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就惦記了一夜要回禀的事情,所以田錦蘇一大早兒就趕到了小祖宗那裏,誰知道竟然賴床不起。他也不敢打擾,只能是在偏廳裏等着。
待田錦蘇喝了不下五杯茶水時,陸品歌這才姍姍來遲。月牙色外袍,清溪色裏襯,頭上一根玉簪,倒真是和昨晚許大小姐的裝束有異曲同工之妙。
“世子。”田錦蘇趕忙站起來作揖行禮,看着陸品歌揮了揮手才重新站直了身子。
“說。”陸品歌每日早上起來就心情不大好,一般沒人敢來觸他的逆鱗。
可今日也不知中了什麽邪,明明對昨日禮宴上發生的事情了解的差不多,可還是想聽他親口說。
“昨日驚鴻一見便覺得這許家小姐不簡單。我可以保證之前收集信息絕對是真的,不排除她性情大變以及突遇貴人的情況。
我們的人也一直暗中監視,幾乎沒有與外人接觸的可能,身邊一直都是那幾個人。所以她性情大變的情況比較靠譜。
另外,這許家的水實在是不清,我們實在沒必要去渾水摸魚弄自己一身髒。”田錦蘇實在是摸不清陸品歌的心思,說完了就偷着擡頭瞄了他一眼,見他面色無變,也暫時放下了懸着的心。
陸品歌哼了一聲,沒有說話就起身離開了。只留下田錦蘇和他身旁的小厮面面相觑,“小哥兒,您看這世子是什麽意思,咱這人跟還是不跟?”
“人先跟着,等世子發了話,我會找人傳給你的。”小厮說完就急忙離開了,生怕田錦蘇拽着不讓他走。
田錦蘇也是無奈,跟了世子這麽久,世子的脾氣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世子莫不是看上了許家姑娘才這麽上趕着調查人家,對,肯定是這樣。既然如此,可得好好巴結一下。
田錦蘇打定了心裏的主意,也想稍微提點一下許赫江。田錦蘇揣着滿肚子心思就離開了世子府。
陸品歌徑直到了書房,坐在椅子上卻看不進去書。紀拓跟了他這麽多年,看着他面色沒什麽波動,但周身散發的氣息卻是透着三九天的寒冷。
紀拓端着茶輕輕放在他身邊,“世子不滿意什麽?”
“廢物。”陸品歌随意翻了翻書,又把它扔到一邊。今日早起床了,似乎看一切都那麽不爽。
紀拓這才明白,這是嫌棄田錦蘇沒用,帶回的消息和昨天聽的沒什麽差別。“咱們的人還一直跟着,世子有無打算見她一面?”
“煩,不見。”陸品歌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總感覺心裏跟有一只貓在撓一樣,“再跟幾天,看看接觸了什麽人。”
“我這就傳命下去。世子對這樁親事有什麽看法?”紀拓看着自家世子倒沒有看出多少排斥,倒是有一點小小的期待。只是那戶糊塗人家,當真以為風傾曦的背景那麽簡單。
“先壓着,下去吧。”陸品歌不耐煩的揮揮手,看着門緊緊關上心中的郁悶才緩解了一丢丢。
“世子,今早得信,故人将至何處迎?紀拓忽然想起今早的飛鴿傳書,這才急急忙忙遞上去。
陸品歌拿過來看看皺皺眉,來了一個比自己還難伺候的祖宗。“這又來使喚我了,把聽軒按這個清單上收拾出來,不能差一分一毫,另外告訴丫鬟,退避聽軒八丈之外。想活命就一邊呆着去。”
相對于小世子的不淡定,東瑜姑娘這邊小日子過得是風生水起。所有的流言一掃而空,許家的門檻又快被踏破了。
不過不知道她那個繼母跟爹吹了什麽枕邊風,竟讓爹對這些人都看不上眼,看來又不知道密謀着什麽。不過計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
