴唇不自在動動,他平常愛舔,有點起皮,然後就咬,老是滲血,叫擦油膏也不自覺。孩子塗雪花膏都積極,一到點都不用人叫,他就是天天要說,還不情不願地,以為是擦毒藥。

趙秀雲越過他開抽屜,把油膏拿出來,手指抹一點,另一只手掐他的臉,說:“不許動。”

方海擦這個老覺得糊得嘴都張不開,還娘們唧唧的,想躲又不敢,還別說,掐得挺疼的,只能任由她指尖的溫度散開。兩個人離得近了,能看得見她的眼睛,亮亮的,好像在做世上最重要的事。

他突然不想計較,等她的手停下來,和盤托出道:“我就是覺得你對孩子和對我不一樣。”

當然不一樣,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出去問問,誰不是對孩子好過枕邊人。

趙秀雲理解不了,還有點生氣,難道他不該也一樣看重孩子嗎?真是誰肚子裏出來的誰疼,将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一準娶個後媽回來虐待她的女兒。

她氣呼呼地瞪着眼,就是不接話。

夫妻倆雙雙生氣,眼看又要聊不下去,方海耷拉着肩膀說:“我可把你看得比孩子重,你這不公平啊。”

不是老說男女平等嘛。

他嘟嘟囔囔地抱怨着,講這樣的話,總是有些難為情,不是借着酒勁他都不好意思。

趙秀雲怔忪,在她見過的人家裏,大家都是以孩子為核心過日子,連她自己都是這麽做的。她以為方海也是這麽想的,現在看來,她好像想錯了。

這是一件徹底超出她理解範圍的事,一時之間,向來很能幹的人有些無措道:“我不太懂。”

她确實不太懂,把男人看得重的話日子要怎麽過。

她都不懂,方海哪裏能說出五四三,他自認愚鈍,說出這樣的話幾乎是憑心。

他說:“我也不懂,但我心裏就是這麽想的。”

又把難題丢回給她。

趙秀雲迷茫地問:“還有呢,就是你想讓我怎麽做?”

反正她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方海躊躇着說:“我也不說禾兒,能擺在她和苗苗中間就行。”

他旁觀者清,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媳婦會端平,到底心裏是更疼禾兒一些。

還跟孩子比上了,趙秀雲噎住,瞪他說:“你是爸爸,不能讓着她們一點嗎?”

方海理直氣壯道:“你老說禾兒是姐姐,又不是天生欠妹妹的,不用讓着,我也不是天生欠她們的啊。”

趙秀雲頭次被別人的歪理說服,還是自己說過的話,不悅道:“你不疼她們。”

想想都替孩子叫屈,那麽好的孩子,憑什麽啊。

方海還替自己叫屈呢,他嗓子高得左鄰右舍都快聽見,又自己壓下來說:“別的我不敢說,滿大院還有我這麽疼孩子的嗎?”

趙秀雲有心反駁,确實說不出來還有誰,只得悻悻撇嘴,有些洩憤道:“你是喝點酒,什麽都說啊。”

方海垂下頭說:“酒壯慫人膽。”

趙秀雲暫時理不清頭緒,揮揮手說:“我盡量吧。”

孩子是命根子,她一時半會改不掉。但方海也很重要,只能先這樣。

方海也沒非要她怎麽樣,能得句話都是意外之喜,爽快應道:“行。”

他是爽快了,趙秀雲卻覺得自己在迷霧裏,躺下來的時候覺得有什麽事給忘記,黑暗裏期期艾艾湊過去。

方海只覺得臉上一熱,火騰地蹿起來,咬緊牙關說:“不想睡了?”

趙秀雲也覺得自己是昏頭,近乎呢喃說:“我以為你是氣這個。”

方海悶悶笑出聲,費老勁才憋住開懷的沖動,床板都跟着他一震一震。

趙秀雲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紅了臉,用力地朝另一邊躺,不想理他。

方海感知到她的動作,愈發來勁,擠過去說:“別睡了。”

最後,趙秀雲也沒睡多久,她醒來的時候,方海已經起床,人家特別乖覺,早飯都弄好了,擺出一副伺候的架勢。

禾兒看爸爸又不像生氣的樣子,小腦袋沒轉出答案來,左看一下,右看一下。

趙秀雲對上她的目光就心虛,生怕她說出什麽叫人無地自容的話來。

好在沒有。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去上班。

時隔好久進辦公室,位置上都一層灰。

張主任知道她們沒少累着,有什麽工作都自己來。婦聯平常不太忙,畢竟就這一畝三分地。

趙秀雲整理着這段時間落下的材料,寫寫抄抄一整天,眼看晚上下班時間到,要回家做飯。

張主任叫住她。

“秀雲,你留下來一下。”

這有什麽話,上班的時間不方便說嗎?

趙秀雲坐下來,兩只手乖巧放在大腿上。

張梅花有些難為情,硬着頭皮問:“你最近跟若雲奶奶挺要好?”

這個要好,如果按一般人之間來衡量的話,是不能算的,但按求老太的脾氣來說,應該是算的。

趙秀雲這樣玲珑心的人,已經猜到張主任要說什麽,心裏偷偷嘆氣,面色如常點點頭說:“孩子一塊玩比較多。”

張梅花也不想扭扭捏捏,她也有自己的情非得已,只能略帶抱歉說:“李東平又來催婦聯的人去做工作了,我看這事還得交給你。”

做什麽工作呢?

