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8 章 故人自遠方來

二人一路急行到了紫金典當行,視線在門口的牌子上逗留了停頓了片刻,莫輕雲擡步走了進去。

已是第二次進入這個小院,只是莫輕雲對于此地早已是輕車熟路。看得一旁的柳蓮心有餘悸,暗道幸虧主子把這個慌給圓過去了,否則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小老頭初一看見柳蓮便迎上來,小童已是迫不及待的告訴莫輕雲:“司公子就在密室裏。”

說罷,便拐了無數個彎,走過無數個岔路口,終于是将莫輕雲一路引到秘道前。

莫輕雲動作一頓,這小童是怎麽知道他們要來找司湛的

難道都不用過問一聲便能确定二人的來意嗎

莫輕雲總覺得此事做得稀奇古怪,但明歷的解釋卻處處合理,挑不出錯。

直到看見眼前閉目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司湛,莫輕雲心裏頭便什麽懷疑猜忌都沒有了,只剩下心疼,疼得心尖都顫了。

人在經歷巨大的悲痛的時候,哪裏還能理智思考許多。莫輕雲此刻滿腦子都是司湛渾身是血的模樣,幾乎無法直視他。

“司湛。”莫輕雲湊過去輕聲喚道。

床上的司湛眼睫毛微顫,慢悠悠的掀開眼簾,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句話都說不出。

莫輕雲撲到他床前,執起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溫言軟語道:“我在呢,我在這呢。”

眼前的場景太溫馨,柳蓮也不敢出聲打斷他們,悄悄的退出去掩上房門。

“你感覺怎麽樣”

話音未落,莫輕雲已是探出一抹靈力進入他的經脈之中,查看他的傷勢。

經脈受阻,且有些地方已經受損,無法聚集存儲靈力。

莫輕雲心尖微顫,見到他胸前染血的繃帶,心疼到無以附加,略微有些哽咽的說道:“怎麽傷成這樣”

小姑娘眼睛都濕潤了,看得司湛是一陣後悔,啞着聲音費力的說道:“別哭。”

在重傷的司湛面前,一切的安慰都是無力。只要想着司湛渾身是傷,莫輕雲便要想着,她的司湛這是遭了多少罪。

莫輕雲抹了把眼睛,眼眶澀疼,卻沒有一滴眼淚。

她是流血不流淚的頑強少女,只是眼眸到底還是濕潤了。

小姑娘悶悶的辯駁:“我沒哭。”随後又神色肅然的問道,“到底是誰下了這麽大的狠手。”

司湛神色微滞,近乎呢喃的小聲說道:“在北州的仇人。你知道的,我這副殘缺的身體,擋了不少人的道。”

他這話說得近乎自暴自棄,聽得莫輕雲心有不忍,出聲喝道:“胡說些什麽呢,我已經拿到八角蓮葉,不日便能同師父一起研究治療你腿傷的法子。人無完人,我們也無需因為一點缺憾便全然否定自己。”

小姑娘現在情緒安穩下來,都有心思給他灌雞湯了。

“最起碼,我見過的術師當中,你是最厲害的。”

“那明歷呢”司湛随口問道。

莫輕雲深深的吸了口氣,實在鬧不懂這兩人如此在意對方是在鬧什麽,只能低聲說了一句:“明歷自然也是好的。”

卻只聽司湛幽幽的嘆了口氣,不無遺憾的說道:“他身子骨比我好,身手便高于我許多。他能陪着你四處游玩,護送你一路來東洲。而我……”司湛眼神漂移的看着屋頂,半響才出聲,“只能給你帶來麻煩。”

莫輕雲着急的湊近捂住他的嘴,急道:“混說,明歷便是再厲害,我想要一同玩樂的人也只有一個你而已。”莫輕雲微微虎着臉,粗着聲音道,“你快點給我好起來,不然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我被明歷欺負了。”

司湛不着痕跡的皺眉,深覺自己已經進入死角,且有些便态的爽意。

身為明歷的時候,聽不得司湛的半句好話。身為司湛的時候,有明裏暗裏的在莫輕雲心頭同明歷做比較。

每每都是勝過一籌,自己心中才稍許有些安慰。

分明,二者是同一人……

且莫輕雲若是說過分了,他還頗有些生氣。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能在莫輕雲面前忍住怒氣。

莫輕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無論是身為明歷的他,還是身為司湛的他,都被她一張甜嘴哄得開開心心的,也真是難為他了。

司湛這般想着,心思便止不住的有些起伏,按奈不足的輕咳兩聲。

莫輕雲握住他指節分明的手掌,只覺得他整個人都随之輕顫起來,心頭大恫,一把掀開他身上蓋着薄被,入目是一片刺眼的紅。

“你的傷口崩開了。”

司湛微微一笑,有些虛弱的說道:“沒事,這些天總是翻來覆去的複發,我早已習慣了。”

