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後白河

回到福原的時候,已經是夏天,剛一到平清盛的府邸,小海就跑了出來,緊緊抱着阿绫與她親昵。阿绫也很想兒子,抱着小男孩親了又親,并告訴女兒:今天不準欺負哥哥。小空伸伸舌頭,對哥哥做了個鬼臉,興沖沖地跑進去見祖父了。

“想娘了嗎?”阿绫頂着兒子的額頭。

“想。”小海重重親了母親一下,“娘,你這幾天都要陪我!”

“好!”阿绫牽着兒子的小手,“祖父身體還好嗎?”

“好。娘,祖父在等你。”

“走,去見祖父。”

主屋裏,平清盛正在喂孫女吃點心,不停地說小空黑了又瘦了,很是心疼。見到阿绫過來,寒暄了幾句,便讓兩個孩子出去玩,自己與阿绫說事情。

福原這幾天正在大興土木,因為法皇不日将要莅臨,這也是平家游說的結果,讓法皇對鄰國來使産生了興趣,就決定到此走一遭。因為從未有過先例,公卿貴族幾乎就沒有贊成的,但他老人家有着“日本第一大天狗”的“雅號”,對這些約定俗成的規矩自然也當放屁。你說什麽?從未有過?那不正好嗎?先人沒做,我來!

“所以阿绫,法皇這次來主要是見你。其實也沒有什麽,只不過就是變了身份而已,以前你是臣下的妻子,現在你是鄰國的客商和使節。這幾年,”清盛撇撇嘴,“他也沒什麽變化,只不過性格越來越捉摸不定,不過對你而言應該沒什麽。”

“這個倒還算好,反正我也打算去京城拜訪法皇陛下和女院大人,禮物也早就備下了。法皇什麽時候到?”阿绫問。

“昨天收到的消息,再過五日就到了。不過憑這位的性格,”平清盛冷笑一下,“估計明後天就能到,故意說晚幾日便可以趁此機會欣賞臣下的窘狀,這就是他的趣味。”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後白河法皇與平清盛的關系,那就是表面迎來送往,暗地裏小動作不斷。用千年以後那些女孩子的話來講,就是相愛相殺。當然這個有些暧昧了,但兩者關系确實很奇妙,既相互需要,又相互提防,尤其是當平家逐漸來到政權頂端的時候,這種感覺更加強烈,但雙方一直維持着一個微妙的平衡,誰也不會輕易撕破臉。對于平清盛而言,他的貿易強國需要法皇的支持;而後白河也需要他為自己積累大量財富,所以至少從目前來看,雙方還是相安無事。今年年初,兩人還一起在東大寺受戒,如同鳥羽法皇與藤原忠實當時一樣。

六月末,後白河法皇駕臨福原。正如平清盛所料,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提前一天到訪,而平清盛早有準備。對于沒能看到臣下出糗,後白河沒有多少失望;看到華貴的行宮,他也沒有多麽感興趣。這位仁兄的注意力只在一件事上:聽說宋國來使,是一個女人。

女人做使節?有意思!後白河有了想會會她的念頭。這世上竟然有比自己還蔑視禮法的人?因此到了福原,他也無意與清盛寒暄,開門見山地說:朕要見宋國使節。

平清盛笑笑,讓盛國請宋國使節绫滟初绫夫人出來。

一陣暗香襲來,後白河微微擡起頭,只見一位身着宋國禮服的婦人款款而來,體态修長卻也婀娜有致,蓮步搖搖卻又不顯妖嬈。後白河更添了幾分興致,命人把簾子卷起,細細端詳眼前的女子:一雙纖細的秀眉如初春的柳葉,眸如水杏顧盼生姿,秀氣小巧的鼻子下面,紅潤的雙唇如新鮮的櫻桃,确實是個麗人。女子頭戴如同畫中仙女一般的雕金蓮花冠,上面錯落有致地鑲嵌着約十顆光彩奪目的紅寶石,鮮豔欲滴,如同鮮花的花蕊;胸前佩戴紅瑪瑙項鏈,正下方最大的那一顆大如雞卵;身着鵝黃色暗花綢裙,外面一件正紅色百花錦袍,華貴端莊。只見該女子眼中帶笑,盈盈下拜,“妾身绫滟初,拜見法皇。”

後白河心中有了幾分好感,示意免禮,又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突然覺得這張面孔似曾相識,便問道:“朕,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回法皇,上西門女院大人那裏,妾身曾有幸與您有一面之緣。”阿绫笑笑。

