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卷八,故人歌(四)

「你傻啊,他叫你過去彈你就過去彈,他把你當甚麽了?你又把你自己當甚麽了?街末巷尾樓裏頭賣藝的?還是擺攤街邊彈琴等賞的?」

「叫你聽話點聽話點你怎麽就這麽不聽話呢!你是個病患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我告訴你我特讨厭那些不聽話的病患,尤其是我說了忌口甚麽的注意事項對方又不注意再度患病來找我時我都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們!」

綠奴在一旁都聽得心驚膽戰的,風塵仆仆的薛掌櫃在吃了五個茴香包子瞬間消化完了後便開啓了咆哮暴走模式,如今每罵一句就得圍着桌子繞上幾個來回,罵的起先還聽着昏昏欲睡的蘇善人差點樂出聲來,徹底清醒了。

於是,清醒了之後的蘇善人就把這場單方面的口頭屠殺變成争鋒相對。

「我在床上乖乖躺了兩天了,不信你問問綠奴,這兩天我有下過床鬧過事麽?再說這事是我鬧得麽?我再不出去我覺得我都要在床上發黴長蘑菇了!我心情難得好點我想彈個琴有錯麽?」

「再說我有求着讓你救我麽?薛掌櫃,清醒點吧,小生在伫月樓那次求你救我不假,但事情已過去月餘,你我二人醫患關系早到那次為止了,現今不是你巴巴的非要來救我不可麽?」

「更何況,你有甚麽理由沖我頤指氣使,你有甚麽資格沖我吼?你要是早回了半天,不是甚麽事都沒有了嗎?食言的是你可不是我,你讓我在房間內乖乖的待兩天,我一直乖乖的待着呢!」

「放屁,你簡直強詞奪理!」薛黎陷抓了抓頭發,他整個人都要炸了,高強度的兩天加個半天驚禪趕路的運轉讓他渾渾噩噩的,此刻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對付這個奸商,「我他媽說的是等我或者沉瑟回來!我……」

「哦,這樣子。說甚麽最快半天最晚兩天的又不是你了。」蘇提燈垂下眼來,笑了一笑,蒼白的臉色更蒼白了,「是了,你們說甚麽都是對的,小生起先也說過,你沒理由護着我的。請便吧薛掌櫃。」

「你……!」薛黎陷只覺一口惡氣堵在了喉嚨間,天吶這是誰家小孩好讨厭好讨厭簡直好讨厭!真是長了一副好牙口!小狼狗麽這麽伶牙俐齒反咬人咬的如此兇悍!

明明是在替他打抱不平,明明是在替他覺得不值,明明是為他着想替他好,怎麽現在這麽生氣的反而是自己呢,對方倒施施然的展平了被單爾後側躺着睡了。

頓了頓,薛黎陷順了杯桌上涼茶喝,心說眼不見為淨,對綠奴擺了擺手,就出門找冷爺了解具體情況去了。

了解完了,他心情也慢慢平複下來,當先反思了一下自己。

确實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是自己大言不慚最晚兩天的……呃……好吧,是自己錯。

那甚麽,咳,誰知道冷爺那麽沒用也是今早才到的啊……

還有……呃……蘇家那個小公子也實在太不是東西了,這一看就是從小寵慣了的公子哥嘛,要是擱他濟善堂裏,能叫他一頓海揍改了那臭毛病不可,太飛揚跋扈了,太嚣張了,太……

呃,這麽一說,好像确實蘇提燈是沒錯的。

人家無非是在屋裏悶了,在院子裏彈了個琴就被人差點捉去當個琴師甚麽的觀賞加品味了,這,這也确實不能怪他。

薛黎陷撓了撓頭,心說你在院子裏耍套拳就絕對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可轉念一想,果然都是一群附庸風雅的人,彈,彈個屁琴跟棉花似的有個甚麽好聽好看的,還不如耍套拳帶感呢。

因此左右思索一番,薛黎陷端着空茶杯再度回蘇提燈的房裏準備續杯了,順帶跟他心平氣和的談一談,還要把把脈,哦對了,還有,要不要跟他說一下他私下單獨聯系了鴉敷的事……嗯……他總是有點擔心的,覺得,呃,怎麽說呢,鴉敷從自己口中接到這個消息,怎麽着也該是會來的吧,就算不來,走不開,好歹也有個回信吧,不該就這麽不聲不響的……

