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緩緩出現了金色的晨曦,城中的炮竹聲響成一片。
小丫頭慌慌張張的推開門進來:“姑娘,禦駕已經從宮中出發了。”
話音落,屋子裏的人俱是心頭一緊,随後便炸成了一鍋。
“哎呀,姑娘的蓋頭呢”
“平安果,平安果……還有宮鎖。”
“哎呀,你不要踩我,你去那邊,那邊……”
……
莫輕雲皺着眉頭聽了片刻,終于是按奈不住,扯了扯鄭紅葉的大紅衣袍。
鄭紅葉精致的眉眼微蹙,喝道:“全部給我滾出去,亂糟糟的像什麽樣子。”
侍候的小丫鬟們一驚,唯唯諾諾的跪在地上請罪,鄭紅葉心中無端升起幾分躁意:“給我都滾出去。”
衆人這才低着頭,悄無聲息的帶上門出去,屋子裏只留了莫輕雲與鄭紅葉兩個人。
莫輕雲“撲哧”的笑出聲:“紅葉姐姐,你這是,緊張了”
鄭紅葉俏臉一紅,擰了她一把,掩耳盜鈴的說道:“好啊,你敢打趣我,誰緊張了!”
兩人自在術師大比中相交之後,便一直沒斷了聯系,反而交往越深。鄭紅葉羨慕莫輕雲滿身的本事,依舊過着閑雲野鶴一般的潇灑日子,而莫輕雲卻恰是喜歡鄭紅葉的爽朗性子,一來一去,二人便成了密友。
如今随意打趣,嬉笑打鬧已是常态。
鄭紅葉起身看了眼身上的大紅嫁衣,感嘆道:“能夠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自然是緊張的,誰不想自己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禮盡善盡美。”
莫輕雲微愣:“喜歡你當真是喜歡上了嘉正帝”
鄭紅葉微微一笑,眉眼間滿是溫柔缱绻的笑意:“當然,從小我便想着嫁給他。不管他是先前寂寂無聞的楚王,還是如今掌控天下的嘉正帝,我都一定要嫁給他。”
莫輕雲撐着臉,百無聊奈的問她:“你就這麽喜歡嘉正帝若他不似你看到的那般良善呢”
鄭紅葉輕笑着說道:“我見過他在先帝面前撒謊,見過他與別的女子周旋,甚至見過他親手殺了人……這些我都不在意,只要他心中有我便好。”
莫輕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只覺得陷入愛情的女人當真是不可理喻,連男人的三妻四妾都能夠忍受,還能莞爾笑着同人互稱姐妹。
眼見莫輕雲一臉懵懂的樣子,鄭紅葉在她的身旁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輕雲你情窦未開,自然是不曉得愛一個人的感覺的。或許在你看來,這些想法很傻,但是義無反顧的喜歡上一個人,本就是一件傻事,傻得可憐。”
“你喜歡嘉正帝,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鄭紅葉兩頰上倏的染上一層紅暈,臉上滿是小兒女的嬌羞之色:“對陛下啊,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就像我在莊子上呆了那麽久,他特地出宮來看我,盡管我滿心歡喜的想要見他,最後還是羞澀不已的避開。因為我生病了,擔心病氣會傳給他。臉色蠟黃之時,怎麽能夠去見他,在心愛的人面前,要任何時候都想是漂亮自信的。”
莫輕雲聽得身上一抖,幸虧她沒有喜歡的人,否則依她那不愛打扮的性子,去見一次心上人,可不是要把她折磨的瘋掉。
“同他接觸,靠近,會不自覺的面紅耳赤,心思紊亂。”
莫輕雲怔愣了一下,猛然記起這幾日同司湛接觸,可不是在他靠近之時,心跳加快,心神不寧嗎!