“哦?”後白河仔細回想一番,突然眼神一暗,“原來是你,宋國的使節,竟然是平家的女人。”

“回法皇,绫子是平家的女人,但阿绫僅是宋國的使節,更是一名商人。”阿绫彎彎唇角,“不管曾經是什麽關系,只要能給我帶來利益,只要不有損陰德,阿绫不在乎他是什麽人。”

“呵呵,這句話,朕喜歡。”後白河擡起手,“過來,離朕近一點。”

阿绫緩緩走向後白河,将手放在他的掌中。後白河的手掌并不寬大,看起來還有些單薄,但卻意外地很有力量,或者說,有些霸道。阿绫擡起頭看向他,雖然上了些許年紀,但也能看出他年輕時的風采,眼睛深邃,眼神變幻莫測難以捉摸,又帶着些許桀骜之氣;嘴角一側微微上翹,神情似笑非笑,暗藏幾分放浪形骸。

不是一個用常理可以推斷的人,無論以前現在還是将來,都是如此,這就是後白河。

握着阿绫的手,後白河将面前的女子上下打量幾番,眼中多了幾絲玩味,“朕的後宮,佳麗如雲,卻唯獨沒有你這樣的女子,實在是可惜。”

“妾身可以把這話,當作誇獎嗎?”阿绫抿嘴一笑。

“誇獎?”他譏诮地笑笑,“朕沒有誇獎別人的興趣。”他突然靠近阿绫,雙唇幾乎碰到女子晶瑩的耳垂,“朕只說實話。”

阿绫輕輕側過頭,看着後白河,嫣然一笑,“那妾身就更要謝謝陛下厚愛。”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如此可人?”後白河一把将她拉在懷裏,将座下衆人視若無物,他盯着阿绫的眼睛,不放過她眼中一絲一毫的變化,“朕今晚,要你侍寝。”

座下衆人一驚,平清盛眉心一跳,卻又很快恢複平靜,似乎上面發生的事情再普通不過。

“臣妾從來都不與能給自己帶來利益的男人有肌膚之親,不過如果這是陛下您的命令,臣妾遵命就是。”阿绫不慌不忙,輕輕挽上他的手臂,“不過,如果就這麽行魚水之歡,是不是有些無趣?”

“哦?”後白河興致更濃,撫摸着阿绫的臉龐,“那,你想要如何?”

阿绫微微一笑,起身,擊掌兩次,不多時,就有幾個漢子,擡着大中小三個箱子走了進來。幾人放下箱子,向衆人行禮後依次退下。

“這三個箱子,裝的是妾身為您準備的禮物。只不過每一個箱子都有機關,只有打開機關,才能取出箱子裏的東西。”阿绫拉着後白河的手,緩緩走近這幾個箱子,“區區三個箱子的機關,應該難不倒法皇陛下您吧。”

後白河揚眉,“你的意思是,朕只有打開這三個箱子,才能碰你?”

“阿绫本來沒有這麽想,但這既然是您的意思,”阿绫眨眨眼睛,“臣妾遵命就是。”

後白河一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一個狡猾的小狐貍。”

“陛下謬贊。”阿绫狡黠一笑,“當然,您也可以用蠻力劈開箱子,但裏面的東西恐怕就毀了,那都是臣妾精心為您挑的,”她晃着後白河的手臂,帶着幾分小女孩的可愛,“您就不想看看?”

“呵呵,”後白河點點她的鼻子,“好吧,朕依你。”他挽着阿绫的手回到座位,“你準備的東西,比你前公爹準備的東西好多了,”後白河冷冷一笑,“每次都是老樣子,讓人煩悶。”

“入道大人是個男人,男人送東西臣妾是知道的,都是挑貴的好的去送,認為這樣才算是有誠意。”阿绫為後白河斟酒,“其實送禮物要送到人家心裏去才叫誠意,但男人們不管這一套,幸好還有女人為他們張羅。”她靠着後白河的肩膀,“您行行好,這個世道女人做什麽都不如你們男人,就剩下細心了,您卻要把這個也要讓男人學會,這不是逼我們只能一門心思生孩子嗎?”

“噗!”後白河險些失态,放聲大笑道:“你真是個妙人!”他摟着阿绫的纖纖細腰,“今晚,朕真的沒有豔福?”

“陛下等不及了?”阿绫嬌笑,“別急,臣妾又不會跑。”

“這可說不好。”後白河摩挲着女子的玉手,“你跟朕回京,等到朕解開機關之前,你哪裏都不許去,只能留在京城。”

阿绫彎彎唇角,“真巧,臣妾也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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