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瞪大了眼睛,如夢初醒,卻發現自己早已離開了那吵嚷危險的人流。
寬廣的大街上只餘寥寥數人,便是喧鬧再起,也再無隐患。
司湛淡然自若的收了短笛,嗓音低沉如夜風:“無事了。”
莫輕雲輕輕的“嗯”了一聲,腳尖輕點,準備帶着司湛下去。司湛卻是突然摟緊了她,側過臉埋在她的脖間,半響不曾動彈。
莫輕雲渾身寒毛都緊張得豎起來了,雖然她沒有一般女子的拘謹,甚至有些不拘小節,只是男人的動作委實過于親近了些。
明明他們才認識一天……
男人溫熱緩慢的呼吸輕輕的噴在她的脖頸間,莫輕雲咬着下唇,僵着身子等着他挪開,語音帶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和暖之意:“司湛”
司湛不着痕跡的在她身邊蹭了蹭,方直起上身,擡頭對上少女一雙清透明亮的琉璃眸子,扯着嘴角笑了笑:“與其費盡心思一個接一個的救濟,倒不如從根源上解決,也省了麻煩。”
發生踩踏事故的根本原因便是擠在一條街上的人流過多,事發之時如同一葉浮萍随波逐流,慌亂緊張之下,自是錯漏百出,混亂不堪。
所以司湛決定直接控制了他們的心神,将人群分散,将此處的安全徹底清除。
遠遠的瞧見司湛身邊的兩個侍衛疾步往這邊尋來,莫輕雲一個起落便帶着司湛下了屋頂,依舊是牢牢支撐着他的身子。
侍衛二人瞧見司湛形容尚好,心下一松。
先前四人被人群沖散,眨個眼自家主子和莫家小姐就不見了。二人心急之下,飛身而起,站在屋檐上四處搜尋,這才尋了過來。
索性自家司湛身邊陪着莫輕雲,倒是沒有被人傷到,不然兩人真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司湛薄唇微啓,欲要開口交代兩句,喉間一陣翻湧,克制不住的嘔了一口血。
血花在莫輕雲深色的披風上綻放開來,擡指探了探他的脈搏,發現男人的氣息混亂不已,靈力在體內四竄,也怨不得司湛此時如此虛弱。
使用靈術,本就是及其消耗心力體力的過程,更何況他剛剛出手玩了出大的,即使笛音已停,街上仍然有着若有若無的靈力流動。莫輕雲自诩,換做是她,也是沒有能力掌在短時間內利用如此多的靈力,控數千人的心智的。
由不得她多想,莫輕雲神念一轉,從虛無空間裏面取出雲羅丹,伸手喂給他,暫時穩住了他的氣息。
雲羅丹乃是近日閑暇之時,她按照書上煉制的,為的就是防止她有一天靈力用盡,控制不住氣息走火入魔。
消耗了數十種藥材,做了無數廢品喂了雙福的小肚子,這才堪堪得了這麽一顆,此時正好拿來解燃眉之急。
“我等在玄鳴城人生地不熟的,主子的傷勢容不得耽擱,還請莫姑娘出手相助。”
莫輕雲将昏厥的司湛交付給兩個侍衛,擡手不着痕跡的抹了一把額角的汗跡,聞言不假思索的回道:“先把你主子帶回去,方便我救治。”
兩侍衛大喜,三人帶着司湛在屋檐上幾個起落便翻進了街角的宅院。
莫輕雲沉默的注視了男人棱角銳利的輪廓半響,掀袍坐在床邊,頭也不回的吩咐二人:“出去,我診治的時候旁邊不喜歡有人。”
“可……”
一人話說出口欲要反駁,卻被同伴打斷:“莫姑娘可有診治的法子”
莫輕雲不着痕跡的将一股靈力探進司湛體內,聞言神色淡漠的回道:“自是有的,再磨蹭下去,耽誤了你家公子的傷勢,你們可擔當得起。”
小侍衛呆呆的看着躺着的主子片刻,方恍然大悟,向莫輕雲道謝:“如此,便勞煩莫姑娘了。”
話畢,便扯着同伴身形利落的出門。
“柳生,你攔着我幹什麽莫家擅長的是青雲劍法,可從未聽說過有擅醫術的能人,莫姑娘區區黃銅境,怎能篤定她有能力救主子”
柳生後退一步擋在他的身前,攔住他欲要闖進去的腳步:“柳蓮,用人不疑,莫姑娘得主子的另眼相待,又言之鑿鑿,我們且信她一回。”
一語言畢,又把柳蓮推到門前站定:“你在這裏守着,不要打擾莫姑娘,我去找個大夫。”
柳蓮瞧着他不急不緩的步伐急得不行,都什麽時候了,還跟主子一樣慢吞吞的性子,急死人!
