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布偶熊
第二天一早,林天歌毅然決然地來到公司遞交了辭呈。她将自己與其中三個客戶達成的購房業績贈與了馮玲玲。如果不是有人從中作梗,這些業績着實不該屬于她。如果所有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那麽她只能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無心之舉。她悲觀地認為,她背後的那個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她再繼續留在這個公司工作,那麽接下來類似于“搶單”的事件還會接連發生。雖然她對這份工作一直充滿熱忱和期待,但是她必須走了,為了不給同事們帶來困擾,為了自己那點廉價的自尊,還有至少她能留住她和小柔的珍貴友情……
失業對于林天歌而言意味着失去經濟來源,而她這個月待在售樓公司的工資要等到下個月月初才能打到銀行卡上,所以她必須立刻找份工作來銜接下半個月的空白。
她找到一家餐館應聘服務員,重新做起老本行。可剛做了兩天,就遇到一位難纏的顧客,他百般調戲她,總是趁機揩油,她一忍再忍,最後在這名顧客無端地揪了一下她的屁股後,她忍無可忍,放下盤子就給了他一巴掌。她因此被餐館老板以破壞生意為由直接掃地出門。
再次走在求職的路上,她被一名自稱“星探”的人相中,一時鬼迷心竅,她抱着嘗試的心理在他的誘騙下來到一間窄小的工作室進行試鏡。在所謂的工作人員對她上下其手的時候她意識到這是個騙子公司,于是她假借上洗手間的空檔,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逃過一劫。
無奈,她只得來到街邊路口站在熊熊似火的烈日下擺地攤賣衣服。怎奈,天氣酷熱難耐,街邊路口的路人沒等來幾個,倒是等來了埋伏已久的城管。他們不知從何處募地蹿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她用于生計的一攤新衣全數奪去。那是林天歌用了兩千元錢剛剛進的新貨。可那些城管像是吃了絕情丹一般,任憑她嘶聲力竭地哀求和咆哮,他們全然置若罔聞,只兇神惡煞地坐進城管車一溜煙地揚長而去。
接二連三地謀生遇挫,林天歌的心底生起一絲絕望,因受學歷的限制,她能接觸到的工作幾乎都是紮不住根的,之前好不容易應聘上售樓小姐這份算的上有升值空間的工作,最後卻也在某人的攪和下草草收場。
她心情郁悶地獨自走在大街上游蕩,恰巧看到一家火鍋店面前放置了一塊招聘板,上面赫然寫着:招聘兼職,穿着布偶熊發傳單,一天150元。從下午三點至晚上十點,中間半小時用餐時間。工資當天現結。林天歌快速通讀一遍後,想都沒想便走進店內将這份兼職爽快拿下。
大熱天穿着毛茸茸的布偶衣,頭上戴一頂厚重的頭套,對于體格纖瘦的林天歌而言無疑是自虐。可是但凡是份工作就會有人去做,她林天歌已失業多日,還賠了兩千塊,饑不擇食的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她再慢一秒,150元就要飛了。
工作是從下午三點開始,雖然避開了最嚴熱的當午,但全身上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林天歌依舊覺得自己像是在狹小的空間裏蒸桑拿,那種悶熱黏膩的感覺讓人幾近窒息。不僅如此,她還要強忍着酷熱按照店家的要求搖擺身體扭動腰肢來吸引路人,手上的傳單要全數遞交到路人手中,如果有人拒收随意丢棄到地面上,林天歌還必須蹲下身體撿起來進行二次傳遞。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煎熬中艱難前行,林天歌的身體逐漸接近極限。好在她憑借自己頑強的毅力堅持到了最後一刻鐘。厚重的外套從身上脫掉,她整個人就如同剛從水池中撈出一般,渾身的汗水凝聚成水流從肌膚滑過浸透她的衣衫,濕漉漉的頭發一根根黏貼在皮膚上,潮濕服帖。她無力地癱坐在街邊,将頭深深地埋在膝間,只想讓疲乏的身體盡快獲得休息。
不知過了多久,她隐約聽到有腳步聲在她跟前駐留。她微微擡起頭,只瞧了一眼對方的鞋尖,便又重新低下頭閉上眼。
“你又何苦為難自己?”那人高高在上地挺立着,低沉的聲音裏透着責備,但聽在林天歌耳中卻像是無情的嘲諷。
沉默良久,林天歌方才緩緩擡起頭,臉上卻是一副桀骜的神情,她沒有擡眼看他,目光看向了前方的花壇,幽幽開口道:“這難道不是你喜聞樂見的嗎?現在見到我這副狼狽樣子,你應該滿意了吧?那麽請你離開。”
“看來你在社會上磨砺的這幾年,一點長進都沒有。弱肉強食這個道理你一點都不懂。”随即,他掏出一張随身攜帶的黑色名片,伸出手臂向蜷蹲在地上的林天歌遞去:“我願意給你機會,到我公司來。”
“哼,你這是在憐憫我嗎?”林天歌冷笑一聲,微微擡眼,目光流轉到那張黑色卡片上。時尚簡約的燙金名片在路燈的照射下發出炫亮的光澤。林天歌伸手接過,将它捏在指尖,随意翻轉了兩下,随即像扔垃圾一樣将它抛向遠處。
她慢慢起身,勉力站起,欲轉身離開。頭頂傳來的聲音卻不依不饒,還透着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我是在幫你。”
他糾纏不休的态度徹底激怒了林天歌,尤其是這段時期以來她遭受到的所有挫折和委屈全部在這一刻化為一腔憤怒,她将這一切都怪罪于眼前這個始作俑者。她拼盡自己最後一股氣力,倏地踮起腳尖,手臂一伸,牢牢抓住聶一辰的襯衫領口。她高高昂起面孔,無所畏懼地迫近他,她惡狠狠地瞪着他,眼眸裏似有火光迸出,她咬牙切齒,低聲朝他恨恨地說道:“我再說一次,請你離我遠一點。我不想再見到你,我不需要你幫助我,更不用你管我。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否則我給你好看。”
聶一辰微微一怔,她粗犷的舉動确實驚到他。這輩子敢抓拽他領口威脅他的女人也就只有她了。他不怒反而微微翹起嘴角,漾開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跟在身後的方助理見勢不對,忙上前道:“聶總?”
聶一辰擡臂揮手,方助理這才會意地退回到原地。
他直直地回視她銳利的眼眸,他和她就近在咫尺,他能看清她淨白面孔上的晶瑩汗珠,他能夠感受到她因憤怒而噴簿的急促氣息,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砰砰律動的心跳……
只是她還和從前一樣憎恨他,她就那樣憤恨地瞪視着他,且毫無退縮之意,他從她眼眸裏讀不到半分情意,唯有冷冰冰的敵意。望得久了,聶一辰的心像被一點點割裂開一樣,他感受到了痛意,面容逐漸變得嚴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