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古怪老板娘
江南的初春暖的也很快，這沒幾天杏花就開了。東瑜卷了車簾，只留一層薄紗，手裏捧一杯熱茶，人生幸事也。
莫琴瞅她樂在其中也不好拂了她的性質，暗暗從小櫃裏取出來一件素白披風，挪到她旁邊蓋在了膝蓋上，“若是凍壞了，嬷嬷更舍不得離開了。”
東瑜笑了笑，“對了，老太太那個相好可還在廟裏？”
莫琴聽了她話便知道她又在謀劃什麽，“小姐又在想什麽損招？”
東瑜佯裝生氣用力敲了一下她的頭，“人都讓我受了這麽大罪，我能不還回去嗎？你小姐我哪有那麽善良。”
“是是是，小姐你最惡毒了。想怎麽懲治她們？”莫琴揉了揉腦門，小姐還真下狠手，不過随即想起那老太太讓東瑜跪了一個時辰，心裏也生起了許多主意。要不要在兩人交好時破門而入，還是請多人在窗前圍觀？
“手頭緊了，讓莫硯去敲詐點銀子回來。跟那個男子五五分成。”東瑜把茶杯交還給莫琴，自己則趴到了窗戶處，這杏花聞起來甚為甘甜要不要裝一布兜回去？
莫琴頓時就懵了，“小姐就是這麽惡毒的？”且不說華容苑日進鬥金，就算是夫人以前的積蓄也不可能這麽快被敗光啊。
東瑜聽着她不可置信的聲音霎時就樂了，“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要在她得意的時候給她致命一擊，這樣遠遠比落井下石來的痛快。”
莫琴下意識發點點頭，卻又發現小姐背對着她根本看不到，這才趕忙嗯了一聲。然後挪回自己位置，把茶杯浸在清水裏，又把暖爐發火熄滅。
“行了，時辰差不多了。我都聞到杏花微雨的茶香了。拎着我早早準備的東西，讓車夫停車吧。”東瑜扶着窗站起來，貓着腰總有些不大舒服，捶了捶自己的膝蓋，發覺娘親的藥膏就是管用，只是娘親為何只執着于脂粉這等豔俗之物？
兩人下了車，交代車夫原地等候，自然免不了又送了些許碎銀子。若說手頭緊是誇張了些，但也得學會精打細算不是？夏目兩袖清風，她自然就得賺錢養家不是？
莫琴拎着布兜，覺得自家小姐笑的有些傻氣，“姑娘樂呵什麽呢？說出來給莫琴也樂呵一下可好？”
“你啊，最近是愈發的油嘴滑舌了。快些走吧，晚了就要關門了。”東瑜拖着莫琴往杏林深處走去。這老板娘名為茗泉，經營一個茶攤名為杏花微雨，每日只經營三個時辰，過時不候。
要說也奇怪，按理說此等嚴苛要求應當是門庭冷落，可不知怎的名氣越來越大，不少名門望族，文人騷客都抱着好奇而來，又身懷不舍離去，只要是來過的人都是贊不絕口。
娘親跟着爹來過一次，也愛上了這個地方。一來二去，竟與茗泉成了至交好友。但這茗泉性子古怪，若是哪位客人不入眼，當即就轟了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性情剽悍，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半年未曾踏足，這小茶攤已然變成了小竹樓。門口挂的牌匾字跡很是熟悉，娘親的字，剛勁不足，秀氣有餘。東瑜仰頭看了好一會兒才走了進去，“茗姨今日烹的茶可是叫做栀子香？”
莫琴扶着東瑜在大堂等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怯生生的丫鬟出來迎她們進了二樓曦字間。東瑜怎會不知她的用意，大約真是惱了自己罷。
莫琴把布兜放在了雕刻精致的梨木桌上，擡頭看了看這布局構造，且不說樓頂上幾顆碩大的夜明珠，就這一套瓷杯也是有價無市。
“華容苑可是虧待了你？叫你這麽驚奇。今日叫你來是相經驗的，回去好好的，完整的告訴莫筆他們，就按着這個來，差一點都不行。”東瑜今日其實沒什麽把握，想着就算她不同意，就先照搬過去再說，慢慢同她磨。她一個長輩，總不好跟小輩太計較。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茗泉一身火紅紗蟬衣，後面還跟着那個白白淨淨的小丫鬟。東瑜趕緊站起身來，繞過桌子到她身旁認命的當小丫頭。
茗泉根本沒給她這個機會，扭頭就把胳膊搭在了靜女身上，“誰叫你放她們進來的？”