算了,甚麽亂七八糟的,出了這一檔子事更好,他趕快把蘇提燈從公孫家弄走,最好立馬給他送鬼市去,這一下自己也能放心下回分部那裏繼續照顧他青易叔了。

若說起先他還想讓蘇提燈看看青易叔,替小易叔診治下,但是看到柳小喵在分部之後就放心許多了,也不勞駕蘇提燈單獨颠簸一趟了。

因此薛黎陷也不急着補眠了,急匆匆的就準備去屋子裏號脈了,順帶商量下何時啓程何時走的事兒,呆在公孫家的那群豪傑他們愛商量甚麽事就商量去,他先把這禍害精給扔回鬼市才是正理。

想歸這麽想,薛黎陷卻沒急着進去,反而在院子裏站穩了。

還不偏不倚,正好站在院門那裏,他人生的非常身高馬大,又擺開了架勢,雖然沒抄把甚麽關二爺的家把什大刀闊斧的在那兒杵着,只是閑閑散散的單手玩着那茶杯,歪着頭看着偶爾過往的小厮。

只盯得每個人加緊了小碎步恨不得化成一縷霧氣似的從他面前飄過。

不一會兒,公孫坤清就來了。

看樣子是非常急的,連路都沒看清,差點從回廊那邊一轉彎的當口撞薛黎陷身上。

薛掌櫃呲了一口白牙,「我家先生休息了,公子改日再來可好?」

「那個……他剛剛不還是……」

「但、他、現、在、真、休、息、了。」薛黎陷耐着性子溫和道,「先生沒把這事往心裏去,你也不必自責,有甚麽事明天再說吧。」

公孫坤清略微擡頭看了看薛黎陷那十分不好的臉色,雖然知道蘇提燈的性子此時也定是會想要自己先靜一靜的,因此也只得無奈道,「那好吧,我明日再來看看。發生這種事……我也十分抱歉……怪我先前沒向他們介紹你家先生,我知道他不太喜歡被人知道的。」

薛黎陷點了點頭,又擡了擡手背,做了個示意他快些走的手勢。

公孫坤清走了,薛黎陷仍舊沒進去,換了個姿勢,一條大長腿踩在院門的左邊,另一側身子靠在了右邊,這還得讓他略微屈一點膝蓋,不然腿太長放不開呢。

正郁悶着口渴呢,心下正思索續杯的事兒,卻瞧見綠奴滴溜溜提着茶壺出來了,一張小臉上還是笑眯眯的。

薛黎陷也咧嘴一笑。

「先生讓我問你在門口做甚麽?」

「咦,他怎麽知道我在門口?」薛黎陷問完就有點想給自己一巴掌,是傻麽還是傻麽,他剛才跟公孫坤清聊了一會兒,想該也是被聽見了。

「他說你身上茴香味好重……」

「……」薛黎陷翻了個白眼,這也得虧他眼睛大,因此把黑眼球都快翻沒了,還是沒影響他看到他在等的人。

幹淨利落的喝了這口茶,他淡定道,「告訴你家先生,我杵這兒是為了給他防狗。」

不遠處那一身勁裝的少年果然一頓。

身後略微長點年紀的耦合色裙衫女子往前推了他一把,「還不快去給人家道歉?那可是你公孫叔叔的朋友。」

「你又不是沒聽到……」蘇竹小聲嘟囔了一句,他是有點怕站在院門口那男人的。怎麽說呢,那男人身上的氣質明明很随和,甚至連穿的也很随和,頭發都是草草的在腦後随意束着的,明明也是沖他們笑得,但是……莫名覺得很危險。

這種危險……傳遞過來的獸性太強了。

眼前這個人好像就是一條大狼狗似的,自己無非就是不小心推搡了他主人幾下,他就必得過來撕咬幾口才肯罷休。除非主人撤命令,不然鐵定要連血帶肉的掉一回才行……

蘇竹也不知道,薛黎陷此刻內心一直在嚎叫好爽好爽好爽啦!

在柳妙妙身上不曾體會過的那種『大哥哥』的心情,突然豪氣萬丈的湧到了現今。

薛黎陷覺得自己一會一定要圍着院子跑幾圈,再嗷嗷嗷怪叫幾聲才能平複心情。

誰知道,他這邊還沒醞釀完種種義薄雲天為自己的小弟出頭一樣的心情……就被人扯了扯袖子。

綠奴拍了拍薛黎陷那勁感十足的腿,然後小聲道,「先生叫你讓讓。」

啊……啊咧?!