眼見柳生已經走遠,柳蓮苦着臉透過窗子縫,眯着眼睛窺着裏頭的情況。
卻說屋子裏頭的莫輕雲,定定了看了窗沿一眼,随手就拿起小己邊的茶盞扔過去。
茶盞“嘭”的撞碎在窗戶上,與莫輕雲淩厲清冷的眸光對視一眼,柳蓮神色讪讪的背過身去,再不敢放肆。
餘光瞧見那頭的窗戶已經關上,莫輕雲才稍稍松了口氣,掀起司湛的袖口,握住他的手腕。
觸手微涼。
莫輕雲不由的想起先前男人立在屋頂吹笛的模樣,月朗清風,也不過如此。未曾想此人看似羸弱,術師修為竟是如此之高,若非靈力消耗過大,恐怕也不會輕易倒下。
莫輕雲自迷霧空間中取出靈泉水,喂給他喝下,腦海中突然出現一段術語。
以清換濁,淨心洗髓。
眼眸微眯,莫輕雲緩緩的聚集起四周的靈力,神識微定,擡手按照記憶中的字符畫下符字。
彎彎的月牙形圖案轉眼已成,浮在空中隐隐散着銀色光華。
莫輕雲手腕微轉,月牙随之變小,印在她的手心。待她将手放在司湛心口,符字最終也随着她的動作貼在司湛心口。
神識微動,莫輕雲二人霎時被銀光包圍,如水般的清涼氣息席卷而來,浸入她的五髒六腑。
莫輕雲下意識的集起心神,光華随着意念将司湛緊緊包裹住,握着他的手掌感受到濃濃的溫熱之氣,透過手心,傳到她的體內。
一冷一熱,冰火兩重天的感受。
靈力順着手腕進入司湛體內,莫輕雲秀眉緊蹙。
氣息不暢,經脈堵截,說的就是司湛此時的狀況。
靈力耗盡,無法克住體內渾厚的術法之力,導致氣息四竄,擾亂經脈,因而昏迷不醒。
只要将這亂竄堵塞的氣息疏通,自然就能讓他安定下來。
進入司湛體內的靈力遇到另一股氣息的排斥,莫輕雲心念一轉,靈力便破門而入,将混亂的氣息擊散,最終緩緩流逝到全身。
待二人周身的光華散去,司湛的臉色已不再蒼白得可怕,隐隐有些紅潤。
莫輕雲稍稍放下了心,又探過去給他把了一次脈,氣息疏穩安定,脈搏剛勁有力,顯然已是無事了。
心下一松,莫輕雲站起身時,卻是眼前一黑,不禁心神一亂,複又坐回了床上。
雙福不老實的從袖子裏蹿出來,“吱吱”的圍着她叫了半響,直擾得莫輕雲一陣耳鳴,頭暈目眩,渾渾噩噩的倒在床上。
床上昏迷着的男人突然睜開黑亮深邃的眸子,俯身過來将她抱在懷裏,語氣透着幾分無奈:“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