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北州事情一了,定要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知道厲害,敢嘲笑他是個老頭子
想起小姑娘的娘出生的時候,他已經在北州打天下了,司湛的內心,瞬間深深的憂傷起來。
天眼雷陣被二人破壞,一行人無暇在此地多做停留,便跟着司湛入了天眼之中。
“此處蝕氣與靈力相互碰撞,你們要小心。”
低語一句,司湛便牽着莫輕雲走在前面,而雙福早已變回正常的體型,趴在莫輕雲的肩上打盹。
變大一次,靈力消耗太多,小家夥瞌睡得不行,莫輕雲本要将他放入洗髓瓶的靈泉之中,被司湛制止了,言道雙福能夠吸食蝕氣,在此處能更快的恢複精力才是。
說是天眼,實則是一條漫漫無邊際的通道,裏頭一片黑暗,莫輕雲目不視物,只能亦步亦趨的跟着司湛。
其他人見此,也紛紛縱身躍入天眼之中,收斂了姿态,謹慎的在裏間行走,畢竟此處剛剛被人用作雷陣陣眼,誰也不知還會生出何種變故。
一衆人太過緊張,莫輕雲反而不自在起來,輕咳了一聲,問着身邊的司湛:“這條路還要走多久”
進了此處便全然失了方向,莫輕雲盲目的跟随着司湛的腳步,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也是從中悟出了其中關鍵。
司湛他,是在利用靈力來判斷出口的方向。
莫輕雲曾聽司湛言過,五洲之中,獨獨以西洲靈力最為貧瘠,黃銅境上的術師便已能在西洲橫行霸道,暢通無阻。更何況自京都的靈力一夜之間散盡之後,西洲的靈力便日漸頹敗之勢。不說賀峰等人,便是莫鴻宇,待在西洲數月,靈力愣是沒有半分長進,遲遲無法破階進入青銀境。
西洲的靈力,已經不适合高階煉靈師的修煉了。
而北州的靈力較之西洲自是要強上不少,天眼做為連接西洲與北州的通道,一處靈力匮乏,一處靈力充沛,一行人身處天眼之中,自是能夠逐漸感受到其間靈力的差異。
就好比此時,莫輕雲分明察覺到,西洲的靈力正在源源不斷的流入北州,而司湛帶領着他們行走的方向,正巧便是靈力流動最為順暢的方向。
“西洲的靈力本已不夠術師修煉,為何還會通過天眼流失,進入北州”
司湛腳步微頓,嘆道:“這種情況自我們剛入東洲之時便已經出現了,世間之事本就是玄之又玄,靈力與蝕氣的存在乃是順應天理,如今天生異象,縱使是你我二人,也無能為力。”
莫輕雲心下一沉,輕聲問道:“若是任由此事發展,西洲會如何”
司湛在黑暗中摸了摸她的腦袋,出言安撫道:“無需擔憂,西洲縱使沒了這些靈力,也是靈物頗多,斷不會就此斷了世間生靈的供給。”
洛湖神醫耳聞司湛有此一說,也是一聲長嘆:“乖徒弟,莫忘了,能夠被煉靈師納入囊中的靈力,本就是可有可無的,多餘之物,只是被人化以妙用罷了。靈力來自萬物生靈自身,只要西洲生靈未絕,西洲的靈力便不會消失殆盡。”
“頂多,也就是西洲的術師不如其他四洲罷了……”
最後這句話,便是洛湖神醫說出口,也沒有多少信服之力。
衆人心知肚明,西洲的靈力一日日的流失,術師無靈力可以支撐修煉,縱使有再好的靈脈與根基也只是枉然,最終也只是泯然衆人矣。
若是生活在莫輕雲前世的世界也便罷了,只是東南北中四洲術師日益強大,偏西洲的術師失了修煉的根本,一日不如一日,難保其他幾洲之人不會心生異心。
術師與普通人,可是從開始便不是站在同一個臺階上。
莫輕雲尤自在沉思,卻是被司湛迎面彈了一個腦蹦,猛不然的被人來了這麽一下,驚得她下意識的痛呼出聲。
未曾來得及同這人糾辯,下一刻已是被他牽着信步走在陽光下了,男人低醇沉穩的聲線就在耳邊,聽得莫輕雲心裏頭癢癢的。
“西洲有你我坐鎮,還怕一群宵小不成”
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姑娘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況且,西洲地大,這靈力流盡也不是一夕之間的事情,此時便愁成這樣,未免是杞人憂天。”
