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微風岸
晏微風一邊記着賬, 一邊頻繁地拿起手機看有沒有新消息。
那邊遲遲沒有傳來音訊。
可能在忙。晏微風給對方找了個理由。
她實在是沒心情繼續記賬，幹脆關了電腦，癱在沙發上, 開了電視随便找了個電視劇看。
沒道理啊, 她給的條件明明已經夠好了。從經濟方面的對等度來說, 答應她的這些條件，狄夜舟是絕對不虧的。
這樣的條件都不同意, 除非不是經濟上的原因？
晏微風心想, 如果是這樣的的話, 那就有點棘手了。
以狄夜舟的談吐水平和答辯能力，他不可能不擅長面對鏡頭，更大的可能是, 他并不想抛頭露面, 覺得有失身份，所以不願意參與此類的活動。
可他參與科普節目本身就屬于抛頭露面的行為了，應該不至于會不願意在公衆面前露臉。
難道狄夜舟是因為覺得和她同臺合作有失身份？
晏微風實在是坐不住了, 想了想, 開始編輯信息。
“如果您覺得這些合作條約還不夠優厚, 可以再進一步商量。”
“我向您保證, 假如您同意來參加直播，您就是直播間最尊貴的嘉賓, 我們保證會給您最好的待遇。商品介紹之類的廣告詞可以都交給我, 您只要負責站在旁邊, 同時表現出和我關系尚可的樣子就行，其餘的我們都不會對您有過多的要求。”
“還望您慎重考慮。”
看着發出去的信息, 晏微風感到萬分忐忑。
她突然感到有點難受。不管同不同意，總要給她個準話吧, 這樣晾着她算是怎麽回事？
不過現在主動權也不在她手上了。仔細想想，以狄夜舟那張嘴，真要讓他出口拒絕她，還不知道要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默然拒絕沒準也是好事，算給雙方留了點體面。
晏微風估計對方短時間內也不會應答。她正要把手機放到一旁，小憩一下，手心就感到了一陣振動。
她迅速解鎖手機一看，狄夜舟回複了。
【難搞的前夫哥】：“不好意思，我們的關系好像并不尚可。”
【難搞的前夫哥】：“所以你要我如何表現出和你關系尚可呢？”
對方的回複字數不多，晏微風卻硬生生從那幾個字裏看到了對方打字時欠揍的神情，連語氣都能想象出來。
不行，現在是她求人家辦事，必須要沉住氣。錢拿到手裏是真的，其他面子什麽的都是虛無。
況且她看狄夜舟這個态度，既然對方沒有明着拒絕，而是反問她，估計這事情還有些轉機。走好了這一步，她接下來的直播都會變得順利，她不能跟錢過不去。
晏微風回複道：“您說笑了。過去我們直接可能有些誤會，還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計較。”
“畢竟我們是大學校友，又合作經營過楊梅林，還一起為村裏的水利工程出過力，一起上過節目。我們都這麽熟了，關系其實也沒那麽僵，不是嗎？”
對方沒有很快回複。過了半晌，狄夜舟才發來了消息。
【難搞的前夫哥】：“是呢，我們一起經歷過那麽多事情，是挺熟的。”
【難搞的前夫哥】：“但你怎麽不提我們還是彼此的前任呢，那不是更能體現我們熟了嗎？”
晏微風：……
所以你覺得是為什麽呢？你覺得我為什麽不提我們是前任關系呢？
別和他計較，別和他計較。晏微風沉住氣，回複道：“是呢~所以您考慮的怎麽樣？【小狗比心表情包】”
對面很久都沒有再發來消息。
估計又是想逃避來不來直播這個問題。晏微風有點煩躁。
手機振動了一下。
“我不接受線上談生意。”
晏微風瞬間領悟了對方的意思。
她秒回：“您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您吃頓飯，順便好好聊聊我們的合同問題。”
【難搞的前夫哥】：“1”
晏微風放下手機，松了口氣。
她其實不明白，狄夜舟為什麽總是對談事情時要一起吃飯有這樣的執著。最開始她要還親密付的錢時也是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不管怎麽樣，能約到人就行。
晏微風想了想，給樓西畔發了個消息：“阿畔，你有沒有推薦的，适合談事情的餐廳啊。狄夜舟答應面談了。”
收到消息的時候，樓西畔正在吐槽畢得鹿煮的茶難喝。
“你這茶真不如我們當地産的雲霧茶。下次帶點來給你嘗嘗。”樓西畔嫌棄地撇撇嘴。
“愛喝不喝，要不是上次讓你幫忙說了點話，誰稀得招待你。”畢得鹿瞪她一眼，轉向一旁的書桌，“狄哥，你在笑什麽？”
“你經驗多，你說說。假如一個女生給你發比心的可愛表情包，還約你吃飯，是不是就是對你有意思？”狄夜舟問道。
畢得鹿看他一眼，嘆口氣道：“哥你這嘴角比AK還難壓……我只能說，存在這種可能，但針對你的情況，我覺得可能性不是特別大。”
“哎，風風給我發消息了。”樓西畔拿起手機看了看，随口問道，“狄哥你想和風風吃什麽啊？”
