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微風岸
一到湖頭山村，狄夜舟就看到了路旁電線杆間那明晃晃的紅色橫幅，上面黃色的大字格外醒目——“感謝狄夜舟為湖頭山村設計排水工程”。
他盯着那幾個字，不禁愣了神，然後感覺肩膀被拍了一下。
“喲，這不是小狄嗎？”
狄夜舟從複雜的思緒中抽離，轉頭看清了來人，問候道：“葛大爺好。”
“哎喲，你還記得我啊！”葛大爺笑得極燦爛，“橫幅好看吧，這是村長今兒剛派人安上去的。那個排水工程的事情真的是太感謝你了！你設計的排水溝效果是真的好！”
狄夜舟不好意思地一笑，道：“葛大爺，我想請問一下。我上次來村裏的時候，大家剛開始不是不同意建排水工程嗎，後來怎麽就又同意了呢？”
葛大爺不太好意思地道：“小狄，你別多想啊。其實那時候大家也不是不相信你。他們不願意建排水工程，主要是因為當時那個報價确實和大家的預期相差得比較大。”
“你也知道，因為洪澇的原因，今年第一批早梅的收成基本上是廢了。落到地上的楊梅價格很低，根本賣不了幾個錢，大家對于錢方面的事情就比較敏感。所以看到材料臨時漲了價以後，家家戶戶都不太高興，但很多人也不太好意思直說自家沒錢，只好挑點你的錯，找點別的理由不修排水溝。”
狄夜舟抿了抿唇，眼神移向了別處：“沒事，我沒放在心上。”
“不過，真的要多虧你投給村裏的那部分錢。要不是你提出捐出錢補上漲價的那部分金額，村裏面可能真的就不修排水溝了。”葛大爺感到心有餘悸，“這次的雨那麽大，比之前那次山洪時的雨要大多了，如果沒有你的排水工程，真不知道今年的收成該怎麽辦了！”
狄夜舟沉思片刻：“其實細想起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那天我最後的态度也不太好，如果我當時能再冷靜一點，和大家解釋得更清楚，可能事情推進得會更順利一些。”
葛大爺拜拜手：“沒事的，小晏後來已經替你道歉，說明情況了。大家都理解的。”
狄夜舟驚訝：“什麽？她……替我道了歉。”
葛大爺疑惑：“對啊，不是你讓她幫忙道歉的嗎？你怎麽看上去這麽驚訝？”
狄夜舟迅速消化了當下的情況，勾了勾嘴角。
“嗯對，确實是我讓她幫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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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長，我覺得沒必要專門辦這個慶功宴了吧。”晏微風攔住了正在張羅着再挂一個橫幅的村長，“這個橫幅我也覺得沒必要再挂了，一個已經夠多了。”
村長笑道：“小晏啊，這就是你小氣了。小狄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又是設計排水工程，又是給工程捐了那麽多錢，請他吃飯道謝，是我們整個村的一點心意。這慶功宴還是要辦的。”
狄夜舟可不知道自己有捐過那麽多錢啊。晏微風抓狂地想。
“而且，這次的慶功宴除了要感謝小狄，我也想感謝感謝你。”村長贊許地看着晏微風，“雖然山洪沒有發生，但暴雨突發時，村民在山上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多虧了你的應急方案，讓大家能夠從容地撤離。”
“村長您客氣了，我本來就是我們村的，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主要還是狄夜舟的功勞，沒有他設計的排水工程，後果不堪設想。”
村長點頭：“對啊，這個慶功宴一定要辦啊！”
晏微風被繞得有些糊塗，她飛快地構建着措辭，編道：“村長，我不是不想幫狄夜舟。我的意思是狄夜舟他如今正在讀研，平時要做的課題特別多。人家實在太忙了，我們不好去打擾他。”
見村長被自己唬住，晏微風繼續道：“狄夜舟現在好不容易抽出了時間，回了趟他老家。我們怎麽好意思讓他再到仙嶺來呢？他根本沒有空啊！”
“誰說我沒有空？”
晏微風和村長順着聲源處看去。
狄夜舟上身穿着件綴滿金屬配飾的黑T恤，下身着一條滿是破洞的牛仔褲，有些吊兒郎當地向他們走來。
見晏微風愣住了，狄夜舟向前一步靠近了她，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低地道：“怎麽了？被哥的帥氣迷了眼？”
晏微風無語，正要反駁，狄夜舟卻迅速別過腦袋，對着村長一點頭，聲音洪亮道：“村長好！”
村長熱情道：“小狄你怎麽突然來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我們正在挂感謝你的橫幅呢！”
狄夜舟道：“一進村就看到橫幅了，村長太客氣了。”
“那有什麽的，你可是我們村的大功臣啊！”村長和負責橫幅的人揮手打了個招呼，繼續道，“來來來，小晏也過來，咱們帶小狄回村裏的辦事處喝點茶，好好聊聊。”