今日怕有故人來,瑾修哥哥,前世我對你是真真付出了心意,而你卻肆意踐踏,今世我就送你和我那個便宜妹妹走上生不如死的路。
東瑜半眯着眼窩在躺椅裏面,柳樹長長的枝桠随風擺動,時不時的就滑到她的臉上。
“小姐還是蓋上個毯子,雖有太陽曬着,但是風涼,若是又病了,可就得不償失了。”顧嬷嬷不顧她的反對應給她又蓋了一層。“小姐有什麽事情不要憋在心裏,我……”
東瑜睜開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明。她伸手把毯子往上拽了拽,出聲說道:“嬷嬷,娘死了我不是不傷心。可我若一直顧着傷心,早晚會被人想方設法趕出這裏。嬷嬷放心,東瑜心中有數。”
顧嬷嬷嘆了口氣,“小姐和夫人一樣的聰慧,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姐姐,姐姐好興致,介意我們一起坐在這裏曬太陽嗎?”許佑怯生生的聲音傳來,真的是一張無辜的臉。
前世她也未曾懷疑這個弱弱的小姑娘,只是把所有恨都加在了秦氏身上?東瑜給了顧嬷嬷一個放心的眼神,示意她下去準備茶水,糕點。
“這地方又沒寫着我的名字,你坐不坐,呵,和我有什麽幹系。”東瑜又窩回搖椅裏面,現在不能對他們太客氣,否則會引起秦氏猜疑。
許佑嬌笑了兩聲,似乎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裏,“姐姐,你看,這是管家的兒子瑾修哥哥,聽說瑾修哥哥的功課特別好,爹爹特意讓他來教咱們寫字呢。”
确實,王瑾修教過她認字、寫字,可是王瑾修不知道的是那些東西她十歲之前就都學會,不過前世真真是被愛慕蒙了心,什麽功課好,只不過是為王瑾修進許家找了一個借口而已。
東瑜為了配合她,趕忙睜開了眼睛,在目光觸及那人時還閃着欣喜的光芒。前世的心動不是沒有原因的,翩翩公子人如玉,陌上佳人世無雙。
“瑾修哥哥?以後多多關照了,我可是一個笨學生。”東瑜微微低了頭,紅暈也恰到好處的飛上臉頰。
王瑾修幼時記得見過這個大小姐一面,長得是足夠漂亮,就是腦子有點不夠用。這個新來的二小姐倒是聰慧過人,一眼就看出來他到底想要的是什麽。“這是自然。”
東瑜佯裝開心的點點頭,看着他近乎露骨的眼神真是想吐,前世的自己到底笨到了什麽地步。東瑜瞥到了有個丫鬟走過來和許佑耳語了幾句,許佑點點頭,站起身來。
“姐姐,娘急着叫我們回去。真是的,一會不在她眼皮子底下就惦記。我都說了就來姐姐這裏坐會兒。”許佑笑的一臉開心,變着方法的刺激她。
許東瑜,如今許府的女主人是我娘,而你不過是一個失去了娘的野孩子,嫡長女的身份也早晚是我的。
東瑜心裏卻是真的心疼,連上前世都十幾年了,身陷花樓又怎敢奢望為娘親拔草掃墓。
王瑾修去而複返來到這裏時,就看到她眼眶紅紅的,看來許佑說的真是沒錯。“東瑜妹妹,人不于世上,強留亦無義。要節哀呀。”
東瑜用力抑制着眼睛裏的淚花,擡起頭沖他笑了笑,又點了點頭。
看着他有些呆若木雞的樣子,滑下搖椅,端起來桌子上嬷嬷剛做好的糕點和他擦肩而過,施施然走回了屋子裏。嬷嬷的東西,你不配吃。而我的東西,你更沒有資格碰。
窗外不知道何時又飄起了雪花,遠在千裏之外的男子忽然緊張的抿了抿唇,冰清玉潔的帝都似乎看着更招人讨厭。
一旁的暗衛也是看癡了,直到他咳嗽了兩聲才收回了自己“赤裸
裸”的眼神,“元相,蘇帝的意思是,下江南。”
墨衣男子點了點頭,随即想起了什麽。江南久別,緣是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