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戒律堂

雲長先生袖袍一擺,極是威嚴的模樣:“你們對于我的吩咐,有什麽異議嗎”

莫輕雲忙低頭回答道:“弟子不敢有。”

雲長先生冷哼一聲,斥道:“不敢有便快滾去跪着吧。”

二人便在陸清風的帶領下滾去戒律院跪下了。

戒律院果真是名不虛傳的清冷,偌大的大廳,空蕩蕩的沒有一物,牆上沒有壁畫,廊前更沒有題字。

莫輕雲嘴角微抽:“這就是戒律院”

陸清風一臉深沉的點頭:“當年師祖為了懲治犯錯的學子,便特意建造了戒律院,專門讓學子們再此反思過錯。聽說世族擔心戒律院不夠大,裝不下犯錯的學子。自此以後的戒律院便越做越大,而裏間俱是空無一物。

莫輕雲嘆道:“這跟關小黑屋有什麽區別。”

陸清言一本正經的同她說笑:“有的,最起碼咱們有燭火,不過好冷啊。”

空無一人的大堂,縱使寬敞亮堂,也抵不過沒有人氣啊。

兩個小女子跪在這裏,連個坐墊都沒有,極易寒風入體,邪氣侵入的。

不過陸清風縱使再擔憂,戒律院的規矩擺在這裏,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在兩個師妹身旁盤腿坐下,就當是多個人,多個人氣吧。

更何況以陸清言膽小如鼠的性子,在這裏跪上三個時辰,天都黑了,只怕膽子都要被吓破了。

三人在這裏數指頭熬時間,陸清風實在是無聊,索性同他們二人聊起了家常。

“同你們說件事兒。”

莫輕雲輕輕的“嗯”了一聲,忽略陸清風神神叨叨的語氣。

“那日你們遇到的奇事,我同雲長先生提過了。”

陸清言眸子都亮了,跪坐起來,連聲問道:“雲長先生知道了他怎麽說”

雖說雲長先生不茍言笑,還有點招人不喜歡,不過三位先生裏最靠譜的就是雲長先生了。遇事找雲長先生,早已是雲泥學院裏不成文的規定。

至于神出鬼沒,一年到頭見不到蹤跡的院長,不存在的,權當沒這號人物好了。

沒成想,數日之後,莫輕雲因今日的輕視之态,得到了刻骨銘心的教訓。

“雲長先生說你整日神神叨叨的,志怪看多了,移了性子,要我好生管教你。”

莫輕雲奇道:“雲長先生這是不相信我們所說的話”

陸清風眼眸幽深的說道:“只怕雲長先生認為這是你們兩個想要借此逃過懲罰的推脫之詞。”

陸清言險些一口老血齁出來:“我都快被吓死了,雲長先生竟然質疑我說的這話的真實性!”

陸清言氣得便要從地上站起來,莫輕雲忙撲過去把人壓下:“你想多跪幾個時辰嗎”

陸清言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對着陸清風說道:“哥,堂哥,你妹妹我诶,從小到大何曾說過一句謊話。你小時候摘桃子把屁股給摔了這件醜事,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大伯母了。雲長先生竟然不相信我”

陸清風臉色陀紅,想要上去捂住她這張胡言亂語的嘴巴:“你混說什麽。”

陸清言眼珠子一轉,看到一旁偷笑的莫輕雲,又想着自家兄長那不能與人說道的小心思,忙抿着嘴不說話,再不敢揭兄長的底子。

莫輕雲沉吟片刻,分析道:“學院建造百年,有些奇聞異事也不足為奇,只是那日的石像,總給我幾分怪異的感覺。”

“師妹可是覺得那日發生的事情,有些不妥當”

莫輕雲點頭,卻不知從何說起那股怪異,讓她心悸的感覺。

陸清風見她神态鄭重,自己也開始姿态嚴謹起來:“既然你們兩個都覺得不妥當,日後路過那裏是便要萬分小心。天黑之時不要路過石像旁邊,便是白日裏也要提高警惕。”

“師兄認為,那日的異象是沖着我們而來”

“如今學院之中,只有你們兩個遇到了那副亂相,小心謹慎一些沒有壞處。”

莫輕雲也覺得此話在理,只是心下決定,暗地裏定要去石像前查探個究竟。

總這麽膽戰心驚的,頭頂上像懸着一把刀似的,覺都睡不安穩。

三人從戒律院出來時,已經時至深夜,陸清風不放心莫輕雲一人離開,便堅持要送她回去。

莫輕雲便只好讓人一路送到了學院門口,柳蓮下來沖三人行了一禮,低聲同莫輕雲說道:“主子在裏面。”

莫輕雲回身同二人道別,轉身上了馬車。

陸清風與陸清言一路駕馬而行,陸清言卻是敏銳的察覺到陸清風現下有些煩躁的心思。

“清風哥哥,可是有心事”

