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雲擡頭望着空中一彎明月,意味不明的嘀咕道:“要變天了啊。”
莫鴻宇打發走婢女,舉着燈籠走在前面,聽罷神色疏朗一笑:“百裏家的事情,你有何打算”
“聽聞百裏震新得了個嬌妾”莫輕雲微微挑眉,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一個年過不惑的老頭子,哪裏敵得上百裏家年輕有為的大公子。”
莫鴻宇怔愣了半響,肅起臉色教訓她:“小姑娘家家,想的什麽馊主意”
莫輕雲語凝了片刻,暗道不好,忘了眼前這人是個老古板,忙态度極好的讨饒:“以我一人之力自然是不能成事,還請二哥多加指點。”
莫鴻宇一本正經的凝神思索了片刻,擡着下巴睨了眼一旁眸色狡黠的莫輕雲,清咳了一聲:“此事我自會交待莫全去辦,你不準沾手,好生在屋裏帶着練功。”
莫全是莫家旁支子弟,打小就跟着莫鴻宇,辦事自然是極牢靠的。
莫輕雲眼底閃過一道幽光,微微垂着頭乖巧的不得了的樣子:“二哥忙于懲治百裏連壁,百裏家在城西的那條街,總能許我去見識一番吧!”
百裏家在玄鳴城堪稱城西一霸,城西街一整條街的鋪子都歸百裏家所有,可謂是富得流油。
莫鴻宇看着莫輕雲躍躍欲試的模樣,沉吟了片刻,到底沒有開口拒絕:“帶上莫年,出門小心。”
“莫年是二哥的人,我怎麽好奪人所愛,帶上小依就夠了。在玄鳴城內,二哥還怕我被欺負”少女明亮清澈的眼神,隐隐透着溫潤的亮光。
莫鴻宇嘴角微抽,他哪裏不知莫輕雲嫌棄莫年跟着礙事,唇角溢出一抹溫和的笑意:“莫要鬧騰得太大,大事要及時回來請父親拿主意。”
莫輕雲暗地裏撇嘴,等莫孤拿主意,黃花菜都涼了。
“巫山之行,可有收獲我先前瞧着,你的修為又精進了一步。”二人行到院子門口,索性就站在路盡頭敘話。
莫輕雲笑着點頭:“在巫山找到了玉蓮,調息了一番便突破了黃銅境中品,也是意外之喜。”
話音落,藏在袖中許久的雙福“噌”的探出小腦袋,睜着一雙紫玉明眸瞅着他。
莫鴻宇挑眉,啧了一聲:“小家夥倒是讨喜。”也沒有一點要伸手摸它的意思。
莫輕雲順手将雙福卷到手裏,小家夥四腳朝天躺在她懷裏,任莫輕雲輕輕撓着她的小肚皮。
“在巫山偶然遇見的,合了眼緣便出手收留了它,叫雙福呢!”莫輕雲提着雙福的爪子沖着他招了招手道別,眉宇間都是笑意。
目送莫輕雲進了院子,莫鴻宇方長長的嘆了口氣。
輕雲,終于開始成長起來,可以獨當一面了……
天色漸暗,落日低垂。
一抹黑色的身影趁着暮色一溜兒的鑽進了鋪子。
灰色的門簾上印着一個鮮紅醒目的“賭”字。
此處正是西街的地下賭坊。
西街,說是玄鳴城最繁華的地方也不為過,不同于與東街的夜市書房,西街最多的便是花樓酒館賭坊,做着日進鬥金的買賣。
莫輕雲一身墨黑色直綴,腰間挂着墨玉佩,長發高高束起,露出精致俊逸的五官。莫輕雲本就長得比同齡人慢,十三歲正是雌雄莫辨的年紀,穿上男裝,活脫脫的纨绔子弟模樣。
賭坊的門童立在桌旁低着頭打瞌睡,突然被一枚銅錢砸了個正着,迷瞪着眼看向莫輕雲。
少年薄唇微啓,聲線低沉喑啞道:“給我一個籌碼。”
“一個”門童頗為不可思議,“公子今日是沒帶錢袋子嗎您吱個聲,小的命人去給您取。”
少年伸出食指在他的眼前搖了搖:“不,我就只要一個籌碼。”
