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沒有料到會這麽快地獲得渴望已久的自由,沒有任何預兆的強烈沖擊,讓譚若言很久都維持着僵直的姿勢,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就像門被如風般狂暴地用力甩上,離開酒店傅子默發出的那聲“嘭——”的巨響,讓聽在耳裏的人也不由地跟着顫栗。
很久,覺察到房內寂靜空洞的只有自己不規則的心跳聲,她清了清發幹發澀的嗓子,譚若言你這一次真的成功地把他氣走了。
她性感的唇瓣咧開誇張的得意弧度,應該亮晶晶閃爍的眸光裏卻掩藏不了淡淡的失落。
重新走回浴室,鏡子裏的女人不僅是眼睛依舊紅腫,就連臉上也如血湧一般的紅豔駭人,她和鏡子裏的自己對視,為什麽在心裏已經找不到當初氣他的那份快樂,沒有如卸重負的釋然?眼睛酸澀地眨動着,沒有人會告訴她答案。
如游魂般蜷縮進休閑椅上打開了電視,她放棄了出去繼續買藥的打算,現在這副醜陋的樣子可不想出去吓人。她機械地遙控着電視,腦中一片死灰般的空白。
鋒芒閃爍的陽光在房內已經褪去了光華,傍晚的暮色慢慢地熏染上暗紅的窗簾,負氣出去的傅子默一直沒有再回來,而譚若言也不得不面對胃部因為饑餓發出的空響。
“篤篤篤——”敲門聲讓蜷縮的譚若言一驚,是他回來了嗎?
低着頭,打開門,一個服務生推着餐車走了進來:“您好,譚小姐,餐點服務。這是您點的晚餐。”譚若言錯愕地看着服務生把餐車上的食物放在桌上,然後禮貌地退了出去,才吶吶的回了句:“謝謝!”
關上了門,她看着服務生擺放整齊的晚餐,看得出是一人份的量,明白是傅子默為她點的,他的細心,讓她的心細微地發脹。
直到服務生再次過來撤下了餐具,直到她窩在休閑椅上睡着,她也沒有等到他再回到房間。
在椅子上她睡得極不安穩,一直深陷在夢中。那個笑容溫暖的男人一直在不遠處深情地喚着她的名字:“若言,若言……”
譚若言伸手想拉住他的手,他卻如一縷飄忽的風,怎麽也抓不住。
“浩宇,浩宇……”她很急,她怕他再一次離開她,“不要走,浩宇。”
“不,若言,誠實地面對自己的心吧,你已經不愛我了。”他的聲音哀傷的讓譚若言慌亂,她不住地搖頭,怎麽可能,她的心一直從來沒有變過。
眼前的浩宇突然不見了,一張貴氣俊美的臉突然出現她的面前,冷冽決絕地注視着她:“譚若言,你要記住,我不是非你不可。”
這是什麽狀況,她的淚水如同滂沱而下的雨不受控制地拼命從眼眶裏往外流,心痛的像被誰的手用力的撕裂,無助的她不知道向前挪動腳步想抓住什麽?就在躊躇地想應不應該奔過去的時候,他譏笑着向後越退越遠,攬過身邊的一個美女揚長而去。
“好痛——”
胸膛裏那顆已經被撕裂的心正在一點點地破碎着,在朦胧飄渺的空間裏,它每一次在心房中裂開,都讓她痛苦地吸氣。
“不——”
有誰在輕輕地搖晃着她,額頭上拂過一只冰涼的手:“不要怕,你做噩夢了。”
仿佛無助立刻有了依靠的所在,她如在雲端,剛才的不安和恐懼都消失無蹤,她在夢中為自己找了一個舒适的位置,不再哭泣地沉沉入眠。
這一覺她睡得很安穩,醒來後發現自己的精神不錯,感覺到自己已經躺回到床上,她連忙向床的另一邊看去,他不在,而且那一邊平整無褶皺。
似乎想到了什麽,她急忙奔向櫃子、壁櫥,一一打開,果然他的東西都已經不在了,這一次他是真正地走了,就這樣在半路抛下了她。
“你好,我退房。”譚若言拿出房卡,再從皮夾中抽出信用卡結賬。
酒店總臺的小姐微笑着把信用卡退還給她:“傅先生已經結了賬,請您收好卡。傅先生留話給您,如果您想繼續住這裏他已經為您預留了兩天的房款。”
“不用了,謝謝!”譚若言的手緊拉住拖箱的拉手,在總臺小姐微笑的目光中走出了酒店。
二樓觀光咖啡廳裏,一個高大貴氣的男人不辨情緒地等譚若言出了酒店大門,他放下手中的財經雜志喚來服務生:“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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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若言沒有直接回W市,她買了一張回到家鄉Y市的火車票,三年沒有回來了,她想去看看。
Y市的公墓區建在半山腰,一塊塊冰冷的墓碑後,都有一長串親人的眼淚和天人永隔的傷痛。她蹲在其中的一塊墓碑前,放下手中的花,手緩緩地撫上沒有溫度的花崗石。
照片上穿着警服的男人,微笑着,永遠的定格在這一瞬間,燦爛的笑容就像三月裏的陽光
,讓人心生暖意。
浩宇,昨晚我夢見你了,你是不是在怪我?
