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瑾怎麽回的大帳，她不知道，只記得聽到芍藥說了句：“晚了。”後面的事，便不記得。
等她醒來，已經是下午。一睜眼便見茹嫂坐在自己身邊。
“娘娘您醒啦。”茹嫂臉上一喜，對着門外喊了一聲：“平兒，快去告訴皇上，娘娘醒了。”
端木瑾臉色蒼白，眼神空洞，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屋頂，什麽也不說。
楚非離接到禀報，說端木瑾醒了，便放下手裏的事，跑了過來：“瑾兒，你醒了。”
端木瑾看都不看對方一眼，像是沒聽到一樣。
楚非離知道她傷心欲絕，心裏難受，想到上次老谷主去世，端木瑾整整端坐了三天三夜。
這次雖然情況有所不同，可即便姜婉兒是端木瑾的仇人，那也是以前的事，從那晚後，他們的恩怨便一筆勾銷。
楚非離摸着床上之人的手，低聲說道：“事情我已經查清楚，她是自盡，桌子上留書，希望你能好好照顧她的孩子。”
端木瑾眼皮動了一下，眼淚無聲的落下。
芍藥聽說端木瑾醒了，忙走了進來，見到對方半死不活的樣子，心裏便來氣。
這是幹什麽，內疚？還是和上次一樣，把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
他上前一步，站在床邊，大聲喊道：“起來，你這是在懲罰自己還是在折磨我們，你知不知道，你暈倒的那一刻，多少人心都提了起來，你倒好，安穩的在床上裝死，端木瑾，我瞧不起你。”
芍藥的呼喚沒起到一點作用，床上之人依舊目不轉睛的看着上方。
“我知道，藥是你制作的，但是那不是給姜婉兒準備的，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選擇，和你無關。”
楚非離輕聲的安慰道，從端木瑾暈倒到現在，他大概知道事情的情況。
姜婉兒服用藥王谷最毒的毒藥身亡，而那毒藥偏偏是端木瑾制作的。真不知道姜婉兒這是贖罪還是在懲罰她。
一陣嬰兒的哭聲，從帳外傳來。
芍藥和楚非離對視一眼，随即芍藥出了大帳，把孩子報了進來，身後跟着楚雨。
楚雨聽說端木瑾醒了，而且不吃不喝，便抱着孩子過來。
手裏還拿着姜婉兒的遺書，一份寫給端木瑾的遺書。
她雖不知道昨夜發生了什麽，但從姜婉兒給自己的信中可以看出，沒有兇手，她是自己想死，想早日見到皇上。
這次對楚雨的打擊很大，上次可以說失誤，讓姜婉兒走丢，那這次怎麽說，自己就在隔壁，卻什麽都沒有聽到，什麽沒能做，眼看着自己的主子自盡身亡。
若不是看到姜婉兒留給自己的信，楚雨都想退出暗衛。
芍藥把孩子抱到端木瑾的身邊，讓孩子去抓她的手，低聲的說道：“這孩子本就可憐，現在又沒有母親，你想她在沒有小姨嗎？”
床上之人無聲的顫抖，最終哭了出來，伸手抱住孩子默默流淚。
賢兒好像知道什麽，用那笨拙的小手，去觸碰端木瑾的淚痕，惹得對方即心疼又無奈。
芍藥和楚非離對視一眼，兩人輸了口氣，還好端木瑾沒有像上次一樣，再不吃不喝三日。
楚雨上前一步，遞上姜婉兒的遺書，并接過孩子。
端木瑾接過遺書，像千斤重擔，沒想到才一夜，卻陰陽兩隔，無再見之日。
楚非離對身後人使了個眼色，芍藥帶着所有人離開大帳。
屋內只有她們兩人，楚非離坐在端木瑾身邊，讓她以為在自己懷裏，低聲說道：“瑾兒，我知道你難過，可你現在也是個母親。不能在如此任性了。”
端木瑾緊緊的握着遺書，窩在楚非離的懷裏，低聲哭泣。
若是早知道她的乞求是為了走的安心，端木瑾一定不會答應。
若是早知道她的忏悔是服用自己的毒藥，端木瑾一定不會答應。
若是……
種種的可能，都化為烏有。再多的假設，都換不回姜婉兒的命。
師父，師哥，婉兒，都走了，整個藥王谷真的只剩下她和芍藥。這種黑發人送黑發人都感覺，真是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端木瑾不斷的問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老天爺為什麽如此懲罰自己。難道無父無母還不夠凄慘，還要讓整個藥王谷滅亡，對自己重要的人，一一離去才算對自己真正的懲罰嘛。
想起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便是和姜婉兒在藥王谷的時候，兩姐妹整日整蠱各位師哥，整天弄得髒兮兮，然後一起去谷後的小溪洗澡，在暢想一下未來。
她記得當時姜婉兒曾經驕傲的說，我一定要找個文武全才的人當相公，在種一片桃花，白天男耕女織，晚上在月亮下賞桃花。
當時端木瑾還笑她，怎麽這麽幼稚，哪有桃林，整日做夢。
直到她到了北靖皇宮，才發現在木斬淩的宮殿後面，有一片桃林，據說是木斬淩父皇為她母後親手種的，整整五十棵。
當時端木瑾還逗姜婉兒，你的夫君不會是木斬淩吧。
想起往事種種，端木瑾才發現，自己是多麽依賴姜婉兒。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樣，姜婉兒不是她的配飾，而是她，她才是。
姜婉兒以前對她的包容，忍讓，最終讓兩人漸行漸遠。
端木瑾不知道自己又哭了多久，只知道在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大帳內空無一人。
她張了張口，發現嗓子啞了，端木瑾啊了幾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自己喉嚨，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無力的躺在床上，手裏還攥着遺書。
端木瑾雙手摸索着，最終打開書信，熟悉的字映入眼簾。
師姐，我走了，我始終不能原諒自己所犯下的錯，更無顏面對師父，還有藥王谷上上下下幾百人，我是個罪人，不值得被原諒，最終還是選擇以死謝罪。
我決定早日下去陪木斬淩，親自去師父面前磕頭認錯，在陰間為師哥們做牛做馬。
我知道我的決定會傷到你，請師姐原諒我的任性，因為活着真的太痛苦了，我難以接受。
賢兒是我唯一的血脈，請師姐看在往日的情分，多加照顧，婉兒，來生做牛做馬，以報答師姐的再造之恩。
請師姐切勿悲傷，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賢兒。
楚雨是木斬淩留下的人，若是師姐不嫌棄，讓她繼續留在你身邊，陪伴賢兒，也算木斬淩留給孩子唯一東西。
婉兒敬上。
端木瑾讀完遺書，默默的閉上眼睛，眼淚無聲的落下。希望你們在那邊一切都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