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危樯
“咳咳, ”狄夜舟清了清嗓子，掩飾自己神态上的不自然，“楊梅根含有黃酮及其苷類等成分, 有止血、消炎等功效。可以治療風濕疼痛、跌打損傷, 是一味中藥材。”
晏微風一邊聽, 一邊随着狄夜舟的講解對着鏡頭微笑點頭。
她覺得每次一到這類需要講解的時候，狄夜舟的狀态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瞬間正經而沉穩了許多。
但今日, 她覺得狄夜舟和之前答辯講解時的狀态又有點不一樣。
好像……更內斂一些。
“這臺機子的作用主要是将曬幹的楊梅根進一步烘幹, 并将其打成粉末，方便進一步加工使用……”
夏日炎炎，工廠裏空調設備良好, 卻沒有風。兩人手心肌膚相貼的地方逐漸濕黏, 晏微風覺得有點燥。
手出汗了，有點難受，她想着, 便趁攝像頭在給機器拍特寫, 默默地松開了牽住狄夜舟的手, 偷偷在身後的衣服上蹭了兩下。
晏微風感到旁邊的人渾身一僵。
她偏過頭去看狄夜舟, 見對方迅速轉頭專注地看向了一旁的機子，只留給她一張輪廓分明的嚴肅側臉。
怎麽忽然好像不高興了, 狄夜舟剛是不是說錯詞了？
她幸災樂禍地眨了眨眼睛, 就見對方倏地又看了過來。
“鏡頭馬上過來了。”狄夜舟向她的方向挪了一步, 站在他的側後方道。
“嗯好。”晏微風點了點頭，轉身面對鏡頭。
“鏡頭馬上過來了。”狄夜舟微微俯身, 再次重複道。
她剛不是已經回過他了嗎？晏微風有點疑惑，但狄夜舟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着急, 她便轉過了身去看他，再一次回道：“嗯，我知道了。”
“那個……”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狄夜舟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看得晏微風難受，她直接道：“怎麽了？你直接說就好。”
“咳咳。”狄夜舟借了點咳嗽，把手擋在了嘴側，靠近了晏微風。
“我覺得為了節目效果考慮，我們還是牽個手吧。”他的聲音沉而微啞，帶着些倦意，“畢竟我們現在的人設是情侶，對吧？我們得在粉絲面前裝得像一點。”
“哦，你想說這個。”晏微風恍然，“但是我手容易出汗，你不介意就行。”
對方輕輕點了下頭，握住了她的手。
原來狄夜舟還挺會營業的，晏微風心想。她沒想到為了在粉絲們面前炒好cp，狄夜舟還能夠注意到這樣的細節。
晏微風暗暗打量了下身旁人沒什麽表情的臉，腹诽這人雖然性格差了點，但做起正事來确實認真。
有的人就是這樣，完成各類工作都很優秀，真令人羨慕。她嘆了口氣。
“和我牽手就這麽讓你難受嗎？”耳畔響起的話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晏微風聽清。
晏微風反應了過來，搖了搖頭，簡短地如實道：“沒有，我只是覺得你連炒cp營業都能做得這麽到位。你的工作能力确實很強。”
她感到身後人的言語裏帶了點笑意：“原來是這樣。”
“鏡頭來了鏡頭來了！”畢得鹿的聲音驟然響起。
晏微風剛調整好狀态，便被身後的人驀地攥住了肩膀。一陣巧力使得她轉過了身，發梢微揚，輕擦過對方的手臂。
眼前人對着晏微風笑得眉眼彎彎，聲音清亮亮的。說話的聲音卻和他單純的笑容有點不符，帶着點不羁。
“你說得也不錯，我可能确實是比你更會營業一點。”
這是在挑釁她？晏微風挑了挑眉。
其他能力就罷了，但光論在鏡頭前的營業能力，有了不少直播經驗的晏微風不覺得自己會輸給狄夜舟。
她踮起腳，在對方還未反應過來之前，用手臂環住了狄夜舟的肩膀，就勢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那現在呢？你還覺得你比我更會營業嗎？”晏微風舔了舔唇。
狄夜舟沒有接話。
晏微風感到對方渾身一抖，四肢有些僵硬，也愣了一下。
“那個……你先放開我。”狄夜舟終于開了口。
晏微風後知後覺地感到他的體溫有點高。
他們穿得都不多，隔着薄薄的衣衫，她可以感受到對方心腔處一聲聲有力的撞擊。偏高的溫度帶着汗水的氣息，順着緊貼的肌膚向她傳來。晏微風忽覺自己也有些熱。
機器不知被誰啓動，發出了運作的轟鳴聲。
晏微風迅速地松開了狄夜舟：“抱歉，我唐突了。”
“無妨。”狄夜舟眼神詭異，瞥了她一眼。
晏微風覺得對方的站姿有點奇怪：“你沒事吧？”
狄夜舟輕咳一聲，抿了下嘴唇，眼神裏帶了點怨怼：“沒事。”
“哎——對！”畢得鹿拖腔帶調地喊道，“剛剛這個構圖和背景太完美了，要得就是這個感覺。你們倆做得很好啊！我覺得你們還可以更親密一點，這個配點音樂放到宣傳片裏，粉絲不得嗑生嗑死！”
“不許放！”狄夜舟的音量突然提高，“這已經夠親密了，你還要怎麽親密啊！你這拍的是新廠新品牌的宣傳片，又不是我們倆的炒cp營業寫真，差不多就行了。”
