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微風岸
“樓西畔, 你……”張在南看着緊緊抱住自己的樓西畔，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不好意思, 我有點亂, 你讓我理一理好嗎？”
樓西畔點了點頭。
畢得鹿不是說樓西畔和張在南已經在一起了嗎, 為什麽要現在表白？狄夜舟也感到有些混亂，但這件事在當下顯得有些無足輕重。
他小心地看了晏微風一眼, 感受到了她周身籠罩着的低氣壓, 一時間不敢多說話。
見畢得鹿早已落荒而逃, 他輕輕拉了拉晏微風的袖子，見對方沒什麽反應，又趕緊松開：“我們走吧, 給他們留點空間。”
“嗯。”晏微風面無表情道。
兩人沉默地走着。
良久, 直到快到要走到晏微風原本擺攤的位置，晏微風才先開了口：“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他們倆在一起是假的？”
狄夜舟不敢看晏微風, 只是點了點頭。
“那阿畔為什麽要和班長假扮情侶？”
狄夜舟：“好像是樓西畔想假裝談戀愛來刺激她喜歡的人。畢得鹿是海王, 比較無所謂, 樓西畔找他演戲就同意了。”
晏微風停下了腳步。
“為什麽不和我說？”她冷聲道。
狄夜舟也停下了腳步, 道：“他們不讓。”
晏微風輕蔑地哼了一聲：“他們不讓你做你就不做了？我讓你別做的事情也沒見你就不做呀？狄夜舟，你根本不是這麽聽話的人。”
狄夜舟沉默, 見晏微風一臉了然, 知道是瞞不過了。
他嘆了口氣, 終于道：“樓西畔說你和他喜歡的人很熟，怕你露餡。最開始他們商量的時候, 我才剛追到你，比較患得患失。我那時候心想, 那人和樓西畔在一起了也好，我也能少一個競争對手。”
“所以我當時就沒和你說。後來想和你說的時候，他們已經分手了。”
狄夜舟攥着衣角，看得出來有點緊張。
“樓西畔每次需要刺激那個人的時候，就和畢得鹿在一起。不需要的時候，他們就分手，避免影響畢得鹿泡其他人。他們分得很快，合得也很快，我到後面就習慣了，怕突然和你說，你會起疑心。索性就一直瞞着，沒和你說。”
狄夜舟不知道樓西畔喜歡的人是誰，但晏微風知道。
“我說呢，樓西畔和班長分分合合多次，每次都分得莫名其妙，也複合得莫名其妙。”她冷笑道，“弄了半天，你們幾個都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就只有我不知道。”
晏微風看着狄夜舟，一臉的不可置信：“他們倆也就算了。我不能理解你居然也不告訴我。”
狄夜舟趕緊解釋道：“我那時候追你追了很久，你一直都沒什麽回應。好容易有起色，終于能和你在一起了，我實在是……所以覺得你身邊能少一個男性是一個。”
“請問我是有哪裏做的不好嗎？既然我當時都已經和你在一起了，你難道連這點信任都不願意給我嗎？”晏微風再也忍不住了，崩潰地喊道。
就算她現在和狄夜舟分了手，就算她現在并不想和狄夜舟在一起了，但她始終覺得大學戀愛的那幾年，是她生命裏極為珍貴的回憶。
可能是校園戀愛那青澀單純的濾鏡蒙蔽了她的雙眼，晏微風自認在她和狄夜舟戀愛的那段時間，她始終毫無保留，從來也沒有刻意瞞過狄夜舟任何事情，對方說什麽，她也都完全信任。
晏微風以為狄夜舟也是這樣的。他們曾經的戀愛完美無瑕，若不是大四那年發現他們對于未來的規劃有着巨大的差異，他們可能會一直一直在一起。
原來，始終毫無保留的，只有她而已。
晏微風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本以為她和狄夜舟之間的嫌隙只有一處，雖然修補起來極為困難，但未必沒有可能。但事實上他們之間存在的問題遠不止這麽多。
仔細想想，一切反常怎麽會沒有端倪，只是她曾經看待這段感情時，帶了太厚太厚的濾鏡，所以一直都沒有發現罷了。
狄夜舟不僅瞞着她，而且從始至終，根本就不信任她。即使在他們熱戀的時候，狄夜舟也有着莫名其妙的不安全感，故意瞞着她，怕她和那個他根本就不認識的男人會有什麽越界的關系。
不信任，不坦誠，不接受她的想法。狄夜舟自負且自私，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戀愛入腦時，人真的會變得不清醒，是她過度美化了一切。
狄夜舟激動道：“我沒有不信任你。但我承認，我真的很沒有安全感。我也不想這樣，但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
晏微風質問：“什麽安全感，什麽不能控制？你自己的心，你為什麽不能控制！狄夜舟，你就是不信任我，即使是在我們感情最好的時候，你也始終有所保留。你這個惡心的垃圾渣男！”
“晏微風，我有時候真的覺得我自己是在犯賤！”狄夜舟生氣了，他的嗓門變得極大，“你沒發現，你自己一直在說我不理解你。但你自己卻根本不曾從我的角度來考慮問題，你從來都沒有嘗試着去理解我，不是嗎？”