門童觀她一副富家公子的打扮,到底不敢放肆,乖乖的把籌碼交給莫輕雲。
莫輕雲燦爛一笑,門童一時間竟晃了心神,待他反應過來,那富貴小公子早已沒了蹤跡。
轉到角落玩了幾把猜單雙,小試牛刀,拿了一把籌碼的莫輕雲懶懶散散的從人群中退出來,瞧中了正中間的大圓桌。
桌子上依然是玩着再普通不過的比大小,只是賭注卻是全賭場下得最大的。
“司公子,聽我的準沒錯,這次一定是大,再輸我把腦袋給你擰下來當夜壺。”
莫輕雲聽罷,伸手搭在前方男子瘦削的肩上,扔下一把籌碼,莞爾一笑:“那你這夜壺可是當定了,小。”
身着月白長袍的男子身形微顫,側過頭疑惑的看着身形散漫的莫輕雲。
微微側着身子,昏暗的燈光下,男子昳麗的五官顯得愈發深邃。漆黑如墨的雙眸定定的看着她,隐隐透出溫和缱绻的惑人魅力。
饒是見慣風雨的莫輕雲,也不禁在心中一悸,暗嘆了一句:“公子世無雙”。
對上那人一雙溫潤清澈的眸子,莫輕雲“嗤”的笑了,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莫不是個傻大個,難怪方才被個賭鬼忽悠許久,想來銀錢輸的也不少。
男人伸手微微擋下她的動作,聲線清冽如活泉:“兄臺對此局有何高見”
莫輕雲微微眯了眸子,神色莫測的輕笑不語,揚着下巴示意他自己看。
在一衆“開”“開”“開”的催促聲中,篩盅被人倏然揭開。
三二二,七點,小。
莫輕雲得意一笑,嘩啦啦的往自己面前撥籌碼,一面還不忘嘲諷面如土色的某人:“夜壺還不快去茅房待着”
“夜壺”臉色“唰”的就白了,顫巍巍的跪下,拉着男子的褲腳:“司公子饒命,司公子饒命,實在是小人今日手氣不好,改日,改日,定給您把輸的銀子贏回來。”
莫輕雲“啧”的嫌棄一聲,伸出腳尖将人推到一邊:“臭小子,我觀你印堂發黑,衰得狠,還敢來賭坊”
那人一把推開莫輕雲,滿臉涕淚都顧不得擦,忿恨道:“餘某賭了數十年,區區黃口小兒也敢在我面前說三道四。”
莫輕雲眉梢微挑,笑容越發深了稍許,卻看得“夜壺兄”後頸一涼。
莫輕雲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大兄弟,你今晚是被這人坑了多少錢”
男子随和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如春風襲來,示意她環顧四周:“就這些。”
莫輕雲瞧了瞧一桌笑意滿滿的賭客,又掂量了一番桌子上的籌碼,不可思議道:“就這些”
敢情是一桌子的老賭鬼贏了他一個倒黴孩子的錢!
該是有多大的心,在此時還能好好的坐在椅子上與她談笑風生!
男子潋滟的桃花眼彎成一雙月牙,肯定的點了點頭:“嗯。”
莫輕雲狠狠的剮了跪在地上的男子一眼,頗為惋惜的嘀咕:“敗家子。”
男子神色一滞,欲言又止的瞅了他一眼,唇齒嗫嚅兩下,低着頭輕聲說道:“遇人不淑嘛。”
莫輕雲心中的薄怒突然就去了很多,該死的,她竟然從中看出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倒黴孩子。”莫輕雲眸光微閃,撸着袖子就要上場,豪氣道,“看我大殺四方,欺負個不懂行的算什麽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