晏微風偷偷瞥了身旁人一眼，發現他的耳朵已經整個通紅。她忍不住有點想笑。
不就抱了一下嗎？怎麽跟被侵犯了的良家婦女似的。
“喲喲喲，”畢得鹿啧啧兩聲，不知從哪裏掏出了副墨鏡帶上，用手指向上托了托鼻梁上的鏡架，“你說怎麽拍就怎麽拍啊，你是導演我是導演，不好意思狄哥，今兒都得聽我的！”
狄夜舟給了他一記眼刀。
“狄哥，你這不會是……害羞上了吧？怎麽表情這麽嬌羞？”畢得鹿哈哈大笑，見對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才收斂了笑意，“狄哥你別這麽緊張，我們這是面向全年齡的健康宣傳片，劇本很正常，不會難為你的。”
在狄夜舟的審視下，畢得鹿岔開話題道：“好吧好吧，要不大家都休息會吧。”
“那個……不是因為我個人覺得怎麽怎麽樣，我主要是從宣傳片播出後的影響來考慮。”狄夜舟放緩了語速，解釋道，“親密的部分适當加點就行，剪輯要懂得留白，給粉絲們想象的空間。”
晏微風見他說完話還悄悄地長出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好玩。
她故意打趣道：“看來狄先生很懂粉絲心理呀，想必同人文看得不少吧？”
狄夜舟淡淡地掃她一眼：“你這是什麽意思？”
“怎麽？有沒有特別喜歡的文，推薦一下呗。”
狄夜舟面上雲淡風輕：“我不看同人文。”
“噢，這樣啊。”晏微風看着他攥緊衣角的手，也不揭穿。
她覺得逗狄夜舟挺有意思，繼續道：“這樣啊。但我還挺喜歡看的。上次看到有個大大寫了篇特別好的文，文裏面設定你是皇帝，我是敵國公主，最後我為了救你中箭身亡，寫得特別好！”
“但是感覺這篇文的前半部分，心理描寫稍微弱了點，有點可惜。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我待會轉發給你看看。”
晏微風逼近了點，注意到狄夜舟的睫毛在顫。
他眨了眨那雙好看的桃花眼：“不用了，我沒什麽興趣。”
還挺能裝，晏微風暗笑。
狄夜舟向畢得鹿走去，走到一半停下了腳步：“既然簽了合同，以後你反正就是狄氏的合作夥伴了，直播帶貨也好，別的也好，有什麽事情盡管開口，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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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裏的一臺機器突然終止了工作。今天為了拍宣傳片清了場，相關的工作人員不在，畢得鹿正因看不懂機子結構而頭痛，看到狄夜舟過來，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狄哥你快過來看看。這機器是怎麽回事？”
狄夜舟默默地走了過來，調試了一下參數，機器重新開始運作。
“不運行是因為參數設置錯了。不過這數控加工的機子是真的不錯，精度挺高，花了不少錢吧。”
“你少裝蒜！”畢得鹿無語道，“花了多少錢你不知道嗎？本來我爸只是想派我過來選場地，在這邊開個小廠，就當鍛煉一下我的能力。因為無論是仙嶺還是楊梅山村都不屬于我們畢氏的重點關注對象，只是随便的一個小投資。”
“結果你在狄氏開會的時候突然上交了那份策劃案，說要注資在仙嶺弄什麽楊梅基地。那策劃案整得，那可真是有鼻子有眼的。”畢得鹿撇撇嘴，“你這麽會寫策劃案也不知道多帶帶我，我爸看完你那策劃案馬上把我罵了一頓，讓我好好學學。””
“有這麽好嗎？我随便寫的。”狄夜舟一臉欠揍樣。
畢得鹿忍住想打他的沖動：“反正我爸當時看完你那策劃案，馬上拍板說要和狄氏一起投資仙嶺。你看看，這預算足了，設備的檔次一下子就不一樣了。”
“瞧你說的，好像我以公謀私擾亂了集團計劃似的。”狄夜舟再次搗鼓起了機子，“就投資仙嶺這點錢，無論對畢氏還是狄氏都算不了什麽，能賺多少都算不錯。”
“而且你爸現在都把這一塊兒現在交給你負責了，從某種意義上，你這也不是升官了嗎？”
畢得鹿無語道：“拜托，我是集團小太子。這官升不升有什麽區別嗎？反正都有我哥兜着，我可以擺爛。”
狄夜舟搖了搖頭：“手裏握着點權力總是不一樣的，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畢得鹿想到了什麽，皺緊眉頭轉移話題：“我升的這點官有什麽了不得的。你還敢說自己沒有以權謀私？我哪裏比得上你謀到的‘私’呀。”
他瞄了旁邊的晏微風一眼，不懷好意地看着狄夜舟：“下了這麽大血本，進展如何啊？”
狄夜舟快速回想了一下今天晏微風和他的“營業”，以及晏微風剛剛和他探讨的，關于同人文的話題。
“我覺得……她和我心有靈犀。”他低頭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