晏微風把怼狄夜舟的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對着村長笑道：“村長，人家來仙嶺應該是有事情要辦，不一定有時間和我們閑聊。”
“沒關系，我這兩天來仙嶺，主要就是想來村裏見個人。”言語間，狄夜舟的目光落在了晏微風的身上，桃花眼有些勾人地對着晏微風一眨，“不過現在人已經見到了，那我也就不着急了。”
他對着村長恭敬地笑道：“村長邀請我喝茶，那我怎麽能拒絕呢？”
晏微風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她不知道狄夜舟在想着什麽，也琢磨不透他下一步想幹些什麽。
但直覺告訴她，狄夜舟的行動好像偏離了她的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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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事處休息室的茶幾上，放着三杯熱騰騰茶水。
狄夜舟和晏微風同坐一條長沙發。
村長獨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率先開口道：“這星期我們村的楊梅節就要開始了，大家正打算趁着節日活動，準備一下慶功宴來感謝你。你說巧不巧，我剛想正式給你發個邀請函，你居然就過來了。”
狄夜舟抿了口茶水，好奇道：“楊梅節？”
村長解釋道：“楊梅節是我們村開始辦的活動。現在第二批楊梅已經在豐收階段了，我們會舉辦楊梅小吃大賽，喝楊梅酒比賽，還有其他楊梅美食活動，村裏會熱鬧一段時間。”
他看向了晏微風：“小晏今年畢業才回村裏，應該也好久沒參加過了吧。你們兩個正好可以一起好好逛逛。”
晏微風尴尬一笑：“村長，其實我……”
狄夜舟打斷了她的話：“好啊，聽上去很有意思，我也想參加。但我對整個村子的環境不太熟悉，恐怕要辛苦晏小姐帶着我，幫我講解講解了。”
狄夜舟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擡眸看向晏微風，目光裏帶着遺憾，很重地嘆氣道：“可是，這樣是不是太麻煩晏小姐了，感覺不太好意思。”
真不好意思為什麽要提出來，我沒看出來你哪裏不好意思。
晏微風恨恨地想，但又不好當着村長的面瞪狄夜舟。
村長往狄夜舟的杯子裏添了點水：“小晏可是出了名的熱心腸，你們又是大學同學。你這次設計的水利工程圖如此出色，幫了我們村這麽大的忙，我們感謝你還來不及。只是帶你逛逛，相信小晏不會介意的。”
狄夜舟舉起杯子，和晏微風的杯子碰了碰，側身靠近她，有些得意地問道：“是嗎？”
晏微風咬牙，附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狄夜舟勾了勾唇，示意她看村長。
村長正瞪大眼睛，盯着他們倆看。
晏微風突然意識到自己此刻和狄夜舟靠得有些過于近了，趕緊後傾了身體。
村長放下杯子：“那個，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事務還沒處理，先走一步。那小晏，你再陪小狄再坐會吧。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
完了，好像誤會了。
晏微風扶額，暗道不好。
待村長一走，她也不想裝了，有些無奈地問狄夜舟道：“你怎麽突然來仙嶺了？”
狄夜舟挑眉：“你覺得呢？”
晏微風看他表情古怪，直接道：“你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狄夜舟替她滿上了茶：“有啊，還挺多的。”
“比如，晏小姐為什麽要替我向村民們道歉？”
他放下茶壺，端起晏微風的茶杯，躬身雙手奉到她的面前，微微颔首道：“比如，為什麽晏小姐要用我的名義給村裏的排水工程捐款？”
晏微風感到有些頭痛。
雖然她并不想讓狄夜舟知道自己做過的事情，但狄夜舟人都已經到了仙嶺，恐怕紙也保不住火了。
她強作鎮定，接過了狄夜舟手中的杯子後，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
狄夜舟瞥了晏微風一眼，直接起身，走到了晏微風前方，彎腰居高臨下地盯着她。
黑T恤上的金屬配飾随着他的動作搖晃碰撞，鏈條垂下，幾乎要碰到晏微風的衣服。
“比如，為什麽晏小姐做了這麽多事情，卻一點都沒告訴我，只是莫名其妙地讓樓西畔把那筆錢轉回給我？”
晏微風偏過臉不看狄夜舟，沒接話。
“如果晏小姐不說的話，那我可要自己猜了。”狄夜舟舔舔唇，繼續俯身，靠近了晏微風的耳側。
晏微風能感受到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
狄夜舟抿嘴笑了笑。
“晏微風，你做了這麽多，不會是……還喜歡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