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輕雲替洛湖神醫整理完了草舍,日頭已經西斜。
垂眸瞧了眼自己髒兮兮的爪子,莫輕雲當真覺得此刻自己與乞丐無異。
鞋上滿是泥漬,學院服還破了一個口子,臉上随手一摸都是一片黑印……
莫輕雲沉默了片刻便像洛湖神醫提出借草舍的淨室一用。
洛湖神醫嫌棄的捂着鼻子走遠,更伸出手放在鼻子前扇了扇:“快去,快去洗漱,臭死了都。”
師父,雖然你的動作有些誇張,還在我的接受範圍內,但您能不明說嗎
無語的看了洛湖神醫一眼,莫輕雲轉身便入了淨房洗漱。
洛湖神醫是在草舍常住的人,草舍裏頭的一應生活用具俱是齊全。莫輕雲簡單的擦了擦身子,便從空間中取出寬敞的外袍披在外面。
總歸洗髓瓶中空間夠大,莫輕雲常用的物具都是放在裏頭,以備不時之需的。
從淨室出來,莫輕雲正在擦拭潤濕的發梢,擡眸便看見呆愣在那裏的白衣學子。
莫輕雲心下一驚,忙轉身躲在了後頭的屏風後面。
她這番玉面含春,衣衫單薄的姿态,自是不能讓人瞧見的。
“你是誰”
男子怔愣之後,聽見女子清冷的聲音,方回過神來,彎身行了一禮告罪:“在下陸清風,不知姑娘在此,冒犯了。”
“此處是神醫的客房,你怎麽會在這裏”莫輕雲毫不留情的問道。
洛湖神醫不喜別人靠近他的苗圃與住處,陸清風卻能輕而易舉的一路走到洛湖神醫為莫輕雲準備的客房,此事在莫輕雲看來,實在是蹊跷。
陸清風輕咳了一聲,疑惑的看向屏風後那道曼妙的身影:“神醫安排姑娘住在此處”
莫輕雲含混不清的“嗯”了一聲。
陸清風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忙不疊的再次道歉:“姑娘,冒犯了,冒犯了。”
他這番姿态做得誇張極了,打定主意要同此事撇清關系。
莫輕雲暗自咬牙,悄悄把雙福從空間中放出來,雙福摩擦着爪子,随時準備抓過去,一旦來人出言不遜,便會被雙福撓得一臉血。
“你為何出現在這裏”
陸清風站直身子,一派月朗風清之色:“洛湖神醫離開學院已久,苗圃的花草都枯萎了,學院便派我來專門照料洛湖神醫的花花草草,順便打掃草舍,等待神醫歸來。”
未等莫輕雲接着發文,他也是将此事的由來說得一清二楚:“有些藥草要夜間澆灌才可,故而我便時常在草舍的客房裏住下,以便更好的找了苗圃。”
莫輕雲喉頭一哽,敢情不是走錯了房間,而是她占了人家的房間啊。
這下子換成莫輕雲羞窘了,小聲嘟囔道:“神醫也不知道搞什麽,自己家的客房住了人,自己不知道嗎”
早知就該直接進入洗髓瓶中泡溫泉了,偷了個懶而已,便生出這許多幺蛾子。
“在下在院子外頭等候洛湖神醫,姑娘請便。”
莫輕雲深吸了一口氣,把雙福收回空間,聲線冷冽的說道:“神醫就在苗圃裏,你自去找他便可。”
陸清風又躬身行了一禮,道過一聲“多謝。”便轉身離開。
聽見門扉碰撞的聲音,莫輕雲靠在屏風上,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這個烏龍可真是,尴尬死了……
收拾妥當後,莫輕雲才意态清閑的走出去,唇角帶笑,端的是一幅玉人模樣。
只是這般雲淡風輕的姿态,在看清院子裏的來人之後,臉上近乎完美的神情便龜裂了。
莫輕雲唇角微僵,自是通過身形認出了此人正是方才誤闖進客房的那人。
她的師父——洛湖神醫,此時正與人推杯換盞,聊得正歡,臉上的褶子都皺成一朵花了。
“師父。”莫輕雲上前去行了一禮。
洛湖神醫用筷子敲了敲瓷盤,笑呵呵的介紹道:“這是你的大師兄陸清風,入學考試時,你們應當是見過的。”
莫輕雲皺着眉頭想了想,嬌俏的笑道:“當日來去匆忙,竟真的沒見過大師兄呢。”
大師兄陸清風聽罷,舉杯抿了一口就,眼簾垂下,蓋住了眼底的一抹深意。
“當不得師妹的一聲大師兄,姑娘乃是洛湖神醫底下唯一的弟子,我可沒有這個能耐拜入洛湖神醫門下。只是入學較你們早了些,故而學子們才如此打趣我罷了,當不得真,當不得真。”
莫輕雲覺着此人虛僞得很,一口一個師妹的,還好意思說“當不得一聲大師兄”。
他這番謙遜模樣,卻是正和了洛湖神醫的意,洛湖神醫年紀大了,最喜歡的,第一便是讨喜的後輩,第二便是謙虛的後輩。
