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力挽狂瀾(下)
黃袍加身最是雍容華貴,可在他身上永遠都是那麽低賤。夏目擡眼看着桌子上坐着的那人,嘴角艱難的扯出一絲笑容,擡手摸了一把臉上剛剛抹上的鮮血,“看來大哥是不指望我再說些什麽,何必再走這一趟。”
蘇淮景樂呵呵的品了一口茶,看他狼狽的坐在旮旯裏,身上鞭痕纏繞,遂而收斂起笑容嘆了口氣,“衆目睽睽,朕也不好過分維護你。只能委屈你再受點委屈,朕會救你出去的。”
夏目沒有想起身走到他身旁的意思,只是苦笑着搖搖頭,“呵呵,擇日處斬。大哥,恐怕你已經知曉我的身世,也難為你忍我這麽長時間,還拜我為相。”
蘇淮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件事,臉上的“和藹”一時沒挂住,他低頭頓了頓,“這件事朕确實知道,但咱們兄弟情深,如今更是親上加親,而且祖父若是知道我做了這件事也不會饒了我的。”
夏目撐着牆壁勉強站起來,朝他恭恭敬敬行了禮,“當年少不更事欺瞞蘇帝是罪臣有過,若論以勾結外戚治罪還不如說我是欺君之罪。元府已毀,我也沒了牽挂,但求蘇帝還顧念昔年,給我個痛快。”
蘇淮景走上前扶起他,讓他坐在了簡陋的石榻上,“不瞞你說,這次是太後動了心思,朕也不敢明着忤逆。這天下本就是咱家的,你何必做這般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放心,朕會救你出去的。而且朕盤算着該讓你認祖歸宗。”
夏目如兒時一般拽了拽他的衣袖,“名分什麽的我不需要,元府事情已經了了,我對這朝堂實在沒什麽留戀。倒不如落個清閑自在。大哥若是還願意認我,就聽我一言。如若太後不肯放過我,還望大哥一定要順了太後的心意。”
兩人自是打了許久太極才作罷,待到夏目送他離開的時候已然逼近破曉,不由得搖搖頭揉了揉發酸的眼睛,一時有些惡心。當初确實帶着目的接近他,也不是沒有料到今日的局面,可年少時那些還是抹不掉,記在心裏隐隐作痛。
一會兒就有人端了清水,送了幹淨的衣物過來,還在石榻上鋪了厚厚的被褥,雖說遠不及元府,但好歹也能勉強落腳。夏目擡頭看了看那一角泛紅的天空,将手放進了盆裏,心中雜念退去,困的有些睜不開眼了。
東瑜求了鳳竹清許久,這才讓她一塊跟了來。在長亭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才有一隊車馬姍姍來遲,異域裝束,十分惹眼。東瑜看着馬車裏出來一個還算溫和的糙漢子,猜到了這或許就是那個被誣陷的赫托。
鳳竹清笑着迎上去,東瑜自然也跟了上去,“可汗一路奔波勞碌實在辛苦了,我已經在府裏準備了下榻的地方,祖父也已經恭候多時了。”
“王爺身子可還硬朗,多年不見,聽聞王爺已經抽身朝政頤養天年了。”赫托大笑兩聲,還不忘偷着打量了一下東瑜。
“如今朝堂之上烏煙瘴氣,實在不是個好去處。對了,這是我家妹妹,東瑜。”鳳竹清也看到了赫托的小動作,自然得介紹一番。
東瑜側身行禮,“東瑜見過可汗。”赫托哪敢受此大禮,“使不得使不得,夏目對我有救命之恩,王爺于我有知遇之恩,你既是夏目的未婚妻,又是王爺的掌上明珠,該是我朝你拜上一拜。”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這麽客氣,還是先回府裏去吧。”鳳竹清沒料到赫托知道這麽多,看來夏目是時常把東瑜挂在嘴邊,也難為他那麽內斂的人。
事情卻沒在他們意料之中,被蘇淮景派來的太監截了胡。赫托只能是匆匆領了聖旨進宮,而鳳竹清跟東瑜就守在宮門外等候。
蘇淮景眯着眼看了看下面跪着的赫托,稍微不慎就打翻了李居安端過來的茶,吓得赫托一哆嗦。待宮女把殘局收拾妥當,蘇淮景這才慢悠悠出了聲,“維克山部落你管理不當,該當何罪?”
“維克山部落喬利可汗暗地裏招兵買馬,待事情暴露之時我已經不能拿他怎麽樣了。我與丞相是多年好友,他對我更是有救命之恩,所以來往才稍微密切一些。”赫托定了定心神,不能被蘇淮景牽着鼻子走,可該做的樣子也得做上。
“朕何時問你丞相的事情?北疆王爺的兵馬可到了部落裏?”蘇淮景抿了一小口茶就又将被子遞給李居安,冷冷的哼了一聲懶懶的靠在椅子裏。
“沒有。恐是山路難行,在路上耽擱了時間。”赫托沒想到他會問這件事,也就老老實實的回答,反正蘇淮北也沒要求他說別的。
蘇淮北心思轉了轉,如今赫托親身前來,從探子那裏得知他日夜兼程五天五夜,這時間也說得過去,實在不能撕破臉,“愛卿請起,我原本就不打算對夏目怎樣,只是為了堵住悠悠之口,如今你親自走一趟,也省得落人口實。我這就着人放丞相回府,你也好跟他敘敘舊。”
“臣多謝蘇帝恩德,臣對蘇帝亦是忠心耿耿,我赫托部落永遠臣服于帝都。”赫托規規矩矩行了跪拜禮,臉上也沒有過多的高興。蘇帝變幻無常,可別被他捏住別的錯處。
赫托出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黑了,東瑜随着鳳竹清站在那裏,細聲細氣的說了幾句話,雖然聽的不太真切,可能看出臉上的擔憂,不愧是夏目挑重的人,就是跟旁的不一樣,“勞煩二位苦等,咱們這就去牢獄接回夏目吧。”
東瑜沒想到會等來這般的好消息,重重地掐了鳳竹清一把,“我在這兒就先替夏目謝過可汗。”鳳竹清回頭瞪了她一眼,轉過頭去卻依舊是笑意盈盈的,“蘇帝難得這麽爽快,可汗有心了。”
“這同救命之恩相比又算得了什麽,不過舉手之勞。而且丞相本就沒做錯什麽,信函之上也只有幾句問候語。蘇帝沒理自然不會深究。”不管他如今答應了蘇淮景什麽,早晚也都不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