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八章

第二日上午,夏歡推開俞氏大門,走到前臺:“我找你們總裁。”

前臺小姐揚起甜美的嗓音,和同樣甜美的臉龐:“請問您有預約嗎?”

夏歡皺了皺眉,簡單的,“沒有。”

前臺小姐略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有點為難的:“對不起,沒有預約,我們是不能為您通報的。”

“麻煩您現在通報一聲,我叫何夏歡,找你們總裁。”

前臺小姐又看了看她,這才撥起了電話,應該是打到秘書處的,不一會兒,她放下了話機,歉意而堅決地:“對不起,總裁現在很忙,不見客。”

是嗎?

夏歡“哦”了一聲,“謝謝。”說完,便轉身朝最近的門走去,她走得極快,在先前她眼角的餘光早就看到門上的标牌。只是待她沖進去的時候,伴随着那一聲驚呼:“你不能進去——”幾乎是同時,門從裏面打開,夏歡只覺得全身似乎都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裏。

驚呼聲過後,便是一陣極致的死寂。

下一刻,夏歡幾乎是被那個人給推了開來的。只是一時腳步不穩,她眼看又要倒了下去,那雙先前推開她的手臂又快速穩穩地将她接住了。

此時她的半個身子倒在他的懷裏,雙手反射性的握住眼前人的衣襟。如此暧昧的姿态極其引人遐想。夏歡的心髒怦怦跳得厲害,在那雙攝人目光的俯視下她甚至能夠感覺到眼前人的胸膛也在沒夠規律的起伏着。

“總裁,對,對不起,這位小姐她……”前臺小姐這時才慌慌張張的趕了過來。

“都下去吧。”俞漠擡頭掃了一圈,迅速又恢複了一貫的冷漠。

“你來這裏做什麽?投懷送抱?”等人都散了之後,俞漠握住夏歡的胳膊,将她提了起來。

“我……”夏歡依舊有些面紅耳赤,咬着唇一時說不出話來。是投懷送抱嗎?剛剛似乎的确是這樣……

“我要去開會,現在沒時間聽你閑扯。”俞漠看了下時間,冷冷的丢下這句話就準備離開。

“我……我在這裏等你。”

她幾乎是咬着唇說的,等說完之後才發現門口早已連個人影都沒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等俞漠開完會,批完公文再次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天氣本就陰霾,昏暗的燈光下,躺在深褐色的沙發裏已經睡着了的夏歡身體微微蜷縮。似乎是這段時間以來深度的缺失睡眠才讓她就此睡了過去。其實她睡得并不安穩,峨眉不時地蹙起,眼角濕濡,微顫的睫毛上還挂着幾顆淚珠。

俞漠一步步朝她走了過去,幾乎是有些貪婪的望着她的睡姿。他用指腹輕輕擦去她眼角的淚珠。觸手溫熱的液體,讓他的心似乎被針紮了一下。

這些年來夏歡的睡眠早就變得極淺,一點點小的動靜就很可能将她驚醒。此時此刻當她睜開眼時望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他的眼中竟罕見的帶有一抹憐惜,她愣愣的望着他,一時間忘記了言語,直到他突然收回手背對着她重新坐到辦公桌前。

“找我什麽事?”他頭也不擡地。

夏歡走到他的面前,卻開始躊躇起來,半天過後才開口,“俞漠——”

他的頭依然專注在公文上,只是口氣變得犀利:“講重點!我很忙,恐怕沒有時間聽你說家常。”

夏歡的氣被勾了起來,聲音也不自覺的提高了:“好,那麻煩你在聽別人說話的時候專心一點!”

俞漠放下手中的金筆,往後一靠,做了個開始的動作之後,抱起雙臂。

“收手吧,別再殘害那些無辜的人了!”她的嘴唇有些發顫,拼命的抵制住那一瞬間襲遍全身的冷意。

他輕輕一笑:“無辜?你指的是什麽?”

她看着他:“何爸爸被辭退——”

他的嘴角勾起一絲冷意:“這是公司內部的事,你沒聽說過合理的人力資源調節嗎?何夏歡。”

“你是說何爸爸沒能力嗎?笑話,何爸爸自五年前從加拿大回國,他的能力便是得到國際認可的。至今你們公司留下的這些元老有幾個不是何爸爸當年一手提拔出來的?為什麽單單辭退他一人?”

俞漠蹙了蹙眉,似有幾分不耐煩:“決策是整個董事會聯合做出的,或許,你應該一個一個打電話去問那些董事們。”他看着她,“需要我提供電話號碼嗎?”

夏歡咬着唇:“俞漠,你當真以為我是傻瓜嗎,有什麽決議,可以最後不報呈你這個董事長兼總裁批準?!”

他的臉色愈發的冷:“何夏歡,我才知道你原來這麽公私不分。而且,俞氏企業的事,與你有什麽相幹?”他盯住她,好整以暇語帶機鋒地,“怎麽,是發生了什麽讓你不得不挺身而出的事嗎?”不待夏歡回答,他低頭繼續公文,冷淡地下起逐客令,“我待會兒還要開會。”

“如果我回去呢?”

