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婆娑庵上香
五月十五，又到了鳳府施舍的日子，不少的乞丐距離在哚山下等着那一行浩浩蕩蕩的馬車到來。遠遠的看到華麗的馬車人群就變得安靜，自顧自的站在道路兩旁，不擁擠，不喧鬧。
東瑜一身草青色羅裳從中間的馬車上下來，看上去就覺得生機盎然。她走到了最前面的馬車處，“舅母小心，祖母可還好？”秦冰每每坐馬車就覺得頭痛，搖搖晃晃的甚是難受。
“今兒興許是見着你高興，也不見往日頭疼的毛病。”楊婉清笑的爽朗，踏着臺階又下來，“我看你多來府裏走動幾次，恐怕是什麽毛病都治好了。”
秦冰笑眯眯的撩開簾子出來，“你這個舅母說話不過腦子，別放在心上，如今我也很欣喜了。”她在東瑜的攙扶下走了下來，腳踏實地的感覺才最好。
“這幾日越發的清閑，若是祖母沒什麽事，我就時常陪着您出來走走，帝都這時候的氣候最為合适出游。”東瑜攙着她往山腳處搭好的粥棚走，一臉的真摯情意。
“好好好，我整日都空閑着。”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粥棚裏面，人們都排的整整齊齊的，還有兩位老人跟秦冰像老友相見似的寒暄不止。
“這位姑娘生的俊俏，莫不是您家孫子讨得妻子。”兩位老人互相攙扶着，破布爛衫但勝在幹淨正解。
秦冰笑的沒有一點架子，“這是我親孫女，尋了這麽多年白尋回來。這次也算是來婆娑庵還願的。今兒也是她備的衣物銀兩，秉承了我家的善良。”
東瑜親手用托盤端過來兩碗粥，一小碟鹹菜還有幾個包子，“兩位到這裏坐着吃吧。”東瑜又親自把粥擺好，扶着他們坐在了剛剛搬過來的桌子上面。
秦冰看着她更是滿意，“你們先吃，我們去庵裏還願。”東瑜自然是攙着她走了出去，索性不過百十餘個臺階，走起來也不太費勁，“祖母可是每年都來？我看他們與您相處的甚好。”
“不過是積德罷了。”秦冰笑了笑未曾多說，“咱們先上去，你舅母忙完了就來了。我本想着在找到傾兒的時候就帶着她來還願，如今有你陪着也算是得償所願。老天有眼，終究沒讓我徹底失去她。”
東瑜本是不相信這些鬼神之事，課既然來了總歸是要拜一拜。夏目他們已經走了半月了，也差不多到了上北，也不知道事情進行的怎麽樣了？今日總覺得心慌慌的，還是拜一下心裏才踏實。
東瑜從丫鬟手中接過幾根香，跪在秦冰身旁，學着她的模樣先跪直身子許願，再三拜九叩，才轉身出去把手中的香插在銅鼎之中，本以為這麽也就算完滿了。誰知道手腕上的紫羅蘭镯子磕到銅鼎邊檐上面，落到地上摔成中規中矩的兩半，沒有一丁點碎屑。
東瑜心裏一咯噔，莫不是夏目他們出了什麽事情，這算是上天的警示？她蹲下來拾起仔仔細細的查看，真真是像人為割斷的，可這根本是不可能的。
庵裏的清玄道姑走到她跟前，嘆了口氣，“碎碎平安，也許是個好兆頭，女施主何必哭的如此傷心？”清玄攙扶她起來，“萬事萬物皆有軌跡，莫要強求。”
幸好秦冰随着道姑去後堂官員，沒有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東瑜擡起頭看着面前的有些模糊，“道姑，你說強行改變他人命運又該如何？可若要我眼睜睜的看着也是不能的。”
“上天自由安排，施主何必杞人憂天。我雖不知你所說的是何意思。但跟着初心走到底是沒錯的。常道事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我瞧施主有緣，可願意跟我去桃林喝杯茶？”清玄遞給她一塊粗布帕子，“擦擦淚，若叫他人看到總歸是不好的。我看姑娘一口江南糯音，想必是來投靠親人。”
“道姑所料沒錯，今日這杯茶恐怕要拖拖了。無論如何我也該去看看，那人就是我的初心。”東瑜擦幹眼淚，迎着風眼睛有些刺痛，眯着眼行禮，“今日多謝道姑點撥，改日定帶着上好的茶來道謝。東瑜就先離開了。”
楊婉清過來的時候就看到東瑜眼睛紅紅的，“可是風沙眯了眼睛，快別站風口處，穿的這麽單薄比不上你們江南濕暖，等病了老太太回心疼的。”
“今日恐怕我得先走了，華容苑有些急事，恐怕我得回一趟江南。來不及跟祖母道別了，舅母幫我說一聲。待我從江南回來定是先回來報平安。”東瑜說的堅決，楊婉清也不好拒絕。
“你這也太匆忙了些，一會兒老太太出來我也沒辦法交代，就不能再等一會兒嗎？”楊婉清有些為難，若是不聲不響的放東瑜離開，而且她又是回江南，這一來一去也不安全。
“若是叫他們知道了，定是要興師動衆了。你告訴祖父，待我再回來的時候就是以鳳家孫女的身份，他會明白的。”東瑜朝她一拜就快步準備離開，“對了，不必挂心我的安全。我不是尋常人家的柔弱女子，自然是有本事護自己周全。”
楊婉清自知自己攔不住她，“你可要注意安全，我們都在鳳府等着你回來。既然你決定好了，可沒有了反悔的機會。”
東瑜回過頭朝她笑了笑，那側臉像極了鳳傾，“舅母放心，東瑜記着呢。”
楊婉清目送她下了山，倚在一旁等着秦冰出來，心裏盤算着該怎麽交代才能減少一些責罵，思索來思索去，總歸是逃不過的，還是硬着頭皮上吧。“诶，您出來了？”
秦冰走了出來，看着東瑜消失不見的背影。剛剛的對話她全都聽到了，鳳林恺也說過東瑜早晚會随着他去，到底是大了，懂得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由她去吧，當年已經鑄成了一樁悲劇，後悔都來不及，如今我只有盡我最大努力去支持他。婉清啊，這個孩子命苦，在騙局中長大，一步步學着保護自己，到底是咱們的不對。”
“老夫人別擔心，既然兵符都送了出去，那就肯定能護他們周全。而且這次也得到了正大光明的機會接她回來，以後她需要照料的機會多着呢，您要是閑着無事就給東瑜準備一份豐厚的嫁妝。”楊婉清扶着她，順着她的視線過去滿眼的荒涼，“天涼了，咱們也該回去了，不然老爺子該擔心了。”
秦冰點點頭，“我知曉你跟詩爾的性子，不會讓她受委屈的。而且這鳳家偌大的家業恐怕她還瞧不上眼呢。”
“您這是說的哪裏話？我跟詩爾也是打心眼裏喜歡她，恨不得拿她當自己親生女兒對待。詩爾雖在病中，也時常記挂着，還送來了見面禮。你不用擔心，咱們後院無憂。”
所有的聲音都被吹散在山風裏面，從後山飄出的桃花美麗異常。婆娑庵又恢複了往日的安靜，姹紫嫣紅開遍，都付與斷壁殘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悅事誰家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