陸清風從小便被定為家族的繼承人,行事歷來都是教科書氏的典範,進退有禮,張弛有度。多一分顯得谄媚,少一分則顯得冷漠,陸清風從小便把這個度把握得極好。

如今竟是放縱自己策馬疾行,陸清言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般臉色沉得滴水的陸清風。

陸清言握緊缰繩,安撫着疾馳的馬兒慢行下來。

哈出一口熱氣,冷氣便緊接着灌滿他的喉嚨,讓人止不住的咳嗽,狼狽萬分。

“清風哥哥”

陸清風深深的舒了口氣:“我沒事,只是一時失态了。”

“你也聽到了那個仆從的話了嗎”

柳蓮下車回禀莫輕雲的聲音可不算下,站在一旁的二人便是無意探聽,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馬車裏有人……

知曉了這個事實之後,陸清風便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當日擊敗黑金巨蟒之後,他便被人打昏,金山曾提醒過他,莫輕雲被一名男子帶走了,他便暗自将此事記在心上。

記起學院裏關于明師叔與莫輕雲的傳聞,陸清風對于自己的真心突然有些不确定起來。

明師叔同莫輕雲關系匪淺,更何況明師叔風姿無人能比,能坐在馬車裏親自來接她的,定是莫輕雲極為親近之人。不方便下馬車,是因為裏頭做着的是個男人,恐惹人聯想……

陸清風一路上想了各種理由來替莫輕雲解釋今晚的事情,卻悲哀的發現,自己可能當真被人捷足先登了一步。

不是明師叔,便是其他男人。

莫輕雲,是一個名花有主的女子。

“難道清風哥哥因為輕雲已有了心上人便要放棄了,你還沒有開始便想着要放棄了,清風哥哥的這種姿态,我真看不上。”

陸清風“啧”了一聲:“若他們二人相親相愛,和和美美的,我們又何必橫插一腳,攪亂了人家的日子。”

“可是感情一事最是微妙,誰又說的準,求而不得才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男未婚女未嫁,清風哥哥怎地跟個女孩子一樣瞻前顧後,矯情。”陸清言不屑的說道。

陸清風哪裏不知她這是說的氣話故意刺激他:“等到莫姑娘正式成親的那一日,我才會完全放下,你把心放在肚子裏,你哥哥混跡江湖這麽久,是不會丢了你的臉的。輸也要輸得光明正大。說不定真幫你把這個嫂子給讨回來了。”

陸清言聽了這話,心裏頭頓時激動不已:“哥哥說話可要算話,我最喜歡輕雲了,想要她天天同我作伴。你若是拿一個真心待輕雲,輕雲感受到你的情意,定會有所回複的。”

小姑娘驕傲的挺胸:“畢竟是我陸清言的哥哥,怎麽都不會差的,想嫁給你的,能從城東排到城西。”

兄妹兩個相視一笑,又大笑着策馬歸去。

黑夜的帷幕猶如一個魔鬼,掩去了所有星光。

閣樓上的百葉窗被人緩緩掀開,露出裏面那人猙獰的面孔。

那是一個容貌被毀的男人,黑黢黢的皮膚上布滿了各種傷疤,心生出來的粉紅嫩肉縱橫在那張人鬼不分的臉龐上,越發稱得這張臉詭異恐怖。

男人一路行走過來,骨節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聲形瘦削,好似下一刻便要散成一堆白骨。

莫飛燕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意欲何為,只是對于此人生出了本能的恐懼。

男人的手臂只聽她的彎曲,手指成爪,抓住她的脖子,聲音森冷得如同從十八層地獄裏出來的。

莫飛燕艱難的呼吸,斷斷續續的說道:“你是來……帶我下地獄的嗎”

莫飛燕猛地暴起,将男人一把推開,觸手是堅硬的骨頭,莫飛燕分明聽到男人摔倒在地時骨頭斷裂的清脆聲響。

莫飛燕簡直是要被逼瘋了,拿着桌子上的筆洗砸向地面,眼眶通紅,恨聲道:“憑什麽我要下地獄,讓她承受一下流言蜚語怎麽了”

“她有受到傷害嗎憑什麽我要被世人唾罵,淪落成見不得光的老鼠”

“我不服,我不服……”

“貝戋人,貝戋人,該死的是你,憑什麽要我去死,該死的是你。”

莫飛燕精神崩潰之下,将屋子裏所有的擺件摔了個粉碎。

男人就那樣癱倒在門旁,從聲音中聽的出隐隐的笑意:“很好,這樣很好。”

月夜下,男人幽幽的嘆氣:“骨頭又斷掉了呢!”

如此雲淡風輕的姿态,看得莫飛燕生起遍體的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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