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0 章 無标題 第三更

趙秀雲這次負責拍電視劇, 可以說就兩個字,摳門。

除開必要花銷, 諸如演員不得不請,導演編劇肯定要有,扛設備之類的人更是不能缺,其他的上頭,都薅自家的羊毛。

方海每天回家都能發現家裏有東西消失不見,連同小孩和小黃也有份出鏡,堪稱一毛不拔。

苗苗的戲份就是一個有小狗的小姑娘, 在劇情裏,狗其實比人更重要, 需要令行禁止,大家本來都想着上哪借只軍犬,需知, 打報告可不是件簡單事。

只有趙秀雲看完劇本,一拍桌板,高興得不行,心想這筆錢又省下來。

說省, 該付的演員費還是要付的,就是少一些。

苗苗頭回憑自己掙到十塊錢,很是高興說:“小黃也有五塊錢,我可以把這些全給它買肉吃嗎?”

平常頂多就是給兩根肉骨頭, 吃點肉渣渣, 這生活水平一下子可提高不少。

災荒年月裏過來的人,對這些總有一種不舍得,不是說狗不配,總是, 唉。

趙秀雲想想那也是小狗掙回來的錢,說:“行啊,你決定就行。”

對于自己掙到的十塊錢,苗苗也有自己的安排,務必做到雨露均沾。

她先是請幾個好朋友們在路邊攤一人吃了一碗馄饨,斥巨資兩塊錢,又給爸爸媽媽買了一大份炖牛肉,花兩塊錢,剩下的六塊錢,她決定攢一半,剩下的等姐姐回來,可以請她去吃街口新開的羊肉串。

三塊錢的羊肉串,夠把人吃撐了。

小丫頭對姐姐的偏愛一覽無遺,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就等着她放假回來,尤其是到十二月裏頭,天天劃拉着日歷看。

以前本來也沒人自己買這玩意,都是各單位自己發的,充其量給你印個山山水水,今年流行起來的是印着香江明星的長日歷,誰家裏挂一本,真是時髦得不行。

還不便宜,一本就得兩塊錢。

苗苗把一九八三年一月九日圈起來,恨不得刻在骨頭縫裏,可惜那天她要上課,沒辦法第一時間去接人。

連同方海都因為有外商來,帶隊上街維持秩序,沒辦法到火車站去。

趙秀雲趕着不太忙,請下來半天假,眼巴巴在出站口等着,風一吹,她頭發就亂飛,跟錢花瞎唠嗑。

現在兩個人是好得不行,有時候買個菜都得湊一塊。

她偶爾是挺羨慕錢花的,畢竟人家十來歲出來做事,崗位上熬快三十年,現在已經是可以輕松過日子的級別。

哪像自己,職業生涯剛開始,天天湊着勁往上。

兩人說着話等,眼睛一點不錯眼盯着看。

過會趙秀雲模模糊糊說:“那兒是不是啊?”

錢花也不大确定,說:“上了年紀,眼睛有點花,我也拿不準。”

嘀嘀咕咕,等孩子都到跟前才敢确定。

禾兒穿了件嶄新的呢子大衣,頭發編得美美的,別着兩個紅色發卡,柔順垂在一側,還不知道從哪來的小皮靴,跟還不低。

好家夥,女大十八變啊?

趙秀雲上下打量,給她左手提溜起來換右手說:“不錯,不錯,好看啊,好看。”

看完她又看她身後,對高明要在滬市過年這件事只字不提,只問:“路上累不累?“

高明一個字還沒說,禾兒小嘴已經叭叭開,和王月婷左一句右一句,活像是熬了七天七夜似的。

錢花沒好氣扯孩子一下說:“淨胡說,這次還給你們定的是軟卧。”

要擱以前,沒有縣團級的級別,拿不到介紹信,哪怕是她都沒本事給孩子弄,現在是寬松不少,只要舍得花錢就行。

連趙秀雲都沒坐過軟卧,也就方海出任務搭過幾次,只聽說條件好得很,這會也搭腔道:“肯定比原來坐硬卧舒服。”

這倒是真的。

說說笑笑幾句,這才準備各自回家。

高明這次還是住方家巷子口的招待所,大小夥子一路上沒少耗力氣,倆姑娘的行李他扛着大半,自己的東西倒沒多少。

回家的公交一路開,錢花先帶着女兒下車,再過一站,趙秀雲才帶着兩個孩子下。

禾兒一手挽着媽媽,一手提行李,進家門東西就放下來,抱着小黃一陣稀罕。

趙秀雲本來想跟他們多說幾句,一看快來不及,索性說:“晚上六點上平安飯店吃飯啊,我先去單位一下。”

禾兒盯着媽媽的背影,立刻精神起來說:“我們去接妹妹放學吧。”