莫輕雲張嘴便要辯駁,去了趟東洲,已是知曉西洲的煉靈師差了東洲不止二十個年頭的修煉,如今知曉了西洲的術師不能再上一個臺階,身為剛剛平定四海,新上任的女帝,她怎能不急
司湛臉帶笑意的湊到她跟前,一本正經的說道:“讓我來看看,眉心可是生了皺紋不曾”
這般親密的打趣之話,莫輕雲惱羞成怒的捶了他一拳頭,男人方才作罷,只是後頭跟着的幾人将二人的肆意親近之态收入眼底,一時心頭也不知作何感想。
笑鬧過了,莫輕雲才想到西洲之變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解決的,待北州之事了結,再來此處細細查查原因也不無不可。
畢竟,變故出在天眼之中,北州定是拖不了幹系。
聯想起天眼入口處的雷陣,莫輕雲一時之間心思是越發沉重。只覺有一張無形的大網無形之中将人籠絡在其中,一舉一動皆是受人制肘,壓迫得人喘不過氣來。
司湛只覺身邊的小姑娘臉色倏然慘白,神色微頓,将人摟在懷裏細細問了一番:“這是怎麽了莫不是初入北州,身體不适”
小姑娘的體質異于常人,由不得他不慎重。
莫輕雲方想開口寬慰他,身子一僵,頭皮倏然發麻,一種被毒蛇纏上的窒息感席卷而來。
驚恐,愁悶,慌張……
“司湛……”
司湛聽到小姑娘拽着他的衣襟,小聲的問着他,聲音幾乎是從牙齒縫裏面擠出來的。
“有人,有人在看着我們。”
衆人猛然驚覺,俱是全身繃緊,提防着四周。
司湛眸子一沉,舉目望去,周圍一片荒蕪,哪裏有半個人影,連個活物都沒有。
司湛将懷裏的小姑娘抱緊,倏然轉身,手中的昆吾劍騰空而出,擊向碧雲萬裏的晴空。
卻見晴空之中,緩緩落下一道黃色的繪符,随着下落的身形逐漸燃燒,終成灰燼。
一行人見罷,均是神色大變。
陸清風微微揚手,已是将化成灰燼的術符握在手中,細細感受着上面殘存的靈力,低聲道:“同雷陣的繪符術出自一人之手。”
術師修煉已久,身上殘存的靈力氣息自是各不相同,似陸清風這般的青銀境術師,自是能夠輕易察覺出兩者的相似之處。
繪符之術在西洲本是魔族禁術,只是自神宗倒臺後,莫輕雲便着人将繪符之術編訂成書,傳揚了出去。本就是神宗折騰出來的所謂禁術,一來沒有用到蝕氣,二來同魔族也無甚幹系,何來禁術之說
只是想起方才一行二十人,除了莫輕雲司湛以外,愣是沒有一人察覺出此處的異常,衆人不免心生羞愧之意。
若非莫輕雲與司湛發現得及時,只怕他們連初入北州就被人盯上了這種事情,都無能知曉。
司湛眸光在陸清風手裏的灰燼上頓住,眼底光華閃過,陸清言手中瞬時已是空無一物。
兩人互換了一個眼色,俱是将這一茬按下不提。
能讓莫輕雲如此忌憚的東西……
司湛從未見過莫輕雲如此沒來由的慌張驚懼模樣,那是一種深深刻入骨髓的恐懼,恍若經年流逝,這份驚恐也不會消失一分一毫……
擡手輕輕撫了撫小姑娘僵硬的背脊,柔聲安撫道:“沒事了,有人在此處畫了張符紙恫吓我們,不值當什麽。”
莫輕雲擡眸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吃過他遞過來的靜心丹方能緩一緩心底的郁氣,強自微笑道:“我沒事了,只是從暗處出來倏然接觸到太陽,有些不适應罷了。”
這話,拿去騙鬼都不回信,更何況是同她朝夕相處數月的司湛。
司湛壓下心底的擔憂,也是欲要緩和她緊張的心态,低頭親了親她的額角:“怕什麽呢北州可是我的地盤,任誰都不能翻出天來。”
這話說得狂妄,卻是效果顯著,能安下莫輕雲惶惶不安的一顆心。
擡眸嗔了他一眼,莫輕雲忍不住打趣道:“風這麽大,也不怕閃了腰。”
司湛挑眉,不可置否的一笑,将人又摟緊了一些:“有我在你身邊,你無需忌憚任何東西,任何人,想要坑害與你,也得先問問我同不同意。”
莫輕雲擡手抹了抹眼角,心底奇異的安定下來,方才那種惶惶不可終止的心悸終于是離她遠去了。
心道自己這是在畏懼什麽呢連死都不怕的人,今生有了某人的陪伴,竟是一而再再二三的矯情起來了。
輕輕的“嗯”了一聲,莫輕雲自他的胸前擡起頭看向來人。
來人俱是一身黑甲裝扮,只腰間的劍柄閃着熠熠寒光。
瞧見司湛等人的身影,幾步上前單膝跪地,低下頭揚聲道:“末将恭迎王上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