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十五全家一起去郊外青山雲廟燒香都快成了許家的習俗。往日裏一早娘親就趕着開叫自己起床,再一塊兒去老太太那裏請安。
東瑜木讷的坐在床頭,昨夜睡得不太安穩,入夢太深。顧嬷嬷打了水進來看她還呆滞的坐在榻上,“老爺一早兒過來等小姐,還不讓我們叫你,快點拾掇。”
東瑜洗臉時候還想着該怎麽應對老妖婆,如今許赫江立場不明,她處于劣勢中的劣勢,稍有不慎,就會從嫡女的位置上跌下來。
每日裏就連穿什麽衣服都得膽戰心驚,計劃要加快了,不然早晚在這大院裏折騰成瘋子。
東瑜着一身淺碧色,一半頭發挽了一個流清髻,剩下的頭發自然垂下,好不俏皮。東瑜出來時候許赫江正坐在那裏喝茶,臉上神色不明。
“娘說過,空腹喝茶不好。爹爹既然來了就和女兒一起吃點吧。東瑜好久沒和爹一起吃飯了。”東瑜笑着走到他身邊,拿走了他手裏的茶。
許赫江點點頭,自家女兒越來越懂事了。“我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太忙,等得了空閑就帶你去咱家的莊園裏面。”
“那女兒可記下了,爹爹不許賴皮。咱們去吃飯吧,我都餓了。”東瑜陪着笑了兩聲,只得生硬的轉移了話題。活了兩世,她對自己這個父親的情意都被消磨光了。
兩人用完了早飯才去了許老太太的院子裏,秦可希和許佑已經在那裏候了多時了。正巧他倆到了,許老太太也整理完出來了,真可謂是盛裝打扮,整個人都年輕了許多。
不再是往日裏暗沉的顏色,而是換成了相對明亮的藍色,發髻梳的也規整許多,全部頭發都挽上去,整個人都精神可許多。
“大夥兒都到了咱們就出發吧。”許老太一改往日的尖酸刻薄的嘴臉,整個人都洋溢着高興的氣息。
許赫江點了點頭就走上前去扶着許老太太向門外走去,秦可希立馬走去另一旁,只留下東瑜和許佑跟在後面。兩人倒是難得的默契,都未曾開口說話,東瑜也是難得的清閑。
許赫江和許老太太一輛馬車,秦氏母女一輛,東瑜自己一輛。東瑜上了馬車才發覺莫琴還在外面走着,撩開簾子又把她叫了上來。她總覺得今日得氣氛有點不同尋常。
“莫琴,華容苑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東瑜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約有了半個主人的樣子,也想知道娘親身後到底隐藏了多少東西。
“關于華容苑的事情,我一概不知。”莫琴也不遮遮掩掩的了,許東瑜看起來不像之前那麽草包了,慢慢的出來了夫人的風範。
“那,你是我娘養在外邊兒的?”話都出口可,東瑜才覺得這話有些不妥,怎麽說得跟養小情夫似的。
“夫人拟了一個初步章程讓玖叔招了八個人,四男四女。我是其中一個,被派來保護你,另外七人應該還在華容苑中。”莫琴将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心裏也是頗為傷心,若是夫人早些發覺不對勁,也不會落得這麽個下場。
前世的自己到底是有多混蛋,辜負了娘親臨終前的一片苦心。那時候自己除了王瑾修誰也不信,私奔那天晚上都是半夜裏翻窗戶走的,如今想來也算是自己活該。
東瑜并未再問什麽,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容易了許多,就算最後計謀不成,滅了許家滿門也不是什麽難事,不就是背上幾條性命,這都是許家欠她和她娘親的。
東瑜靠在了身後的軟枕上面,馬車搖來搖去她竟然睡着了。她夢到了幼時娘親拿着她的小手寫字、畫畫、彈琴、調香。
畫面一轉似乎是冬日裏的帝都,忘記了是哪家貴人送的狐毛大氅,她拿着暖爐站在結滿冰晶的樹下發呆,背後傳來簌簌的聲音,她回頭一看……
“小姐,醒醒。”莫琴輕輕推醒了她,青山已經快到了,出門在外,可不能跟老爺他們分開,否則難免被人鑽了空隙。
東瑜睜開眼睛,悄悄抹去眼角的淚珠,可不是越活越沒出息。“快到了嗎?”