雖然是初中生,但要是下課能看到姐姐一準高興。

這種都是小事,用不着商量,高明“嗯”一聲,兩個人往外頭走。

正好是下午曬太陽的點,巷子口巷子尾都是人,禾兒跟街坊鄰居一路打招呼,沒忽略他們眼裏的探究之意。

說起來她年紀不大,但大概是上大學,也意味着是大人,放假回家身邊還帶着個男同學,怎麽看在怎麽不對勁。

也是高明好幾年都不住在滬市,不然要按以前跑方家那個勁,別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

兩個人心裏都沒鬼,也不怕別人猜測,大大方方一路說着話。

禾兒顯然對放假生活很期待,說:“廣州放假好晚,小麥他們還要好多天才回來。”

等回來,又是五人幫聚首。

其實應該反過來說,是首都天氣冷,放假早,寒假長,不過暑假就短很多,跟南方是反着來的。

高明心裏也惦記着大米,畢竟他最要好的哥們就這一個,跟着說:“是啊,不過也快了。”

禾兒覺得一點也不過,說幾句又把話題轉到別的事情,說:“晚上我媽一準問你。”

信上說的總是語焉不詳,高明自從去學校報道那次跟親爹翻臉,父子倆就沒聯系過,好像彼此都不認識。

他沒覺得有什麽,畢竟奢望一個打小就沒得到父愛的人再有什麽希冀實在過分。

高明知道這次回來長輩總是要問的,但一點不擔心,只說:“趙阿姨不會強人所難的。”

不會像別人一樣,聽到就要勸他“父子沒有隔夜仇”,“說到底還是你親爹”,“他只是不擅長表達,還是很愛你的”。

禾兒也知道媽媽的個性,不過幾個人裏,哪怕小麥家裏是那樣的情況,也總是姐弟倆扶持着過日子,只有高明好像別無依仗,總是叫人有些發愁。

半大姑娘,把所有煩惱都壓在心裏,說:“沒事,我家就是你家。”

這話,王月婷也說過,兩個小姑娘受家裏寵愛,連帶他們幾個都被愛屋及烏,雖然沒有父母的支持,從小到大過得都不算難。

高明心裏是感激的,沒挂在嘴上,說出來恐怕只能得到一個白眼,話音一轉說:“那晚上我請家裏人吃飯,你幫我攔着點啊。”

禾兒心有餘悸,說:“我媽搶買單可厲害,就沒見輸過。”

論起這種人情往來,趙阿姨是從無敵手。

高明都不止見識過一次,但還是堅定說:“我趁着上廁所偷偷結賬就行。”

“那她也得給你硬塞回去。”

“所以才要你幫忙啊。”

兩個人把這件事當要緊事來商量,到十三中門口還嘀嘀咕咕。

還不到下課的點,但會做生意的人已經把攤子都支起來,只等着學生們出來。

禾兒看了別提多羨慕,說:“我們念書的時候,只有小飯館可以吃。”

想打牙祭,校門口就這家,再有別的得走出一條街,一來一回根本來不及上課。

高明只在這兒上一年初中,覺得事情都挺模糊的,但要回憶也不是不行,透過圍牆的欄杆看進去,說:“操場都鋪上水泥地了?”

還真是,禾兒更加憤憤不平,說:“我們以前都是土,一跑一嘴灰。”

要是跌一跤,更是不得了。

高明還記得,指着她膝蓋的地方說:“最少摔過兩次。”

豈止啊,後來他轉學,還有好幾次,有時候信裏記得寫,有時候忘記。

禾兒訴苦起來簡直沒完,聽見放學鈴聲更加氣憤說:“鈴是不是也換過?以前沒這樣響的。”

高明支着耳朵聽,覺得沒什麽兩樣,不過附和道:“是有點不一樣。”

苗苗本來每天放學都會在樓梯口等一下王雪和趙明宇,三個人一起在學校附近吃東西,然後走一段路再分開,今天是提前打過招呼,誰也不等,一放學就迫不及待往外跑。

悶頭就走,也不看看邊上有什麽。

禾兒故意沒叫妹妹,想看看她什麽時候會擡頭,沒想到傻丫頭愣是從邊上過去,讓人失言,只得喊道:“方小苗,這樣走路的嗎?”

打小就這壞習慣,只盯着地,有點破石頭破葉子都想撿回家。

苗苗聽見熟悉的聲音,表情都變了,高高興興昂起頭說:“姐,高明哥!”

禾兒扯扯妹妹的小臉,先教育說:“講過多少次,走路不要光看路。”

苗苗把臉鼓起來,大眼睛滴溜溜轉着,也不辯解,知道哪招讓自己看上去最可憐。

沒什麽心眼的小姑娘,那點機靈勁全用來對付家裏人。

禾兒無奈搖頭說:“你啊你。”

高明伸手幫她拿書包,看一眼手表說:“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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