薛黎陷扭頭,就瞧見蘇提燈不知何時已經出來了,正努力的單腿再度向桌邊蹦去。

「喂,你……」

「你是我侍從。」蘇提燈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的截斷了薛黎陷的話頭,爾後吩咐綠奴焚上香去,自顧自把琴又在桌上擺正了。

一切做好之時,蘇家姐弟二人正好站在了院門口。

蘇提燈擡頭,淺淺一笑,「聽琴的正主來了,倒不需小生費事的過去一趟了。此舉不妙哉?」語畢,手便作了個起勢,眼瞅着便要奏響第一個音了,蘇沉桑連忙過去按住了琴弦。

隔着渺渺煙霧,只瞧見那人擡起了一張眉目如畫的臉,七分畫中仙的模樣,剩下三分,卻似孽。

那人一雙風彩斂盡的瞳也是略帶疑惑的,眉頭微皺着将自己望着。

她原本是有一套完美說辭的,此刻竟忘了起頭幾句客套詞又是哪些了。

好半晌,聽得對方冷冷清清問了句「姑娘?」,她才回過神來。

「那個……萬望先生諒我家愚弟年齡尚小,今次之事太過蠻橫沖撞了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未曾往心裏去過。」蘇提燈單手按在了琴頭,低頭撥弄了會兒香燭這才又擡起頭來笑了笑,「要不是小生腿腳不便,第一趟便随他去了。又怎會勞煩姑娘跑一趟。」

薛黎陷抱臂在門口盯了會蘇提燈那個笑容,莫名覺得,他這次笑的有些怪,可又說不出是哪裏怪。

「蘇竹,還不快向先生道歉!」蘇沉桑回過神來,忙又把站在她身後的蘇竹扯了出來。

「對不起。剛才是我不對。」少年雖然看起來不太樂意,但能做到這一步着實不易了,還鞠了一個大大的躬。

蘇提燈默不作聲的垂下眼睫來,心說你小子要練的還早着去了呢,真實的喜怒哀樂這種表情豈是能挂在臉上的?

「不敢當不敢當。」想歸想,蘇提燈卻連聲阻了,可也不知是不是就是身體太病弱,伸手去扶那少年的速度也不見得有多快,那少年都快鞠完躬了,他雙手才觸到對方胳膊上,連忙讓他直起身來。

蘇竹心裏到沒對這個舉動有深思的念頭,他就是個小孩子心性罷了,心說可算是找到一個可以羞辱他五姐姐琴技的人了,又起先錯認為是個靠賣藝吃飯的,沒想到也是位真公子,公孫大哥都對他另眼相看,這人鐵定有甚麽不凡之處。因此也是存了幾分恭敬心思的。

蘇沉桑又瞪了一眼蘇竹,少年委委屈屈的靠邊站了,蘇沉桑又忙道,「先生,實在對不起,小竹他是家中老幺,平日家裏太慣他了,才這麽無法無天的,今天真是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實在對不起。」

