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你要的不是我

摸摸依然灼熱的唇,回憶起剛才與未婚夫的纏綿缱绻,阿绫不禁羞紅了臉。臨走時,基盛一直嘀咕着“三年怎麽那麽慢”,想起他臉上那個表情,她就想笑。

“如果等不及,你可以找侍妾啊。”阿绫逗他。

“不要!”基盛拉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阿绫只有一個,其他女人都不是你。”

說實話,不感動是假的,但是如果因此讓她相信一個男人承諾的分量,那還真不容易。

輕搖小巧桧扇,一身淺黃色暗花小挂的阿绫緩步走在園中,欣賞盛夏時節繁花似錦,後面跟着她的乳母阿菊。

“绫子小姐,天氣越來越熱,小心暑氣。”阿菊說。

“恩。”阿绫點點頭,突然覺得脊背一涼。深吸一口氣,她慢慢轉過身,餘光瞥見走廊陰影中有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阿绫低頭沉思,打定主意後,她擡起頭對阿菊說:“阿菊,我一會兒要去拜見北方夫人,卻忘了給她做好的香袋了,就在我屋子裏的書架上,你去幫我取來好不好?”

“可是,”阿菊面帶憂色,“阿菊怎麽能把您一個人扔在這裏?如果有人心懷不軌……”

“最有可能對我出手的人有事外出,得傍晚才回來,放心吧。”她拍拍乳母的手,“我就在院子裏等你,哪裏也不去。”

“那,好吧。”阿菊點點頭,“小姐您可不要亂跑。”

“好。”

看着疼愛自己的乳母離開,阿绫若無其事地在園中散步,慢慢靠近走廊,突然,一條古銅色的手臂從陰影迅速探出,一把将她摁在牆上。

阿绫皺皺眉,“左馬頭好興致,也來花園賞花?”

源義朝冷冷一笑,“绫子小姐好大意,真以為有我兒子護着就可以萬無一失?”

“哪裏,老虎也有打瞌睡的時候,更別說人。”阿绫微微一笑,一派從容。

“是嗎?”他冷笑一聲,身體壓向她,貼近她的臉龐,咬着少女的耳垂低聲說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你也應該有覺悟了吧。你猜,我會不會錯過這個等了近三個月的機會?”

阿绫笑笑,“如果您确定這就是您想要的,您自然不會。”

“什麽意思?”源義朝一挑眉。

“就是字面的意思。”阿绫淡淡地說:“如果您要下手,就請您速戰速決。您放心,阿绫不會有任何反抗,因為這除了給自己多添幾道傷口之外毫無意義,您可以安心享用,只要您确定這是您想要的。”

“這重要嗎?”他皺皺眉。

“跟重不重要無關,就看麻煩不麻煩。”阿绫看着他,彎彎唇角,“說實話,阿绫覺得,如果您真的占了阿绫的身子,那才叫麻煩呢。”

“阿菊?”

“禦曹司?”正在找香袋的阿菊聞聲回頭,連忙行禮,“您回來了。”

“恩。”鬼武者看看四周,“她呢?”

“绫子小姐在花園賞花,打算一會兒去拜訪北方夫人,卻忘了做好的香袋,讓我過來拿。”阿菊笑着說:“說是放在書架上,但并沒有,恐怕是在別的地方,小姐記錯了。”

“花園?”他一皺眉,“我剛剛從那邊經過,沒看到她啊。”

“哎?”阿菊一愣,“不會吧,小姐就在那邊等着阿菊呢。”

鬼武者心中疑惑,突然想到,剛才回來的時候,似乎在拐角處看到有人影一閃而過,那身形,似乎是父親的侍從鐮田正清……

等一下,父親?!

鬼武者心底一寒,轉身就往外跑。女人,你可千萬不要出事!

“為什麽我要了你就是麻煩?”源義朝冷冷看着她,“如果你說得通,我就放過你;如果不通,你知道我會做什麽。”

“就憑阿绫有自知之明。左馬頭您雖然名聲在外,對女人也是很挑的,不說北方夫人和常盤夫人,府中随便一個侍妾都是千嬌百媚,可見您眼光很高。”阿绫狡黠地眨眨眼睛,“您把我帶到源家,用意不用明說,但阿绫對着鏡子左看右看,都不覺得哪裏有吸引您的本錢,更別說實際見到您身邊這些莺莺燕燕了。”她摸摸自己的臉,“可想而知,您想得到的,絕對不是阿绫這個人。”

源義朝看着她的眼睛,“那你說,我想要的是什麽?”

阿绫回望着他,“您要的,不過是一口氣。”

源義朝面容一滞。

“不管是不是一時興起,您都曾向阿绫求過親,而阿绫拒絕了您。其實在您心裏,阿绫是否能成為您的側室都無所謂,您在乎的,是阿绫在拒絕您之後馬上就成為了別人的未婚妻,而這個別人,恰好是平氏首領的兒子。”她笑了,雲淡風輕,“保元之亂,清盛大人親手斬殺了叔父,您,也失去了父親和弟弟。您的官位比清盛大人低,封賞在他之後也是必然,但這裏,”阿绫将手按在胸口,“終究還是意難平,對不對?”