“海鮮。”
“下面就靠狄哥你自己了。”畢得鹿一臉哀怨，“不管怎麽樣，你最後得把合同談下來啊。我的新車就靠你了！”
–
黃昏時候，室外的光一點點暗了下來。
太陽墜落而下，帶來的熱意卻未退。樹上偶爾傳來幾聲蟬鳴，擾得晏微風心煩。
幹花的香氣彌漫在空氣裏，氛圍燈的暖色光讓整個空間的氣氛松弛了下來。晏微風愣愣地看着木質展示架上的藤制裝飾，心想，今晚一定要讓狄夜舟答應下來。
旁邊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徐徐漫步而來的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短袖襯衫，一條簡單的黑色西裝褲，拎着個皮質的黑色公文包。好看的桃花眼透過黑框眼鏡的鏡片，注視着晏微風。
晏微風起身：“來了？”
狄夜舟沖她一點頭，在晏微風對面坐下。
他打量了眼周圍，眯了眯眼睛：“沒有包廂？”
“您說笑了，”晏微風拿過狄夜舟的杯子，給他倒水，“哪有兩個人的包廂呀。這邊的包廂都是大圓桌，兩個人坐太空曠了。”
她把水杯放在狄夜舟的面前，手指意有所指地一頓：“現在這樣，我們坐近點更方便講話，不是嗎？”
狄夜舟沒接話，也沒喝她倒的水。
氣氛冷了下去。對面的人一身暗色，顯得有些不好相與。
晏微風有些生硬地挑起話題道：“別看我們仙嶺都是山，但其實這邊離海也很近，海鮮很新鮮。菜我已經點好了，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麽想加的。”
狄夜舟推開她遞過來的菜單：“不必。”
“那我讓他們快點上菜。”晏微風起身要去找服務員。
不知道為什麽，今日的狄夜舟比過去壓迫感更強，讓她有些不知如何應對，想離開餐桌喘口氣。
“您好，這邊可以上菜了。”
晏微風還未往外邁一步，狄夜舟已經招手引來服務員，說了要求。
見他已經吩咐好了，晏微風懸在空中的步子便顯得有些尴尬。
她将腳步落到實處，想了想道：“我去下洗手間。”
“你的妝好好的，不需要補，去洗手間幹什麽？”耳邊傳來了對方随意而帶着傲氣的聲音。
晏微風轉過頭，見狄夜舟雙手抱胸，閑散地靠在卡座的位置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他帶有鋒芒的視線讓晏微風感到很不自在。狄夜舟目光銳利，似是将她的意圖一眼看穿。
狄夜舟看了眼手上的金色腕表：“我沒有多少時間等你，如果你有什麽想和我聊的，建議你快點進入主題。”
對方過于熟悉自己，晏微風感到自己的窘态在此刻無所遁形。她坐回了位置上，勉強笑道：“狄先生既然這麽直接，那我也不和您打什麽太極了。”
“關于直播合作的事情，您考慮得怎麽樣了？”她把杯子往狄夜舟的方向推了推，提高了聲線，想讓自己的聲音更有壓迫感一點，進而占據主動權，“這次合作雖然你是乙方，但我們已經提出了最優厚的待遇，你們只會賺，不會賠。”
說話時，晏微風表面從容，就差把“請你不要不識擡舉”寫在臉上了，心裏卻緊張得不行。
她算是看出來了。狄夜舟這人，你越是恭敬，越是附和他，他就越愛給你擺臉子看。她是甲方，怎麽能卑微成這樣！
狄夜舟淡淡地掃了眼她推杯子的手：“三七分。”
晏微風松了口氣，笑道：“狄先生您太客氣了，實在不行四六吧。三七好像有點……”
“我七你三。”狄夜舟冷笑。
晏微風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不是……狄先生，我想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她被氣得想笑，“這場直播要在我的直播間進行，或者說是在我所開的淘寶店的直播間進行，場地我出，設備我出，直播推廣的産品我來對接，到時候所有産品介紹，直播流程主要都是我來推進。”
“和您說的簡單一點吧，就是這場直播是由我主導的，您只需要作為特邀嘉賓，直播時出鏡證明一下，我們的關系并不像網上說的那麽差，我就願意把我利潤的五成給你，我賺多少，你就能賺多少。”
“這條件真的已經很好了，我是在認真地和您聊生意，希望您也不要開玩笑了。”
見狄夜舟擡眼瞥向自己，神情裏帶了點輕蔑，晏微風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冷靜了一點。
“不好意思，三七分，我也是認真的。”
黑框眼鏡的反光使晏微風看不清對方的眼神，卻從語氣裏聽出了對方的惡意。
“反正過了這村沒這店，在這件事情上，你應該只能和我合作吧。具體要不要答應我的條件，你自己考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