蘇提燈單手在琴邊撩了幾個音,隔着渺茫煙霧笑的溫雅,「哦?是嗎,家中老幺……可是排行老七?」

「正是,我是蘇家七公子。先生莫非也認識我家甚麽哥哥姐姐不曾?」

老七啊……

蘇提燈閉了閉眼,『老七』這個排名,不本該是按在自個兒身上的麽,自己本來是蘇家的老小,沒想到如今一晃也是十年過了,在他之下,竟然還有個弟弟了。

而且這弟弟名正言順的在六哥死了之後,替補了自己這個位置。

不,并不是這樣。

蘇提燈複又睜開眼睛清明的笑了,瞎想甚麽呢,他本就不該參與到那個排行裏頭去,他本身,就是該被抹殺的存在。

蘇提燈,你大概就算是死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世上曾有一個這樣的人來過罷。

畸零無涯,漂泊無羁。

自己,曾經是在心理上,接受了自己不能作為一個『人』而存活于世。

而現在,自己在生理上,也終于不能成為一個『人』而繼續飄零下去了。

可這都沒關系,我是人是鬼還是一件物什,這都沒關系,月娘能陪着我就好了。

她的人也罷,她的屍體也罷。

她還是我的,我的,只我一個人的。

誰忘了我都沒關系,我也不稀罕被別人記得。

可只有你,公孫月。

別說甚麽童言無忌算不得數,你小時候說的一字一句我都清清楚楚的刺青在了心裏。

蘇提燈又笑了,擡手繼續撥音,搖了搖頭回答蘇竹的問題,「不曾。只是知道十年前蘇家好像死了位六公子,便猜測你是排行老七了。」

蘇竹和蘇沉桑的表情同時黯了一黯,蘇竹黯然是因為他确實覺得他六哥死的不值。蘇沉桑黯然是因為……她當年是對這件事一知半解的,但是明白在公孫家的地界談起這事實在太敏感。只不過斷不會把眼前這少年跟當年這件事的參與者聯系到一起去,蘇沉桑只是單純的認為,這人可能不僅僅是公孫家主的一個朋友而已。應該是個關系很好很好,好到不得了的朋友。不然這種陳年隐秘,又怎會輕易傳于旁人知呢?

越深思這件事越覺得恐怖,莫非有些事情壓不住了?那麽……蘇家名節如何保,江湖四大世家的共同秘密又如何藏……

蘇沉桑略微煞白了一張臉,難不成當年四大家族想要壓下去的隐秘,又要因為當年公孫家和蘇家沒弄成、反而差點交惡的這件事而再度浮出水面麽?

那豈不是四大家顏面都要掃光……

蘇提燈很滿意的将蘇沉桑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又略微彈了一小闕兒給她回神,這才又不動聲色的收了音,神色平靜的繼續問道,「姑娘可是要聽一曲?我給長得漂亮的姑娘彈琴向來是不要銀子的,你且坐好了,我彈給你聽便是了。過了這村兒可沒這店了,姑娘要抓緊時間才是。」

蘇沉桑怔了會兒,對這人的俏皮話又有了幾分疑惑,這才歪着頭有些不解道,「敢問先生……到底是甚麽人?」

「我?」蘇提燈面上也訝然的不得了,旋即又換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來,「公孫大哥可是诓你們了甚麽不曾?小生就是一個普普通通走南闖北的商人罷了。」頓了頓,勾彎了唇角特意一字一頓補充道,「還是個大奸商。」

蘇沉桑愣了一愣,是不是剛才自己對那個話題太敏感了,不由自主的想多了?

「姑娘想到哪裏去了?」蘇提燈嘲諷的指了指綠奴,又指了指薛黎陷,「小生無非是帶了一個服侍我的奴仆,又帶了一個能打的侍從而已,真是個商人不假。」

大概就是自己想多了吧,六弟那件事,确實是有些江湖人知道的,也無非是知道他的死訊罷了,包括當年那件事更多的是被蘇家遷移漠北,公孫舉家全移南海之後的大風聲給掩蓋過去了。

一定是又來到公孫家的地盤,着實太敏感了些。

蘇沉桑略微低頭致歉,柔聲道,「不勞先生費心神了,這番美意我心領了。也聽公孫家主說先生身子不大好,請盡快歇息着吧。」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個小錦盒來,蘇竹在一旁看見了就啊了一聲。

蘇提燈繼續茫然的擡頭,不明所以的将蘇沉桑望着。

「這是我家很珍貴的珊瑚丹,」蘇沉桑一面說着一面将那個小錦盒開了一點,一個十分小巧的血紫色珊瑚形狀的小小丹藥呈現在了蘇提燈面前,還微微發着點熒惑的光亮,「對身體十分好,也是十分大補的。聊表歉意,萬望先生收下。」