突然被這樣吼，晏微風也怔住了。
狄夜舟的嘴巴一直很毒，這是和他接觸過的人基本都知道的事情。但毒舌歸毒舌，他其實不常真的動怒，除了他剛來仙嶺的那段時間講話比較難聽，他已經很久沒對晏微風說過什麽重話了。
可這一次，看得出來狄夜舟是真的生氣了。
他努力克制了一下，喘着粗氣道：“其實現在想想，憑什麽一定要讓我去接受你的想法。你為什麽就不能接受我的不安全感，接受我瞞着你的原因？你為什麽就不能承認讀研這條路是正确的選擇？為什麽要我遷就你的想法，而不是你遷就我？”
晏微風堅持道：“這不是遷就，因為正不正确，不是你說了算。理解和遷就并不相同。”
“晏微風，和你交流的時候，我真的感到很絕望。”狄夜舟嚴肅道，“也許你在大四那年說的是對的。我們确實在很多方面可能本來就不合适，我們應當分開來好好想想。”
言語間，他向前走去，扛起了地上的折疊椅和保溫箱。
“走吧，送你回家。”狄夜舟冷漠道，“我們再好好想想吧，如果想不清楚，可能我們也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
第二天的賣楊梅活動，狄夜舟沒有來。
晏微風沒在意。
她覺得不管狄夜舟來不來都沒有什麽意義。狄夜舟與其來這裏打擾她，還不如早點去湖頭山上把水利工程的照片給排好，早點完成他的論文和項目。
楊梅節不愧是村裏面最大型的商業活動之一，前來的外地商家和游客特別多，整個村口都擠滿了人。
晏微風在種楊梅這件事上，算是個新手。但在她的精心呵護下，今年的楊梅品質算是不錯，有中上水平。
一個上午下來，她不僅賣了不少楊梅給散客，還和幾個商家聊了聊，互留了聯系方式。其中一個商家還在她這裏定了不少楊梅。
待到中午，氣溫高了起來，前來參加楊梅節的人幾乎都散了。晏微風這才興高采烈地收了攤。
“小晏啊，你看起來心情不錯，賣了不少楊梅吧？”村長踱了過來，和晏微風打招呼。
晏微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多虧了村裏舉辦的這個活動。”
村長環顧了下四周，才道：“那個，我想問問，小狄最近是遇到什麽事兒了嗎？”
晏微風感到有點尴尬，随口糊弄道：“狄夜舟嗎？他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他今早給我打了個電話，好像是有什麽急事，說這兩天就要回家去，參加不了下星期的慶功宴了。”村長嘆了口氣道，“這取消慶功宴倒也不是什麽大事兒，現在我們還沒開始具體籌備購買物資，沒什麽損失。”
“但是……我想請小晏你找狄夜舟幫個忙。”
聽到是關于狄夜舟的事情，晏微風下意識地想拒絕，但又覺得這樣太突兀了，還是順着村長問道：“什麽忙，村長你說。”
“我們村這次能成功避開洪災，是件大喜事，也是個大奇跡，引起了市應急管理局的注意。”村長驕傲得眉眼彎彎，“市裏面的電視臺現在想來我們村，就防洪澇這件事，拍個科普節目。”
“他們指明了想要邀請排水工程和應急策略的設計者——也就是小狄和你——去參加他們的錄制。多好的事情啊！我本來是想在慶功宴上和小狄說的，但小狄打電話說他來不了慶功宴，我就在電話裏跟他提了一嘴。”
村長痛心疾首：“沒想到他一聽就拒絕了，根本沒給我多解釋的機會。”
聽到是和我一起參加節目，他八成也同意不了。晏微風心想。
“小晏，這個電視節目對我們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宣傳機會。現在又是楊梅季，要是宣傳成功了，今年第一場洪水帶來的損失，沒準能被下一次的收益給補上。”村長的眼裏滿是憧憬，“你們年輕人的想法我不懂。但你和狄夜舟是大學同學，我看你們感情也不錯，我想請你去勸勸他。我覺得他會同意的。”
說實話，晏微風目前真的不太想和狄夜舟有任何接觸。
但她确實無法回避村長滿懷期待的目光。
“小晏你也知道，雖然我們村真的很好，有山有水有楊梅，風景秀麗氣候宜人，大家也都過得樂樂呵呵的。但這麽多年來，我們村的經濟真的一直沒什麽進步。”
村長咳嗽了兩聲，情緒低落了下來：“咱們Z省啊，到處是丘陵，不缺什麽小山村。全省有的是能種好水果的村子，也有的是經濟強村。我們湖頭山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村，很難被顧客們注意到，靠我們村裏面自己折騰，想要進一步發展，真的很難很難。”
“這近幾年，我們改良種植技術，興辦楊梅節，各種努力下，确實是有效果的。但要進一步發展，還需要一個更好的突破口。”村長的眼神有些疲憊，“這次電視臺來訪，雖然不一定就能完全打開市場，但這至少是一個機會。”
晏微風看着村長發紅的眼眶，感覺自己的眼睛也有些發酸。
她沉默了半晌，終是嘆了口氣，道：“村長，您放心。我一定盡力試試，和狄夜舟好好聊一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