源義朝神色黯然,不知不覺松開了鉗制阿绫的手。保元之亂,他與父親分屬兩個陣營,而最終,身為勝利者的他卻必須将成為敗軍之将的父親和弟弟們親手斬殺,如果這就是對于有功之臣的獎賞,那真是一個巨大的嘲諷。

父親,一直教導他的父親,那個看似嚴肅其實和藹的老人,死在自己手裏,是他心中連自己都無法觸及的傷口。

同樣立下赫赫戰功,同樣都失去了親人,接受封賞,我是五位,你是四位,好,原本你官位就比我高,我認了;但是剛剛拒絕我的女人竟成為你的未來兒媳,這簡直就是侮辱!當清河源氏沒人嗎?你們平氏太過分了!

如果阿绫沒有在拒絕他求親後與他人訂婚,他不會這麽在意;再退一步,如果婚約之人不是平家的人,他也不會有這麽大反應。

被逼親手弑父,封賞屈居人後,保元之亂之後發生的事情就如同一團烏雲,籠罩在他的心頭久久不願散去,随着時間一點點過去,這團烏雲不僅沒有消散,反而越來越密越來越厚,只要再有一滴雨滴,就可以引起一場暴風驟雨。阿绫的事,就是引起暴風驟雨的那一滴雨滴。

源義朝看着阿绫,面色陰沉,“別說得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阿绫搖搖頭,“阿绫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妄自猜測而已。只是有一件事阿绫可以确定,如果您僅僅就是為了一個無謂的顏面而占有阿绫,只會給自己帶來麻煩。”

“怎麽說?”源義朝抱着雙臂,看着她。

“雖說還沒有正式過門,但阿绫怎麽說也算是半個平家人,而且也是信西入道的養女,您如果強行要了阿绫,為了避免紛争,平家只能接觸婚約,入道大人也沒有辦法說什麽,但您與這兩家卻結下了仇,不是因為阿绫,而是因為您的所作所為傷了他們的顏面,您覺得他們不會在其他事情上給您找麻煩嗎?”阿绫擺弄着垂下的青絲,“雖說因為美色而惹禍上身的事情數不勝數,但是如果那個“色”不美,這禍事背得未免太冤了。”

“哈哈!”源義朝禁不住大笑起來,“丫頭,能這麽說自己的,你還是第一個。”

聽他稱呼自己為“丫頭”,阿绫微微一笑,她知道,自己已經化險為夷了。

“憑左馬頭大人的英明睿智,肯定不會給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帶來本來不會發生的事情,所以,”她欠欠身,“阿绫可以走了嗎?”

源義朝靠近她,看着她的眼睛,“你覺得,我為了你惹麻煩,不值得?”

“當然。”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看了她一會兒,他笑了,笑得意味深長,伸手撩起少女一縷長發,輕嗅着,說了一句讓阿绫背後發冷的話,“也不見得。”

阿绫面上笑着,心裏卻升起幾分戒備,不禁攥緊了袖子中的被削得鋒利的竹簽。

擡起她的下巴,端詳甚久,男人摸了一下她的臉龐,“算了,今天心情好,就放過你吧,不過,”他笑笑,“下次,可不一定了。”

當阿绫回到花園的時候,就看見鬼武者一臉焦急地跑了過來,後面跟着氣喘籲籲的乳母阿菊。

“禦曹司?”阿绫奇怪地看着他,“你怎麽了?”

鬼武者跑到她面前,滿頭大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說不出一句話,還是阿菊欲哭無淚地問她:“小姐,您剛才去了哪裏?我們找了您很久。”

“我?”阿绫無辜地眨眨眼睛,“我就在周圍轉轉啊,你們怎麽了?”

“這個……”阿菊不知道如何開口,求救的目光看向少年。

“你,有沒有看到父親?”鬼武者猶豫了一下,問道。

“左馬頭大人?沒有啊。”阿绫搖搖頭,然後眨眨眼睛,伸手掐着少年的小臉,“原來你在擔心我啊,禦曹司,我好感動呢。”

“誰……誰在擔心你啊!”鬼武者滿面通紅,“我是擔心你傷害父親,才不是擔心你呢!”

“禦曹司你就承認吧,你在擔心我。”阿绫嘿嘿笑着。

“不是不是不是!你放開我——!!!”

與別扭的小鬼嬉鬧着,阿绫卻想起剛才左馬頭跟她說的話:

“你跟我的孩子,相處還不錯?”他問。

“準确的說,是我跟您嫡出的幾個孩子相處不錯。”她糾正道。

“你還很識時務。”他好笑地說。

“這跟識時務無關,我是涼子小姐的老師,自然跟北方夫人的孩子相處時間更多一些,再說,與您府中的人牽涉過多,反而會招來不必要的流言。”她挑挑眉毛。

“是嗎?也罷。”他看着她,“也就是說,如果你真的成了他們的庶母,他們也會很快接受了。”

阿绫抖了幾抖,“那是因為他們知道我無心成為您的枕邊人,如果一旦逆轉,就不知道什麽臉色了。”

“是嗎?”他揚起唇角,笑容裏帶了幾分邪氣,不僅沒有絲毫猥瑣之感,反而更顯魅力,“不試一下,誰也不知道會怎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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