話音剛落,馬車就停了。莫琴先出去看了看,跳下馬車又撩起來車簾,扶着東瑜的胳膊讓她蹦了下來。偏偏這輛車沒給放上臺階,這也忒欺負人了。
東瑜倒沒在意這個,就随着他們一直向前走。每月裏面她最懶怠來了,且不說晌午難吃的齋飯,就這将近三四百的臺階也讓她望而卻步。只是如今心裏真正存了求佛的心思,腳下竟也輕快了許多。
到了山門口就來了迎接的僧人,許赫江、許老太太、秦可希都跟着僧人往別的門去了,就又剩下可許佑和東瑜。
“姐姐一路上走的臉不紅,氣不喘的,看樣子身子是大好了。”許佑過來就挽住了東瑜,當着衆多下人的面,東瑜做的太過分,只能幹巴巴笑了兩聲。
“畢竟之前來的次數都數不清了,我都習慣了。咱們接着往前走吧。”東瑜不着痕跡的推開了她,先往前面走了。
許佑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好姐姐,咱們可是來日方長呀。“咱們去偏門那裏等爹和娘,讓姐姐好好的逛逛這座廟。”
東瑜走到佛前,尋了一個蒲團就跪了下去,雙手合攏,誠心祈求,望娘親在九泉之下一切安好,望自己也可心想事成。
莫琴扶着東瑜站起來,又去前面功德箱處添了香油錢才去了後面。這個雲廟占地很大,西邊上有個花園,每次來了她都躲在這裏偷懶。如今也算故地重游吧。
東瑜和莫琴剛剛在走廊坐下就遠遠看着有個人影朝這裏走過來,定睛一看,是那天在墓地遇到的人。
七娘過來微微欠身,“我家夫人誠邀小姐過去一敘。我家夫人與您娘親風夫人是舊識。”
聽了這話東瑜再無推脫得道理,只能跟了過去。這位夫人看着和娘親差不多的年歲,保養得當,看着和二十歲的小姑娘也差不了多少,整個人都是雍容華貴的。
“丫頭過來坐。”容月招了招手,讓人給她在石凳上鋪了軟墊。
東瑜順從的坐在她面前,看着是特別好相處的人,只是人心難測。她也不敢先開口說些什麽。
“你娘去世後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吧。我知曉她在許府的處境,可有人為難你?”容月看着她清清瘦瘦的樣子就百般心疼,把她未來的兒媳婦欺負壞了可怎麽辦。
七娘看了看自家熱情過度的夫人,只能上前去拽了拽她的袖子,讓她注意點。“夫人,你起碼先介紹一下自己。”
“噢,對,你看我一着急就給忘了不是。我是郡王夫人,容月。你叫我容姨就行。”容月看着這個小姑娘是越看越喜歡,一想到自家不成器的兒子就又嘆了口氣。
“容姨,你叫我東瑜就好。”東瑜心裏一震,似乎一不小心攀了一個高枝兒,還是特別財大氣粗,有權有勢的那種。
“對了,容姨,我是和爹他們一起出來的,爹的事情辦完出來找不到我肯定會着急的,我們得先回去了。”東瑜忽然想起來還有一堆人在等她,不然一會又被罵了。
容月看着東瑜着急忙慌的離開,緊緊的皺了皺眉頭,在家都呆的這麽謹慎嗎?東瑜還在孝期中,也不能嫁過來,要不先訂親怎麽樣。那就該挑日子上門提親了,對,就是這樣。
東瑜絲毫沒想到自己得命運就這麽給訂下了,等那人上門提親的時候再拒絕都晚了,當然這是後話。
東瑜和莫琴似乎是迷路了,走到了一個偏僻的、不尋常的院子裏。按理說應該破敗不堪,但卻修的精致。東瑜抑制不住好奇心就帶着莫琴走到了一側的牆根處。
東瑜和莫琴得臉瞬間就紅了,盡管未經人事,但是還能分辨出這種聲音是什麽。女人辛苦卻又愉悅的喘息聲,男子時不時悶哼的聲音,居然在廟堂之處碰到了活春宮。
東瑜推了推莫琴,示意她更仔細的查看一下。莫琴雖然害羞,但素養還是在這裏的,就硬着頭皮走到了窗前,輕輕捅破窗紙……
莫琴回來後就拽着東瑜趕快離開了,整個臉色都變了。直到走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莫琴才開口說道:“是許家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