他說的不在意,甚至雲淡風輕,但是莫輕雲卻不能做到同他那般樂觀,上去便要扒他衣襟給他重新換藥。

“松手。”莫輕雲沉聲說道。

司湛抿唇:“不要,你不準看。”此時便顯示出幾分強勢出來了。

莫輕雲心下嘆了口氣:“傷口裂開了,我得給你換藥啊。”

司湛很是執着的看着窗外,不肯妥協:“讓人進來幫我換藥。”

傷口上有貓膩,莫輕雲跟着洛湖神醫學了一身的醫術,能夠騙過她已是不易,司湛可不敢讓她明晃晃的看着自己的傷口。

司湛有些推脫的說道:“你快些讓人進來。”

莫輕雲橫了他一眼,紅唇微啓,吐出兩個字:“矯情。”

司湛汗顏了一下,小姑娘已經轉身去給他尋人來換藥了。

柳蓮正在裏頭笨手笨腳的給他綁好繃帶,看着明歷身上大大小小新添上的傷,沉默了好半響:“主子,你又是何必”

為了不讓莫輕雲起疑,自殘這種事情都做的毫不手軟。

自家主子為了莫姑娘,當真是操碎了一顆心。

讓小童兒領着莫輕雲在院子裏頭轉圈的功夫,司湛便是躲在暗室裏,将自己弄出一身大大小小的傷,如此一來,莫輕雲便是親手把脈,也探不到什麽。

當真是狠得下心來。

“這些事,我會抽個好時機同她說清楚,你們不許多嘴。若是再被人發現破綻,你便直接收拾包袱滾吧。”

柳蓮打了一個寒噤,在心裏頭祈禱莫姑娘遲鈍一些,不要再死咬着他不放。

換好了傷藥,莫輕雲便進來給司湛喂下一枚調養的丹藥,讓柳蓮收拾東西,準備把司湛挪到宅院裏頭親自照看。

柳蓮忙不疊的下去裝模作樣的收拾了一番,司湛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莫輕雲給作主挪走了。

司湛再醒來時,天色已是昏暗一片。

“什麽時辰了”

旁邊有清靈的女聲輕聲回道:“三更天了,餓了嗎”

司湛點頭,昏睡了大半日,腹中早已是饑腸辘辘。

莫輕雲看見他少有的呆愣模樣,輕笑了一聲,起身将燭火點燃。

司湛微微眯眼,好半天才适應了明亮的燭光,這才意識到,方才莫輕雲是一只靠在窗邊守着他。

小姑娘揚聲叫人送上膳食,便坐在床榻上習慣性的給他把脈。

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去換一身,可見是一直留在這兒的。

司湛心間柔軟,覺得自個兒當真是備弊不已,借着小姑娘的一顆真心,肆意鬧騰。可又轉頭回想起,莫輕雲先前的警告,有擔憂得整顆心都涼了。

何時才能尋個好機會,将事實告訴她只求這個時機足夠好,莫輕雲聽完後不會暴走……

莫輕雲悉心的照顧了他一整晚,又親自端來熱水,幫他擦了擦臉,見他又是一副困頓的樣子,便替他撚好被角,起身走了出去。

“好好休息,不許多思多慮。北州的事情自有明歷幫你解決,不用你操心。”

這話說的硬邦邦的,沒有人情味,司湛卻從她那雙通透的眸子中,看到了隐隐的關慰。

嘴硬心軟的小姑娘……

司湛抿唇微笑。

莫輕雲走到門前,回頭盯了守在門口的柳蓮一眼,見他精神抖擻的立在哪裏,木頭樁子一樣,便放下了一顆心。

“好生照顧你主子,出了事情,我唯你是問。”

柳蓮自是忙應下不疊,送走了這位祖宗。

莫輕雲回了自己的院子,屋子裏無論是司湛還是柳蓮均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柳蓮看着主子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模樣,莫名的有些心疼起自家主子來。

自作孽不可活啊……

莫輕雲回去睡了沒一會兒,便起身去了學院尋洛湖神醫,臨走前照例給司湛把了一次脈,并叮囑他好生喝藥。

小老頭一般的叨叨個不停,司湛笑着說她是管家婆。

莫輕雲不可置否的笑笑不說話。

司湛來了東洲,那麽洛湖神醫那邊就要開始準備着了,争取早日治好司湛的腿疾。

想起昔日裏健步如飛的明歷,莫輕雲心下更是可憐司湛了。

有個身體康健的師弟在身邊,也不知司湛看着明歷肆無忌憚的玩鬧時,心中作何感想,可有羨慕過,嫉妒過

莫輕雲甩掉心裏頭千回百轉的心思,一本正經的詢問洛湖神醫,卻被他告知,以司湛的身體,若想開始治療,最少也要一個月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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