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該從何說起呢？說到多清楚呢？
包西西糾結了一會, 看着莊年茵通紅的雙眼，還是決定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告訴她。
“聽起來可能有點匪夷所思，但是……”包西西想了想，系統, 重生, 下毒, 這一般人聽起來可能确實接受不了，“我說這個, 不是為了向您證明夏如風有多十惡不赦，而是覺得，這也關系到您的人生，您有權知道一切真相。”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呢……”莊年茵喃喃自語, 癱軟在病床上, 只感覺呼吸都透不上來氣。
辛辛苦苦養大了的孩子，慘死後自己才發現，竟然是條毒蛇。莊年茵一時之間難以接受。她拍了拍包西西的手，悲痛地說:“好孩子，你讓我一個人靜靜好嗎？你也受苦了。”
包西西點點頭, 不放心地鎖好了窗戶，這才走了出去，輕手輕腳地關上了門。
門口，夏家父女倆不見了蹤影，倒是去買水的君飛羽, 緊張地握着兩杯奶茶等在門口。
“怎麽樣了, 沒事吧？”他立刻站了起來, 迎向包西西，“莊姨還好嗎？如雲姐說要和他爸談談, 去樓下小花園了。”
包西西接過奶茶，嘬了一口，長嘆一聲:“我也不知這是對是錯……”
君飛羽摟住了包西西的肩，沉默了一會，開口安慰道:“如果我是莊姨，我寧可知道一切的真相。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陪着你。夏家，不要擔心。”
包西西把奶茶遞了過去:“你喝吧，我喝不下了。”
看來包西西心情确實低落，連平時最愛喝的奶茶都喝不下去了。君飛羽又把奶茶接了過去，默默地陪她一起在門口的走廊凳子上坐着。
莊年茵在病房裏痛哭許久，情緒才漸漸緩和下來。平靜了下來，她的大腦終于開始思考，把一連串匪夷所思的故事，慢慢梳理起來。
乍一聽似乎是天方夜譚，但細細想來，竟然真的有些古怪。她那時身體不好，襁褓中的夏如風都是保姆照顧着的，等她身體略好了一些，夏如風也2.3歲自己能走了，她和夏如風相處時，總覺得孩子怪怪的，很是早熟，像一個非同一般的天才。可沒等她再深究，就又病倒了下去，從此再也沒有好起來過，直到回了國。她本以為是自己精神振奮，現在想來是解毒了才……
這麽一想，她的心更痛了。她一直恨自己身體不好，沒辦法親自撫養小兒子長大，內疚之下，把滿腔的母愛都傾注給了他。只要精神略微好些，就給小兒子各種關懷，連如雲都忽視了些，可如今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小兒子，這個不知多大歲數的“重生者”造成的，她真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場笑話。
可是……
她還不能倒下。
她的人生已經被害得千瘡百孔，可還有個孩子，更無辜、更可憐。
想到這裏，莊年茵拔了針管，一步一步走到門口，打開了門，輕聲叫道:“西西……”
門外五六個人齊刷刷看了過來。
莊年茵走出來時，天色已經很晚了。夏父和夏如雲早就談完回來，不知兩個人聊了什麽，臉色都很難看。
而君夫人和君飛辰很快處理完超市那邊就趕了過來。蘇滢雪身體不舒服，幾人又把君飛辰勸了回去。但君夫人死活不走，生怕莊年茵想不開出點事。
“早知道我就不帶她去逛超市了……”君夫人愧疚地說，“這沒想到這麽巧。”
“別這麽說，”包西西安慰道，“莊姨該知道的遲早會知道……”
五個人就這麽坐在走廊裏，直到莊年茵主動打開了門。
“我想和西西再單獨聊聊。”
包西西松開君飛羽的手，走了進去。
夏父想走進門口，聽聽她們倆談了些什麽，君飛羽刷地站起了身，一米九的高度居高臨下:“叔，坐好吧。”趁我還好聲好氣叫你聲叔，再偷聽就叫你老登了！
“這麽多年，苦了你了。”半晌之後，莊年茵苦澀地開口，“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失職，沒有檢查你被掉了包。”
“嗨，”包西西嘆氣，“這玩意兒，不要說你一個剛生産完還在危險中的孕婦了，就是一大家子都在，系統打定主意做手腳，你也防不住。”那時候的系統，DNA檢測結果都能修改，普通人類拿什麽跟它鬥？
“對了，你是怎麽發現系統的呢？”莊年茵想起來了，“你沒拿自己什麽壽命賭咒發誓吧！”
對方一臉焦急，紅着眼睛前前後後把包西西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