「好說好說。」蘇提燈展現出一幅見錢眼開的表情,二話不說幹淨利落的擡手接過了那盒子,喜笑顏開的拿在手裏擺弄了起來。

蘇竹有點吃驚,這東西可不像是他姐說的那麽簡單,那簡直是重傷的時候都能救活人命的好嗎,他也不過就得了兩顆,他知道他五姐姐應該就一顆,竟然就這麽随随便便的給出去了。

似乎是怕蘇竹再說出甚麽難聽的話來,蘇沉桑微微福了一禮,就帶着蘇竹匆匆走了。

薛黎陷還沒從剛才那一幕尋思過味兒來,就瞧見蘇提燈對他招了招手。

蘇善人笑的那叫一個神情舒展得意洋洋,要是有條尾巴那定是早翹到天上去了,於是薛掌櫃湊過來略微有些不解道,「作甚?」

「賣給你,你該知道這東西真實功效的,比蘇姑娘那幾句輕描淡寫端的是要厲害的許多,要不要?我開個友情價。」

「蘇提燈,你真是……真是……」薛黎陷接連了好幾個真是,也沒能真是的下去。

他簡直都不知道該誇這人甚麽好了,到底,到底有沒有點腦子?有沒有點良心?人家送過來是給他表達歉意的,他竟然轉手就準備賣掉,除了滿腦子都是錢外……欸不對等等!這東西着實貴重,可是,怎麽會這麽輕易就給人了呢。

「不要算了,放鬼市上又是一筆大買賣。」蘇提燈嘴上說的似乎是十分重視,可動作卻漠然的很,随手就揣袖子裏去了,還不如他咒薛黎陷早點挂點那字條貼懷裏放的穩妥呢。

薛黎陷看着蘇提燈在綠奴的攙扶下又一步步向房內走去,突然想起甚麽似的,也決定做一件同沉瑟常做的事——在這人最開心的時候給他一棒槌。

於是薛掌櫃老老實實認認真真的把他知道自己不能第一時間趕來,就聯系了鴉敷,而鴉敷沒來的事交代了。

蘇提燈聽到一半的時候,上揚的嘴角就小幅度的降了降。

薛掌櫃快繪聲繪色的講完之時,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就徹底平了。

等着薛黎陷徹底講完之後,蘇提燈就扶額了。

薛黎陷有些不解,難道鴉敷出事了?按照他那個武功來說,就算遇見自己或者沉瑟那樣的,逃個命呼個救甚麽的……大抵也是七八成成功率的吧,不可能一聲不響的就被人做掉了。

蘇提燈默不作聲的把那珊瑚丹又拿了出來,爾後唉聲嘆氣起來了。

薛黎陷撓頭,「到底怎麽了?」

蘇提燈又幽幽的嘆了口氣,眼睛十分貪戀的盯着那丹藥冷清道,「能在鬼市上賣筆好價錢不假,只是很快又要轉手花出去了。」似乎是将釘在丹藥上的目光十分難舍難分的寸寸擡開,蘇提燈将目光釘在綠奴身上,一字一頓道,「是吧,綠奴?」

「先生?」綠奴有些不解,這跟自己又有甚麽關系了……

「彩禮錢啊,彩禮錢啊……」蘇提燈抓了抓頭發,「得搞定辰皓那家夥,指不定得賠進去我半條鬼市街道去,不行不行……怎麽會是他來呢……」

薛黎陷完全不明白蘇提燈在說甚麽了,綠奴倒先是羞憤的紅了臉,随即又吓白了臉——萬一那真是辰皓哥哥來了,鴉敷一定是出事了,還一定是出大事了……誰不知道辰皓極其喜歡整小孩子玩……

「先生……你快去,救救鴉敷……」綠奴聲音裏已帶了絲顫音。

薛黎陷詫異的向他望去。

蘇提燈卻深深的沉陷在錢來錢去如流水中深深不可自拔,碎碎念了許多種名貴的玩意兒和極其吓人的價碼後,突見蘇善人擡起臉來,恢複了一貫的淡定和冷清,他認認真真道,「綠奴,要不你現在趁機先回南疆吧,我給你配點藥,保準叫你搞定辰星,這樣一來生米煮成了熟飯,辰皓他不想嫁他這個妹子他也得嫁了,我也能省不少錢……」

「先!生!」綠奴憤怒的錘了錘桌子,他到底有沒有在聽自己講話啊,「快想辦法救一救鴉敷哥哥啊!」

薛黎陷倒是來不及顧掉進錢眼裏的蘇善人了,自以為闖了甚麽天大的禍,忙把綠奴拉到自己身前了,「鴉敷能出甚麽事?」

「嗳呀,就是……鴉敷不會出事……但是……會整的恨不得自己是被人打了幾掌那樣。」綠奴語無倫次颠倒個不停,腦袋裏突然靈光一現,生動形象比喻道,「就是,被辰皓大哥整,還不如去挑釁沉公子然後被他扁一頓來的爽!」

薛黎陷打了個寒顫,心說那人是恐怖到甚麽地步,能叫心思單純的綠奴打出如此細思極恐的比方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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