靜女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剛剛明明是您讓我接她們過來這裏的啊。靜女扶着她坐到了主位上，“奴婢以為是來喝茶的客人，以為是個識貨的，才領來了這裏。”
東瑜瞧着那小丫鬟緊緊皺着眉，都快被欺負哭了，也是于心不忍，“茗姨，我按着娘親留下的藥方抓了藥，又費了些功夫做成膏藥，所以晚了一點過來。”
莫琴聽到東瑜的話立刻打開了布兜送了過去，濃郁的藥香被清新的杏花味道掩蓋，茗泉臉上的神色一時也放松了不少。
“我這等粗鄙身子怎敢勞煩許家大小姐動手，還是怎麽拿來就怎麽帶回去吧。”茗泉終究是對東瑜發态度不能釋懷，傾曦死了，東瑜如同天塌一般，天下唯有堅強的人才能安然無恙。
東瑜腆着臉走到她身旁，揮手讓靜女站到一旁，自己蹲下下去給她按摩小腿。（前面忘了說了，茗泉腿受過重傷，走路一瘸一拐。）“去年冬日裏腿是不是好多了？茗姨盡管支使我，東瑜怎會不願意。”
“不整日哭哭啼啼要生要死的了？你說你娘怎麽就嬌慣你成了這個樣子？若是有一天天真塌了，也是先砸個子高的人。你是你娘的念想，你若是活不下去了，她就真的白白做了這麽多犧牲。”茗泉恨鐵不成鋼的狠狠打了她幾下，但打完後也是不住的心疼。
莫琴瞧着東瑜蹲着額頭上都冒出來不少細汗，一下子就跪了下去，“老板娘先讓我家小姐起來吧。昨日早晨老夫人讓小姐在青石板上跪了一個時辰，整個膝蓋都是青紫的。”
茗泉這才看見她臉色不大好，忙叫靜女扶她站了起來，“那老太太又作什麽妖？那狐貍精已經如她所願帶着小狐貍進了門，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東瑜搖搖頭，讓莫琴站起來，“茗姨，你告訴我，娘親是不是什麽都知道？”
茗泉聽着她哽咽的聲音、低埋的頭心裏也是不好受，索性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你娘親确實是知道許赫江外面養了人，她只當是老太太逼他的，早晚會斷了。可誰知道那女子竟然生下了一個孩子。你也知道你娘親的實力，她不是沒起過殺心。那日還是我陪她一起去的我們藏身在樹林裏，看着許赫江跟那個狐貍精抱着孩子高興得不行，傾曦心軟，終究是放棄了。
傾曦同我說過她來自帝都，我猜她應當也是身份顯赫，我勸她放棄許赫江，回到自己最初的地方，可她不肯。又相安無事的熬過了幾年，傾曦懷孕了，我記得她很開心。可是不久就傳來消息說她流産，自那日起她就沒再來過，只是一直托人把藥捎過來，後來就聽說許家出了白事，我才去見了你一面。”
“我就知道凡事必有古怪。”東瑜拿着手帕擦拭臉上的眼淚，茗姨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別人哭哭啼啼發樣子，只會讓她心煩。
“許家水太深，若你真想為母報仇倒不如去查查你娘的身份。到時有了強大發後盾，任許赫江在江南可以只手遮天，還不是得乖乖聽命與你。”茗泉看着她的手帕都濕的不成樣子，這才把自己懷裏取出來遞給她。
“我今日過來是有事相商。華容苑缺一個老板娘，我新建的茶樓也缺一個老板娘，不知道茗姨還願不願意出山幫幫我？東瑜對這些事實在是不懂，有心無力。”東瑜接過手帕，知道她真心諒解自己後，這才把今日來的目的說了出來。
茗泉擺了擺手，“我年紀大了，有心無力。若是信得過我，就帶着靜女去茶樓，她已經将我的技藝學的差不多了。這杏花微雨我也不打算再開下去了，是到了享清福的時候了。”
“靜女，過來。今日你就跟着這位小姐離開，你無父無母，從今往後她就是你的親姐姐。你從我這裏學的差不多了，我也不好再拘着你。”茗泉一把抓過來她的手，放在了東瑜手心，“這是我的得意弟子，肯定吃不了虧的。”
“師父，你不要我了嗎？”靜女睜着一雙無辜的眼睛，淚水呼之欲出卻還是極力忍着，師父不喜傷離別，可為什麽要趕她離開。
“怎會不要你，你若回來随時都可以。師父老了，做不動了。我教你一身茶藝是為你你有地施展，如今你跟着她，我很放心。”茗泉不想再多說什麽，起身就要顫顫悠悠的往外走。
靜女歉意的朝東瑜點點頭，抓起桌上的藥包就追了過去，雖然出了門還可以聽見靜女細細弱弱的聲音，“師父不要忘了敷藥，我會按時回來的。有什麽事情就交代下人去做，往後的日子靜女來養師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