鄭紅葉見莫輕雲一下子就呆愣在那裏,心頭好笑不已。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來晃,鄭紅葉笑着打趣她:“怎麽了莫不是傻了還是在想那一家的有情人”
莫輕雲如同被針紮了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怎麽可能呢。”
鄭紅葉一臉贊同的點頭:“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子能夠收了你這個小妖精。”
莫輕雲黑白分明的杏眸微亮,有些激動卻異常清晰的說道:“我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兒郎,他必要對我從一而終,只對我一個人好,對我的話要言聽計從,不能瞞我,更不能騙我。”
鄭紅葉笑道:“天紀國的男兒哪個不是三妻四妾,便是未曾娶妻的,屋裏也有兩個通房妾室。若他娶了你之後,要納妾怎麽辦”
莫輕雲身側的拳頭慢慢握緊,臉色逐漸舒冷,最後浮上凜冽的殺伐之色,一字一頓,極為肯定的說道:“那我就閹了他。”
鄭紅葉愣住,雙眼無神的看着窗棂,良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又有幾個女子能活得如你這般肆意灑脫呢”
嘉正帝皇後未迎進宮,後宮的四妃五嫔之位便滿了,這些人,都是要同鄭紅葉一起分享帝王的寵愛的。
青梅竹馬又如何,依然逃脫不了歲月與野心的磨搓,他們依舊會漸行漸遠,成為他們都不認識的模樣。
而她能做的,便是在辜成移情別戀之前,牢牢的抓住他的寵愛。
可憐又可悲……
莫輕雲側過臉,瞧着鄭紅葉突然暗淡下來的臉色,心頭一時也是喟嘆不已,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走鄭紅葉的老路。
那個死男人,若是敢負了她,他便讓他做一輩子的太監,然後養上一群漂亮姑娘在他面前誘惑他,讓他看得見吃不着,心情郁悶而死……
在司宅裏喝酒自樂的司湛,無端的打了一個噴嚏。
對面的那人大笑出聲:“哈哈哈哈,莫不是有人在背後說你壞話,戳你的脊梁骨”
司湛用如同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瞟了他一眼,神色淡然道:“你多慮了,心愛的人在身邊,便是有人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甘之如饴。不像魏王你……”
魏王辜弘瞬間拍桌而起,喝道:“司湛你是什麽意思”
眼見司湛不欲搭理他,魏王辜弘也是心裏沒勁兒,再一次坐下來,哀痛不已的嘆道:“我問過她了,可是她不願意跟我走,她自始至終,愛的都是我的皇兄。”
司湛“嗤”的笑出聲:“所以說,你到底是做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讓自己的心上人對你一絲好感都沒有”
辜弘悶悶的往口中灌了口酒。
何止是沒有一絲好感,昨日當他提出帶鄭紅葉遠走高飛的時候,鄭紅葉看他的目光,同仇人無異,讓他又是心驚,又是心涼。
司湛好整時暇的為二人滿上酒,一派翩然君子的做态:“我以為,魏王殿下此時應該出現在大婚現場。”
辜弘愣愣的問道:“做什麽”
司湛搖頭失笑:“搶親啊!”
“搶親”兩個字,自他的口中說出,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态,仿佛當真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
辜弘一聽便是大驚失色,險些把桌子給掀翻:“搶親那可是皇帝大婚,我有幾個腦袋不夠他砍的。”轉瞬又想到自己私自回到京城,犯下抗旨不尊的大罪,悶悶不樂的接着說道,“不過他總歸是要砍了我的。”
辜弘忿忿的拍了桌子,氣道:“我就不信,等莫輕雲要嫁給別人的那一天,你還能如此淡然處之。”
司湛閑閑的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語氣篤定的說道:“不會有那一天的。”
辜弘不信邪的追問道:“若是有呢”
司湛陰測測的看着他,眼底的寒意似要把人凍傷:“那我就先抓了奸夫,把他剁成碎塊喂狗,然後再把她捆在我身邊,那裏都不能去。”
辜弘抱緊手臂,哀叫一聲:“蛇精病啊!”
搞得想要殺人一樣……
目光能殺人,說得就是此時的司湛,辜弘毫不懷疑,下一刻司湛真能暴起掐斷他的脖子。
辜弘心有戚戚的摸了摸脖頸,讪讪的看着他。
司湛早就不耐煩應付他,揚聲叫來柳生:“送客。”
顧後自然是不肯,扒着桌檐就不肯放手:“司湛,你好歹看在我同你一起追求過莫輕雲的份兒上,收留我一日啊,我不挑剔的,久管夠就行……”
柳生已是提起他的衣領,将人拖着往外走。
司湛回頭,冷笑一聲,眼底透着徹骨的寒意:“你不說我還忘了,你打過輕雲的主意。”
辜弘瞬間就是一哆嗦,忙擺手撇清關系:“沒有,沒有的事,你誤會了,誤會了,我怎麽會同你去搶莫輕雲呢”
司湛冷哼:“是嗎”
辜弘從柳生手下掙脫,點頭如搗蒜:“當然,當然,那是我皇兄逼我的,我是被逼的。司湛那不能送我走,皇兄正在滿京城的追殺我,出了你這門我就沒命了。”
最後一句話,辜弘幾乎是慘兮兮的嚎出來的。
他也是被折騰慘了,整個京城都沒有一個容身之地,否則也不會蹿到司湛這裏來讨酒喝。
司湛語調淡淡的,幾乎不含情緒:“誰說我要送你走了”
他将“送”這個字咬得極重,聽得辜弘心底一寒。
辜弘絕望的聽到司湛的下一句話:“将他扔出去,扔遠點,別礙我的眼。”
辜弘嚎叫一聲,被柳生提着扔到後院最裏間的屋子裏。
司湛到底還是手下留情,沒有将他掃地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