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細草
“抱歉，沒收住，打得有點狠了。”晏微風後退一步，咬緊了下唇。
她确實記起來了。
兩人的第一次初吻，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天。
那天的暴雨來得突然。
校園裏一下子沒了行人，連稀稀落落的幾只鳥兒都帶着哀鳴遠去。
只靠着狄夜舟帶的一把小傘，根本遮不住那麽大的雨。
兩人決定到橋旁的走廊下暫避。
晏微風倒是還好，就只有書包濕了點。
到走廊上的時候，她才發現狄夜舟遠離她的那半邊身子都被淋濕了。
白色的T恤衫已經完全濕透，緊緊地貼着他的皮膚，隐隐可見底下透出的肉色。
狄夜舟正在擰衣服下擺的水。
他見晏微風看着自己，臉一下子就紅了，側過了身子崩潰道：“你不許看！”
“為什麽不許看？我不是你的女友嗎？”
晏微風被他逗樂，故意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玩味地道：“嗯，身材不錯，腹肌能給摸摸嗎？”
狄夜舟似乎被嗆了一下。
晏微風正憋不住要笑出聲來，卻見他真的慢騰騰地挪了過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只能摸一下啊。”狄夜舟垂眸，坐在晏微風的身旁小聲道。
寒涼的雨天裏，他是周遭唯一的熱源。
晏微風愣了半晌，而後試探性地伸出了手，緩緩地放到了狄夜舟的胸口。
她輕輕地碰了一下，肌膚相貼的地方燙得吓人。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可以感受到對方結實胸膛下有力的心跳。
狄夜舟突然握住了她作亂的手。
他的聲音有點啞：“別摸了。”
兩人的手都濕潤潤的，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
晏微風咽了口口水：“剛剛你撐傘的時候太急了，磕到我額頭了，很疼。你幫我吹吹好嗎？”
“真的嗎？對不起，我沒注意到。”狄夜舟愣了一下，一臉抱歉。
他依她的話俯下身，輕輕地往她的額角吹氣。
兩人的距離在此刻被拉得極近。
呼吸相聞，風也缱绻。
空氣裏，桂花的味道甜得膩人。
鬼使神差的，又或許是蓄謀已久的，晏微風啄了一下狄夜舟的臉側。
下一秒，她感到天旋地轉。
狄夜舟的力氣極大，似乎是忍得太狠了，直接桎梏住了她的肩膀，反吻了回來。
扣住她的後腦勺的手動作很輕，唇齒之間的動作卻毫無溫柔可言。
狄夜舟像瀕臨餓死的野獸，想要将她吞吃入腹。
大雨滂沱，無人注意到橋旁的走廊裏，兩人相依的身影。
校園時的戀愛最為熱烈單純，而如今的情感卻早已摻雜了現實的不易，複雜而坎坷。
思緒回轉，曾經狄夜舟的面容和如今的眼前人重合，可兩人的關系卻早已和從前大不相同。
仙嶺的雨終于小了下去。晏微風擡頭迎上狄夜舟的目光：“你指的是什麽，我不知道。”
狄夜舟的笑僵在了嘴角：“別裝了，不知道的話，那你為什麽臉紅？”
“雨停了。狄夜舟，你該走了。”晏微風打斷道，“人是會變的。很多以前喜歡過的東西，我現在都已經不喜歡了。”
“以前覺得合适的人，現在也不一定合适。”
狄夜舟向晏微風走近了一步：“你不試一試，怎麽知道就不合适？”
“哎，那位兄弟。我看你在這裏騷擾人家老半天了，你到底要幹什麽啊！”從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粗犷的男聲。
兩人紛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突然出現的男人皮膚曬得有些黑，五官英俊，舉手投足間帶着極為張揚的野氣。
那人身材魁梧，肌肉相當結實，看上去雄性荷爾蒙爆棚，非常不好惹。
狄夜舟的個子也很高，卻硬生生比那人矮了小半個頭。
看着眼前比他還高一點的男人，狄夜舟氣不打一處來：“你誰啊，我們倆講話和你有關系嗎？”
高個男子不爽地看着狄夜舟：“我是微風鄰居，是咱們仙嶺湖頭山村交警隊的隊長張在南！”
“你又是誰啊！人家明顯不想跟你講話，你看不出來嗎？非要纏着人家，要不要臉！看你這副樣子，我都想打你。”
狄夜舟冷哼一聲：“你管我是誰？我是晏微風的合夥人。”
“況且警察就能亂打人了嗎？有本事你打啊！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他瞪着張在南，“你又不了解她，你怎麽知道她不想跟我說話！”
晏微風在一旁幽幽地道：“張哥，我确實不想跟他說話。”
“聽到了沒有！人家不想和你說話！”張在南把晏微風護在了身後，言語裏夾了些南方口音，“你是哪裏來的啊嗚軟，居然敢在仙嶺人自己的地盤欺負微風！”
“再說了，合夥人又怎麽了，我還是微風的鄰居加竹馬呢！我從小和微風一起長大的，我比你了解她多了！”
狄夜舟揉了揉拳頭就想上。
他向前走了一步，張在南也無所畏懼地向他走近了一步，氣勢上絲毫不輸。
狄夜舟打量了一下張在南的個頭，又想了想自己的個頭，終究還是放下了拳頭：“算你狠！”
張在南硬氣地大吼道：“趁着現在雨小了，拿着旁邊那把傘給我滾！下次再讓我見到你，你看我揍不揍你！”
狄夜舟一甩手，臨走前想到了什麽，問道：“你們這經常下這麽大的雨嗎？”
張在南雖然不耐煩，但身為警察的禮貌使他習慣性回道：“對啊，每年到了這個季節總要來那麽幾場。不過今年的雨好像格外大些。”
狄夜舟看着雨，想了想：“有點棘手。照這樣下去，楊梅林的排水肯定會出問題。”
張在南不屑地啧了一聲：“你真是鹹吃蘿蔔淡操心。咱們仙嶺的楊梅林好得很，這麽多年産量一直都是整個市最好的，不勞你費心！”
晏微風知道狄夜舟的專業能力，聽他這麽說，便問道：“狄夜舟，那你覺得該怎麽辦？”
“我還沒想好，但我想重新規劃一下楊梅園的排水系統，選用性能更好的排水裝置。”
“沒想好就回去想。”張在南拍了拍晏微風的肩膀，“微風，咱們回屋去，別理那家夥。”
下一秒，張在南的手腕被狄夜舟抓住。
狄夜舟踮起腳，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張在南，咬牙切齒道：“我警告你，你別碰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