這大弟子一次性符合了兩個要求,二人在此地坐了一盞茶的功夫,陸清風已是不着痕跡的碰了神醫數次,逗得神醫呵呵直笑,如今更是謙遜有禮,洛湖神醫便更滿意他了。直接讓莫輕雲去酒窖把他珍藏了十多年的猴兒酒拿過來,開壇暢飲。
“師妹初來乍到,只怕是還不清楚酒窖在哪,還是我同師妹一起去拿好了。”
陸清風說罷,便起身引着莫輕雲往裏走:“洛湖神醫平生三大愛好,行醫救人,種植草藥,喝酒閑談。酒窖裏可有神醫珍藏的不少好酒。”
洛湖神醫悶不作聲的跟着在他身後,聽着他将洛湖神醫的底子一一倒豆子似的倒出來。
若說莫輕雲身為洛湖神醫的關門弟子,甚為了解洛湖神醫。其實也不盡然,莫輕雲只是在平日裏的相處中摸清了他的脾性而已。過多的,師徒倆畢竟相處的時間還短,一時半會兒也看不出來。
故而陸清風此時說起洛湖神醫,莫輕雲表面上雖是一片漠然之色,腦筋卻是轉的飛快,将陸清風的話一一記下,同自己記憶裏的洛湖神醫一一對應在一起。
洛湖神醫好酒。
莫輕雲記得神醫酒品不行,喝完了酒就要滿世界的撒酒瘋,喝高了還要拿刀砍人。
洛湖神醫好賭。
莫輕雲嗤笑,就神醫那賭術,連司湛的運氣都比不過,在她手裏過不上一個回合。
……
二人一路交談着到了酒窖,多數時間是陸清言一人說得津津有味,莫輕雲乖巧的充當一個好聽衆。
陸清風突然回身,一本正經的問她:“莫姑娘,當真不記得我了嗎”
莫輕雲聞言詫異的擡眸瞄了他一眼,大意是,你是誰啊,我幹嘛要記得你。
陸清風被她貓一樣的小動作給逗笑了,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掩住那末即将要宣洩出來的笑意,聲色溫潤的說道,給了她提示:“入學考核,靈丹院,我們見過的。”
莫輕雲倏然想起,星子半般的眸子微亮,眼角眉梢都是蔓延的笑意。只是這笑意在陸清言看來,怎麽都透着一股調侃的惡趣味。
果不其然,他聽到莫輕雲忍住笑意,誇張的”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啊,你就是那幾個差點被人撕了外衣的師兄之一啊。”
想起那幾名學子的慘樣,高嶺之花不到半刻鐘便遭受了百般摧殘,整朵花都焉耷腦,飽經風霜的。莫輕雲便忍不住想要放肆大笑,在那般嚴肅的考試環境下,出了這一樁樂事,她自是要記得許久的。
其實莫輕雲差點沒說出口的話是“你就是那個褲子差點被人拽掉的學子。”只是考慮到古人的接受能力,莫輕雲還是默默的咽下了這句話。
陸清風神色微變,很是縱容的等他笑夠了才打斷她的話。
“你記錯了,那不是我。”
莫輕雲的眼神在他的四周轉了半響,意味深長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你。”
這話怎麽聽來都帶着幾分敷衍的意味,莫輕雲竟是将他當小孩戲弄了。
弄清楚狀況的陸清風無奈的一笑,拿出狐貍面具蓋在臉上,悶聲道:“現在,認出來了嗎”
莫輕雲在他拿出狐貍面具時便心道不好,等他真正戴上了,便與她記憶力的那個身影完全重疊。
這可不是那個說話不算話,戲弄與她的狐貍男嗎
最後留下了一句話攪亂了一池水,便潇灑的拍拍屁股離去,讓她承受了所有人的羨慕嫉妒恨,更是那幾位師兄晚節不保的罪魁禍首。
熊孩子……
莫輕雲在心底給他下了這樣的定義。
“那日的近藤花,你可還沒還給我。”
莫輕雲輕“啧”了一聲,冷漠的回答他:“那是學院準備給我們考核的東西,應該屬于學院,我何須要還給你便是要歸還,也是還給學院才是。”
陸清風被她堵了一下,卻并不氣餒:“那你總算是差了我一個人情吧。”
“人情”莫輕雲嗤笑出聲,“你以為當時你有得選”
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來晃,莫輕雲嚣張的說道:“當時,你只有三條路可以走。第一,乖乖将近藤花給我。第二,被我打趴下,再被我奪走近藤花。第三,被我們所有人圍毆,你選哪一個說不得到時候可是當真連褲子都被人給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