照片上的男人笑容依舊,看得譚若言紅了眼圈。對不起,浩宇,我以為我會愛你一輩子,我以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心,但我的懦弱又使我本能的選擇逃避,何況那是一個欺騙我無數次的男人。
譚若言在寂靜的墓地一個人呆了很久,托着雙腿的麻木離開前,她拭去淚水,浩宇,也許你是對的,無論以後會怎麽樣,我都應該面對現實。再見了浩宇,有時間我再來看你。
一個男人在不遠處看着譚若言離開,他走到她剛才站着的墓碑前,銳利地看着上面微笑的男人,黑眸晦暗。
好久沒有住的小公寓裏面已經落了一層薄薄的灰塵,等打掃完了,譚若言已經快累的直不起腰,幸好公寓她沒有退租,不然現在回到W市真不知道應該住哪兒,如果拉着行李箱回到譚家大院,一定會讓爸爸和媽媽擔心的。
家裏還有以前買的泡面,她燒了開水,填飽了肚子總算恢複了點力氣。睡吧,徹底的睡它幾天幾夜,天大的事情都等有了精神再考慮吧。
傅子默急沖沖地回到傅家別墅,随手抓住一個擦拭樓梯扶手的傭人問道:“二少爺是不是在家?”打他的手機沒有人,去局裏說今天他休息,傅子默來不及等葉特助去查,他看到那人一身警服,想到子喬從一開始就喜歡譚若言,所有的事情一串聯,他大概猜到了幾分。
“大少爺?”家裏請的傭人估計很少看見傅子默回來,一副吃驚的表情,“在呢,二少爺在書房。”
書房內,傅子默目光帶着急于知道真相的急迫:“子喬,告訴我關于金浩宇的事情。”
傅子喬的眼裏閃過疑問:“哥,你怎麽想問起他,五年前他就因公殉職死了。”
“這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把你了解的告訴我。”
傅子喬的臉上浮出一股暗紅:“哥,他們之間的事情我怎麽會知道。”
“如果我猜測的不錯,你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喜歡上譚若言的吧。”
傅子喬沒有想到一下子被傅子默戳中了心事,尴尬地避開傅子默鋒芒畢露的眼睛:“你沒有猜錯。七年前我和金浩宇分在一個分局,分局裏的同事個個都羨慕他,因為他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經常過來等他。
我
因為是剛分過去的,對于他們的調侃并不以為意,直到一次無意中在走廊上遇到了若言,我當時就傻了,她有讓人一見難忘的魅力,我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同事們都那麽羨慕金浩宇。
一段時間我就掌握了每次她過來的時間,那時候我就經常和她無意地在走廊或者休息室制造意外的相遇,只是她的眼裏除了金浩宇根本裝不下別人,當然也包括我。雖然明明知道她是金浩宇的女朋友,但我還是控制不住地偷偷喜歡上了她。
一次抓捕二個嫌犯,其實一個人有刀,在扭打的過程中,金浩宇被捅了幾刀,等送到醫院因為失血過多來不及搶救死了。
在他的葬禮上,我再一次看見了若言,她的悲痛讓我為她難過,但是,哥,你一定想不到,我竟然還有欣喜,竟然欣喜金浩宇死了,或許就是因為邪惡吧,她注定沒有金浩宇也不會屬于我……”
傅子默雙肩有些垮塌下來,一種挫敗游走在四肢百骸,她原來不是沒有心,而是一顆心早已給了別人。就連睡夢中她呼喚也是這個男人的名字,他輸了,輸給了一個死人。
“哥,那你?”
“我是商人,在商言商,一個明知道沒有利潤而且還會血本無歸的生意,我怎麽會繼續投資下去呢?”
傅子默驕傲地挺直着身軀走出了書房,身後的傅子喬覺得他的背影看得他難受,一向意氣風發的大哥竟然有些蕭索,原來他遠比自己要陷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