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衣冠不正的從人群中脫身而出,回身便看見那一頭的靜靜的站着一位身着月牙長裙的少女。見他們看過來,少女揚唇一笑,明眸皓齒的,險些晃瞎了幾人的眼。
“還是清風師兄聰明,能夠早日脫身,扔下亂攤子就跑了,哪像我們幾個……”
此話一落,幾人心照不宣的對視一眼,俱是心頭苦笑不已。
衣襟處早在衆人忙亂之時被扯得稀爛,有幾個更是連衣袖都差點被人扯得。白色衣袍掩蓋之下的身子,也是處處酸疼不已,不知道被人下了多少黑手。
而最為可觀的便是說着話的學子,幾人俱是将視線集中到李慶樂的臉上,只見昔日頗有女人緣的娃娃臉上橫亘着兩條觸目驚心指印,觀其形狀,應當出自女子之手,只是下手頗狠,眼瞧着都破相了。
九人如今都是狼狽不已的樣子,對上那邊逆光而立的少女,自覺底氣不足。掩飾般的理了理衣襟,餘光卻忍不住偷偷瞄過去。瞅到少女黑白分明的通透眸子,幾人更是心中悸動,最後不約而同的翻牆而走。
只是這背影,怎麽瞧着,都透出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莫輕雲見着方才還是人模狗樣,一副高冷不可攀的矜貴模樣的大學子們,如今賊似的偷偷跑掉,心中暗笑。
院子裏的争鬥仍在繼續,金山已是從衆人之中脫穎而出,拿着近藤花一個起落停在她身邊,欲言又止的看着莫輕雲。
莫輕雲看夠了一群人的争鬥,轉身便要走,連個眼角都沒給金山,讓金山心中一滞,忙不疊的跟上,語氣中不由帶了幾分讨好的意味:“你知道如何使近藤花顯現出原本的相貌嗎”
莫輕雲疑惑的盯了他半響,開口問道:“如此簡單的障眼法,你竟是看不出來”
金山喉頭一哽,臉色青黑的告訴她:“看不出來。”
莫輕雲沉吟片刻,心想這些在她看來是甚是平常的術法,在這些東洲人眼裏卻是極為少見的,甚至是聞所未聞。
五大洲之間,到底還是存在着文化的隔閡。就如同西洲把繪符術當作已經失傳的至寶,在北州,它卻是孩童都會使用的入門級術法。
如此一來,莫輕雲臉上的調侃之色便消失不見,有些理解金山這一刻在她面前的羞赧了。
畢竟金家可是號稱東洲第一世家的大家族,今日幾番在莫輕雲面前露怯,身為金家年輕一代的佼佼者,金山自然是有些下不來臺。
不過莫輕雲也不好仗着自己精通此術便看低金山,能從衆多争奪者之中脫身,自身的實力也不可小觑。
最起碼,除了煉丹術以為,此人的煉靈術修為也不低。
莫輕雲心中微動,擡手拂過小紅花,光華閃過,再一次出現在二人眼前的便是葉若針刺的近藤花了。
金山眼眸微亮,剛想開口讓莫輕雲教他,想起方才二人的争執,硬是忍下了話頭,粗着聲音道謝。
莫輕雲莞爾一笑,也不放在心上,轉身便找了一個角落準備煉丹。
雲泥學院沒有給他們準備煉丹爐,煉丹爐均是考生自帶的。莫輕雲逡巡了一圈,也就覺得只有這院子裏有些靈力,索性也不回教舍,直接席地而坐。
不能用身上的藥草,只能用在院子裏争搶到的藥材。這道考題是所有考生都始料未及的。
能在院子裏找到一味能夠入藥的藥草便已是大幸,如今還只能用這一味藥煉丹,不能使用任何輔助藥草。
遠的不說,連煉丹師最基本的紫丹蘿都被學院規定排擠在外。沒了紫丹蘿,煉丹師便極難控制煉丹爐中靈力的穩定流動,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煉丹,顯然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估摸着只有半炷香的時間裏,莫輕雲無暇多想,将近藤花碾碎成末倒入洗髓瓶。
瓶中光華閃爍,一紅一藍兩股氣流不斷碰撞,最後竟詭異的融為一體。
莫輕雲此番必然是要最大程度的發揮近藤花的藥效,為了盡快煉制出來,甚至用上了遍布四周的蝕氣。
一院子的人都在煉丹,能利用的靈力有限,莫輕雲也只能偷偷使用蝕氣,來加快煉丹的速度,提升藥效了。
輕吐了一口氣,莫輕雲捂着胸口站起身來,緩了片刻,方擡手從洗髓瓶中倒出一粒金色的藥丸。
顏色純粹,更隐隐透着一股清香,正是上等的丹藥。
莫輕雲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将丹藥捏在手裏,第一個走出院子。
