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3 章

這段時間,香思堡的下人們格外小心謹慎,男主人出了名的潔癖,已讓人疲于應付,女主人又一改往日溫和,發起脾氣來,那歇斯底裏的架勢,叫人害怕。

請了醫生,診斷為産後抑郁症,開了藥,天天吃着,倒是有效,不再鬧了,只是又安靜得摻人。

卧室陽臺上,夏伊琳歪在躺椅上,容顏無色,瘦弱不堪風吹。

這會,雙手按在胸前,像抓着寶貝抓着一張紙。陽光明媚,渾身暖洋洋的,不由閉了眼小寐。忽然張開眼,舉起手中的紙,發呆,瞪着茫然的眼睛,使勁想“他是誰?”

突然拍了一下腦門,“噢,是振宇。”注入了活力一般,流光溢彩,“振宇,振宇,你好壞,是在和我躲迷藏嗎?”

“夫人,該吃藥了。”華叔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身邊,手中端着托盤。

夏伊琳眉頭一鎖,極不耐煩地一揮手:“我沒病,我不吃藥,給我拿走。”

“華叔,讓我來吧。”

華叔将托盤放在小幾上,去了。範思揚取了藥,端起水杯遞過來,柔聲哄道:“琳,聽話,把藥吃了。”

夏伊琳神情激動,手起盤落,“劊子手,我不想看見你,給我出去。”

“好,你把藥吃了,我就不煩你,來。”範思揚不以為意,堅持。

夏伊琳一把接過藥,丢到口中,瞪着他,狠狠地嚼了起來,那神情仿佛嚼着他的骨。

令他心中一寒。

一地紙,範思揚撿起一張,上面,韓振宇神氣活現地瞪着他。唇邊笑容冷冽:“琳,沒用的,總有一天你會忘記他。”

伸手搶了過去,夏伊琳抓起畫板瘋狂地畫了起來,一邊畫一邊嚷嚷:“振宇,我不會忘記你的,不會忘記你的。”

“別忘了明天的心理治療,好了,慢慢畫吧。”範思揚愛憐地将她額上一绺發挼上去。

畫着,畫着,眼神漸至迷離,“他是誰?為什麽要畫他?”不由停了筆,晃晃腦袋,不能想,一想,頭好痛。

不行,夏伊琳,就算頭痛欲裂,也不能忘記。被這信念支撐着,終于想起來了,“振宇,是振宇。”

恐慌如潮,襲來。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盯着地上的藥,若有所思。為什麽,每次做完心理輔導,那種忘記一切的狀态讓自己特別的愉悅,竟像上了瘾。

不可以。

珍重地提筆,在他笑意盈盈的頭像旁寫下:韓振宇,我的最愛。進了卧室,找出一方精美的小盒,打開,“鎖心”靜靜躺在裏面,流光經年不暗。

夏伊琳将疊好的紙放進去。

華叔雖然奇怪,還是備了車,吩咐司機帶少奶奶去一趟鎮上銀行。

一通繁瑣的手續下來,将小盒存入保管箱。

前臺,夏伊琳寫下兩個人名,不厭其煩地交待着:“請務必于一年後,将盒子寄還給我。如若本人不在人世,請寄給這個人,他叫韓振宇。”

汽車載了她,經過西班牙咖啡館,心中一動,終是一閃而過。

“少奶奶回來了。”華叔端了精致的銀漆托盤,準備上樓。見她,恭身讓路。

夏伊琳快活地沖他一笑,“華叔,是揚在彈琴嗎?”

叮叮咚咚的鋼琴聲,歡快優美,從五樓流瀉而下,給寂寥的香思堡很添了絲活潑。“是給揚準備的吧,來,讓我端上去。”邊說邊伸了手。

華叔狐疑地看着判若兩人的她,連聲道:“不必了,不必了。”

夏伊琳調皮地伸了伸舌頭,連蹦帶跳地上樓,“那我自己去找他。”

華叔慌了,幾步攔住她,“少奶奶,這五樓可是禁區,沒有少爺的允許,誰也不能上去。”

“噢——”夏伊琳怏怏不樂地止了步。

伴着一路琴聲,沿着蜿蜒的樓梯向上。華叔的眼睛閃動着慈愛的光芒,心中抑制不住的喜悅。

琴聲戛然而止,蘇離歌回頭,看見華叔端立身後,眸光垂憐。

見她回頭,華叔忙收了視線,道:“蘇小姐,我叫人炖了補品,趁熱喝了吧。”

“謝謝華叔,可是我好像沒味口呢。還有,天天吃,也膩了。”蘇離歌有些無奈地望着盤。

華叔親自揭開蓋,遞過去,勸道:“蘇小姐有了身孕,一定要注意,身體要緊,快,喝了它。”

蘇離歌只得接了,苦着臉咽。

“蘇小姐家裏還有什麽人?”平素不茍言笑的華叔,在一旁興致脖脖地看她擠眉弄眼地喝着,問。

她使勁吞下一口,“有媽媽,哥嫂,對了,還有調皮的小嘉嘉。”

“小嘉嘉?”華叔兩眼發出光芒。

“嗯,就是我哥哥的兒子,您不知道,他可好玩了,有一次……”蘇離歌滔滔不絕地講着好笑的家事。

華叔掩飾地轉過身,飛快地抹了一下眼角。

蘇離歌猛然打住,不好意思地問:“華叔,您瞧,我一說起來就沒個完,您一定聽煩了吧。”

“不是,不是,華叔愛聽着呢。”又勉強笑着問:“爸爸呢,好像剛才沒提到爸爸啊。”

神情一暗,蘇離歌悶悶地回答:“好像是為了報恩,替人辦事,一去未回。”

華叔勉強一笑:“你爸爸還真是不負責任,你們一定很恨他吧。”

“沒有啊,他每年都有寄錢回來,所以,我們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倒也衣食無憂,如果不是…..”

蘇離歌頓然打住。

如果不是那個什麽黑道之王,以她的家人性命相威脅,她何至于淪落到給人代.孕的地步。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她又怎會遇到他,一位優雅得像王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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