催他丈母娘松口給續弦。

人家說寧拆十座廟,不破一門婚,去做這種事也不比這兩樣不缺德到哪裏去。

趙秀雲露出苦笑來說:“老太太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

家屬院年紀大的沒幾個,求老太是頭一號,張梅花都碰過好幾次釘子,可這活就該婦聯幹,她有什麽辦法?

到底還是說:“你盡力而為吧。”

哪怕是件領導明知不好辦的事情,交到下頭人手上,就沒有什麽盡力而為。

趙秀雲深知這是對自己工作的巨大考驗,她現在的小野心是想做婦聯主任,畢竟張主任的年紀擺着,很快要退下去。

別看婦聯就這幾個人,競争力還是很大的。

她深吸一口氣說:“我想想辦法吧。”

她們說話的空檔,方海已經打辦公室門口過,把孩子們都帶回去了。他這程子也是能洗手作羹湯,把飯煮上,到水龍頭邊上洗菜。

禾兒今天破天荒繞着爸爸轉,繞着圈子像有話要說的樣子。

這幅樣子,方海還是熟悉的,他極有耐心問:“闖什麽禍了?”

十有八九又是要他說項,不過他這兩天也是自身難保,不一定能幫上忙。

禾兒跺腳道:“才沒有。”

爸爸好過分,她才不是天天闖禍的孩子呢。

不是闖禍啊。

方海了然笑笑說:“要多少錢?”

孩子有時候嘴饞買零嘴,自己存的錢舍不得動,就來掏親爹那幾乎空癟癟的荷包。

禾兒“哼哼”,還是很善良地說:“爸爸你蹲下來一下。”

方海洗菜呢,摸不清孩子要幹嘛,些微嘆氣說:“怎麽了?”

禾兒急了,搬過椅子踩上去,搖搖晃晃的,方海急忙伸出手幫她撐住,剛要教訓幾句,她“吧唧”親爸爸的臉,被胡茬紮了一下。

關于爸爸為什麽一覺起來就不生氣這件事,禾兒琢磨了一整天,最終恍然大悟。

她不高興的時候,被媽媽親親也是會高興的。

爸爸也是人,是人就都是一樣。

她特別有成就感宣布自己這套理論,方海哭笑不得,最終說:“是,很有道理。”

心裏不是不動容。大的畢竟七歲,男女有別,跟爸爸沒有那樣親昵是正常。

偶爾露出點真心來,叫做爹的喜不自勝。

夜裏還跟媳婦炫耀道:“再沒有這樣貼心的閨女。”

昨晚還說想把孩子比過去,今天又是另一套話,趙秀雲有時候覺得他還不如孩子懂事。

方海不知道自己又被嫌棄,繼續大吹大擂,過會沉默一陣,忽然說:“我覺得咱們不要孩子了吧。”

這個家已經穩定,他忽然有點害怕生出變數來。

趙秀雲手一頓,心想,第二次了啊。

她有些謹慎地反問道:“不想要兒子了?”

這事,也是一直存在方海的心裏。他撓着頭想半天,最後說:“先不想吧。”

反正都一樣,拖着。

說着話,他摸媳婦肚子問:“怎麽沒動靜啊?”

趙秀雲這回在醫院,順帶也叫醫生看過,嘆氣說:“太瘦了,醫生說我營養不夠。”

好吃好喝的,還營養不夠。

方海握着她的手腕骨,說:“明天起,你一頓要吃兩碗飯。”

都長得瘦了,還每頓只吃一碗,怎麽長肉啊。

趙秀雲覺得自己每天都吃得撐撐的,按她的飯量,兩碗怎麽可能吃得下,當即拒絕道:“我吃不下。”

方海難得強硬道:“你吃得下。”

他說到做到,每天都給趙秀雲的飯碗壓得實實在在的。

碗一放,他就目光灼灼的盯着,盯得叫人心虛,又把碗捧起來才行。

除了吃,還有鍛煉。

鍛煉這件事,在趙秀雲的世界裏是不存在的。就像她不能理解有的人為什麽去爬山一樣,對她來說在家幹活不就是動了?

但以方海這麽多年在部隊的經驗,還是知道她動得少,所以身體才不好。

既然知道不好,就得鍛煉。

每天吃過飯,人家遛孩子,他就滿家屬院遛媳婦。就那麽點大的地方,誰夫妻倆天天在外面走。

趙秀雲在這種親昵上本來就臉皮薄,一開始有人調笑,背過人就擰方海的肉。沒幾天就适應了,還能再跟人說說笑笑。

當然,她的忍耐也是因為這種方法很有效,不得不忍。

這種狀态一直持續到暑假結束的前一天,方海把計劃更進一步,說:“咱們可以開始跑步了。”

趙秀雲光聽都覺得要喘不過氣來,斷然拒絕。

方海現在對付她已經很有辦法,不容分說拽着人慢慢往前。

趙秀雲很快罵人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夜裏報複回來,打死不叫他得逞。

憋得方海一夜沒睡好,對空氣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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