只是煉丹之時耗費了太多心神,莫輕雲行走的步子不由自主的有些微晃。扶住一旁的大樹,莫輕雲深深的吸了兩口新鮮空氣,才險險壓住心底的郁氣,掩蓋住心頭的惡心之感。
莫輕雲苦笑,果真還是适應不了蝕氣,便是用洗髓瓶轉化了蝕氣,這副身子也依舊被蝕氣所噬。當真是一點也碰不得這種東西。
好歹如今莫輕雲的洗髓術已是增進了不少,這才能在利用了大量的蝕氣之後,還能安然的站在這裏,只是身形有些晃而已。
靈力與蝕氣本是同源,卻難以共存。而她莫輕雲分明能夠将蝕氣為我所用,卻總是在接觸之時,避免不了胸悶惡心之感,究竟又是有何緣故
不待她仔細多想,身後的金山已是跟上來,順手攙扶了她一把,嗤笑道:“我當你是有多厲害,煉了一枚丹藥便不行了。”
莫輕雲才不管他的冷言冷語,忽視了男人別扭的神色,站直身子便朝着門外走過去。
門外的雲長先生,已經等候許久了。
見二人緊随而來,雲長先生臉上閃過笑意,依舊是端着高深莫測的姿态,沖二人颌首後說道:“沒想到第一個出來的竟是個無名小卒。”
這話說着有些毫不掩飾的諷意,甚至稱得上是非常失禮了。不過嘲諷莫輕雲的人多了,在拳頭大過天的時代,她初來乍到的,人家大名鼎鼎的雲長先生不識得她也正常。
故而莫輕雲只是在心底閃過不悅,面上卻不漏絲毫痕跡,神色淡然的将手裏的丹藥遞了過去,完全不因雲長先生的那句冒犯之話而羞惱。
莫輕雲如此沉得住氣的模樣,倒是讓雲長先生高看了一眼。
跟着她後面出來的金山他是識得的,金家下一代的家主,院長親自叮囑他多看着他些,顯然對他的能力極為認可,沒成想此番竟是落後與人前,對面還是個小姑娘。
雲長先生仔細在記憶裏搜尋了一番,大梁城中沒有這一號人物,眼下看着莫輕雲的視線便帶了幾分審視。
莫輕雲無視他探尋的目光,對他行了一禮之後,便悠悠然的從雲長先生身邊走過。
惹得金山忍不住出言提醒道:“诶,你不留下來看考核結果嗎”
莫輕雲回眸,輕笑道:“不必了,我還有下一場考核。”
金山愣了一瞬,也不知是該說她自信,堅定自己能過通過,還是心大,完全不在意成績。
金山如今更傾向與前者,尤其是在看見雲長先生露出的震驚之色之後,愈發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雲長先生此時手中正拿着莫輕雲煉制的丹藥,隐晦的瞅了對面的金山一眼,嘆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
金山只瞧了一眼,便知自己的頭籌沒戲了。
莫輕雲煉制的丹藥,無論是品相還是藥味,都超出他許多,至于藥效這一項,金山是從未懷疑過莫輕雲會失手的。
從剛開始,他便落後了莫輕雲一籌,近藤花更是多虧她的提醒。
這般想着,金山朝着雲長先生行了一禮,喟嘆道:“此局晚輩輸得心服口服。”
雲長先生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未來得及說話,金山人已經走遠了。
将兩枚丹藥收入袖中,雲長先生正了臉色,看向後面出來的幾人。
很好,陸家的,劉家的,喬家的……世家子弟都齊了。
不說後頭幾人遭到了雲長先生怎樣的對待,莫輕雲走到西邊的比較場的時候,心頭的那抹郁氣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剛賽完下場的辜弘與周懷瑾遠遠的就看見她,起身迎了上來。
雲泥學院的考核時間是早上考核主修的術法,下午考核另外兩門次要的。
若是主修的術法考核通過了,另外兩門便是稍微懂一點,學院也能放你過去。
因此辜弘與周懷瑾無一例外都選擇了煉靈術為主修術法,早早的便過來比試了,剩餘的時間看熱鬧便好。
而莫輕雲要參加三科的比試,自是要比他們忙些,趕場似的到處跑。
這邊還沒喘口氣,便被人拉着上場了。
與莫輕雲對陣的同樣是一位姑娘,二人相互見過禮之後,身形一閃便纏鬥在一起。
莫輕雲一反常态的沒有拿出驚夜刺,而是另外拿出了短刃。
對比對方寒光閃爍的長劍,莫輕雲手裏的短刃同樣也是鋒利無比。
二人相近之際,短刃硬是将那長劍格出了一道缺口。
少女暗自使力,欲要将劍身往下壓,卻被莫輕雲的短刃牢牢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