“什麽?”他看着她,挑了挑眉。

“我說,如果我回俞家呢,何家如果與我再沒有關系了呢,你,是不是願意放……”

“何夏歡!”俞漠突然打斷了她的話站了起來,傾身捏住了她的下巴,冷冷的,一個字一個字:“何夏歡,別太高估了你自己。”

……

漫天紛飛的雨裏,在匆匆奔走的行人中,夏歡一個人,靜靜地,漫無目地的走着。任突如其來的雨點大滴大滴落在頭上,身上。

不知道走了多久,突然間,紅綠燈路口,一輛急救車急剎在燈下。

刺耳的當當聲高低不齊地撞擊着夏歡的心靈。薄霧迷蒙,片刻之後,幾乎是條件反射,她朝着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的情緒幾乎失控,若是媽媽出什麽事,她永遠都不會原諒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

醫院裏還是安靜如初,白色的簾幔,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地板,參差着淡藍色的牆壁。一大束百合花斜插在透明的水晶瓶裏。襯托出病床上人蒼白的身影。

當夏歡渾身濕透的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何媽媽顯然有些吃驚,但轉而眼底的驚訝又被擔憂與心疼所代替。

“外面下雨了怎麽也不知道打傘?”何媽媽将床邊的毛巾取下剛準備給夏歡擦臉,夏歡突然俯身抱住了她。

她的呼吸漸趨平穩,眼簾輕顫身體有些發抖。

“怎麽了,是不是出什麽事了?”何媽媽有些緊張地輕拍着夏歡不住顫抖的雙肩。

夏歡拼命的搖頭,想說些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哽咽。

“媽媽你的病一定會好的,一定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傻孩子,媽媽當然不會有事啊,你看我的病已經快好了,再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真的?”夏歡有些欣喜地擡起了頭來。

“當然是真的,媽媽什麽時候騙過你?”

“媽媽,媽媽我好擔心……我怕這一切都是假的,這些幸福都會消失。我好害怕,我怕一睜開眼你們都會消失,爸爸,裴斯哥哥,還有媽媽都會……都會消失不見。”

“傻孩子,再也不會了。”何媽媽聲音變得哽咽。

夏歡點了點頭,躺在何媽媽的懷裏漸漸閉上了眼,“害怕,害怕你們都會消失。就像很多年前一樣,沒有媽媽……沒有。”

兩天之後,何爸爸從醫院回來後就準備動手辦出國手續。何媽媽的病情越來越不穩定,他準備暫時先回加拿大。那裏的醫療條件比這裏要好上很多。

以前就聽何裴斯說過,他們一家以前住在加拿大海濱,那裏還有一套他們名下的別墅。在那裏生活了将近十幾年,如今突然要回去,在夏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望着一家人期待又略含征詢的目光,夏歡第一次如此拿不定主意。

“夏歡和我們一起走吧,我小時候還在小學牆角下種了一棵桃樹呢,你不想去看看嗎?”何裴斯首先沉不住氣先開了口。

“夏歡,你是我們的女兒,應該由我們繼續照顧你。這次回國,我會在加拿大那邊安排好一切。”何淵博慢慢斂起一貫的笑容,靜靜地注視着夏歡。

離開嗎?她的心有些發抖,在七年前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媽媽也曾經想将自己送走。可那時她卻是死活都不願意,只因為這裏還有一個他。她舍不得。

可是如今,自己還有什麽理由繼續留在這?留在這繼續被他欺辱嗎?不,不要,她拼命的搖頭,眼淚直不住的簌簌往下落。不要,她再不要過回以前的生活了,那種懦弱無助的孤寂,他看着自己永遠只是輕慢的冷冷疏離,她不要,再不要了……不愛了,不愛了還不行嗎?

她的愛害了自己,現在又害到了這個家,她還有什麽資格繼續留在這裏?

可是,卻是下不定決心。

說不出那幾個字。脫離他的生活,他的世界,從此以後,完完全全脫離他……可是一想到,心,卻一片酸澀。

“爸爸,這幾天我想先去學校,過幾天我給你答複。”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明顯的看到他眼中掠過一陣淡淡的失望。

她的心裏對何家是心存感激的,而且,只有他們從不會多問她為什麽。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學校舉辦舞會的那天。

由于先前幾天夏歡都一直在醫院照看母親沒能幫上什麽忙,所以在今天最後一天夏歡很早就趕到學校和同學們一起忙了起來。

愉快的氣氛很快就沖淡了連日來的悲傷,輕緩的致愛麗絲鋼琴曲在舞會場上空悠揚的飄蕩。歡聲笑語,忙碌的身影,讓夏歡找到了一種充實的快感。

班長喊了幾個人過去拿打氣筒給氣球打氣,夏歡一臉黑線的往後退的離遠了些。心想這些男生一定是故意的,一袋氣球都快打完了,沒被打爆的就她手裏的三個。

“哇咔咔,老班,帷幕的左邊自動拉線好像壞了,怎麽辦?現在找人來修好像已經來不及了,還有半小時舞會就開始了!”正在夏歡給氣球畫各種搞笑的表情的時候,道具組突然傳來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悲鳴。

“不是吧?!”夏歡只覺得額頭上頓時出現了三道黑色下劃線。

老班很快就過去察看了,說來藝術系的人就是反應快,在不到三分鐘就商量好了對策。經過他們一致的投票通過,老班決定找個人一直站在帷幕後,随時充當機械拉線。所以當大家略帶邪惡的目光一致落到夏歡身上的時候,夏歡唯一的想法就是,今天也應該随便找個很爛的借口不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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