包西西張了張嘴，頭一回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剛剛就想告訴莊年茵了，自己是她的親生女兒，但也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即使如今體內的是平行世界的包西西，某種程度上她們是一個人，但終究經歷不同，靈魂不同。她不是那個闖蕩任務世界，想換回養父母的“包西西”了。
那個堅強的、善良的、用自己打擊了一大批系統的“西西”，也許已經投胎轉世去了。
她想跟莊姨說清楚，可是看着眼前精神已經崩潰到極點的莊姨，她實在不敢開口。
算了，以後再說吧。唉，這事整的，她要是認了，又覺得占了人家媽媽似的。
不過，要是在這個世界挂了，有機會回到自己的世界，她倒頭一次想，找找看自己的親生父母了。
“姨，我沒事。”包西西按住眼前的女人，“我就是，我有女主光環知道嗎？就是老天爺看我太可憐了，借我一個金手指007用用，專門克他的系統，所以陰差陽錯之下，我才知道了真相，不過現在事情解決了，金手指也沒了。”
“哦……”莊年茵愣了愣，慢慢地想起了她跟着君夫人最近看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小說，裏面的設定千奇百态，她結合着代入想了想，總算能理解包西西說的意思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是，是媽媽的錯……”
得，包西西又嘆了口氣，還得從頭再勸一遍。
門口的夏父來來回回踱步，實在是忍不了了，可又突破不了門口蔥省大漢的防線，只得憤怒地高聲說道:“年茵，你讓我進去，我們談談！”
護士小姐立刻眼神殺:“醫院裏呢，安靜，安靜！”
不過病房裏的兩人還是聽到了外面的聲音。
包西西沒有提到她和夏父不愉快的交涉，但是莊年茵很聰明，稍微稍後聯系起來，加上她對枕邊人的了解，很快能大概猜出夏父的心思。
她又摸了摸包西西的手，擦掉了眼中的淚水，打開了門。
片刻之後，夏如雲帶着大家夥離開了。
莊年茵感謝完君夫人和君飛辰，就要求和夏父單獨談談。
人家夫妻倆要談話，大家也不能多說什麽。只希望莊年茵別被夏父忽悠了去。
夏父口若蓮花講了半天，又是動之以情，又是曉之以理，莊年茵都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回應。
“你到底要怎麽樣。現在女兒也找回來了，一切都恢複了，你有什麽不滿意的？為什麽還要跟我鬧？”夏父惱羞成怒。
“我要回X國。”莊年茵突然冒出了一句。
夏父一愣，便開心了起來:“好好好，你總算想明白了。等你回了X國，我把莊園再給你好好收拾，你就安心養老，你永遠是我的夏夫人……”
“我要去見如風。”莊年茵擡起頭，“他再壞，我都要親眼看一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我就是養一條白眼狼、養一條毒蛇，我也要最後看這畜生一眼！”
早就把夏如風挫骨揚灰了的夏父呆住了，他從哪裏變出個屍體？他生氣地說:“你們女人，心腸就是太軟，他都這麽對你了，你還哪來的慈母心腸要看他……”
“那他到底是怎麽死的呢？”莊年茵冷冷開口，“你騙得了那些孩子，騙不了我。老夏，你的心，可真是比石頭還硬啊。”
年少時，父母之命，她稀裏糊塗嫁了進去，就覺得老夏很愛“演”。明明眼裏沒有一絲愛，卻嘴巴上愛她愛得比什麽都真。可那時她以為，人生如戲，能演一輩子，也不錯。演着演着，不也就成真了嗎？
但現在，她覺得反胃，有些東西，是假的終究是假的。
為了自己挑選的繼承人兒子，可以不認受苦的親女兒；為了保住自己的事業家族，又可以設計弄死假兒子。這麽大的事情，他不會關心“莊年茵”想不想知道，他覺得聽話乖巧的“夏夫人”不必知道，那就不必知道了。
她從未如此看清，枕邊人虛僞利己的模樣。
也許是被莊年茵說得顏面掃地，夏父摔門而去，不歡而散。
莊年茵和護士小姐姐道了歉，又拒絕了其他人的探訪，一個人枯坐到了天明，身體極度虛弱，不得已又在病房中躺了幾日。
直到臘月二十七，眼瞅着就要過年了，她才慢慢調整好了情緒。
夏如雲還在工作收尾，包西西就主動來幫莊姨跑跑出院手續，接她出院。
“西西……”莊年茵遲疑了一會，還是開了口，“你養父母的墳在哪？如果可以，我想去祭拜一下。”
包西西一愣，不過她也沒什麽快過年不祭拜的講究。也許西西的養父母也會高興孩子找到了來處吧？
“行啊，莊姨，”包西西把東西裝進袋子，“吃了中飯咱們就能去，在咱榕城的郊區，稍微有點遠。”
莊年茵聽着包西西的稱呼，心裏有些酸澀，但終究沒說什麽，她擠出一抹笑容，跟着包西西出了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