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尋蹤覓跡

出了缭都之後兩人駕馬一路南下,只是紫缭這麽大,不說內陸城鎮就連騰淵邊上的山城都有十幾座,再加上比城還多的綿延山脈,這要找人無疑猶如海底撈針。

看南祝英的樣子,琴紫歌也不确信他會拿出什麽計劃周密的尋人路線。雖然說近些日子騰淵邊上不太平,離別前風歌還告誡過他們,但此番他們還盡挑山城走。要問為什麽,用南祝英的話來解釋就是三個字——憑感覺。

雖然有些無奈,但是琴紫歌也不好說什麽,畢竟他同蜀黎才是發小。感覺這個東西很難說,有時與現實差了十萬八千裏,但有時又是巧妙地讓人難以辯駁。不論如何這一次,她還是選擇相信南祝英的決定了。

但不知為何這一路來,她心下隐隐也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倒不是說她和南祝英兩人孤男寡女讓她不自在,而是她總覺得身後有一道目光牢牢地追随着他們,特別是在遠離人城夜行山路之時,這種感覺便愈加的強烈起來。

當然不止是她,連南祝英也有這樣的感覺——他們是被人跟蹤了。

“恩——會不會是蜀黎?”不知道為什麽,她會想到蜀黎來,但話已出口便收不回來了。

南祝英雙眉微蹙,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地向她搖了搖頭。

“蜀黎?她可不像是這麽無聊的人啊,既要躲開我又為何還要偷偷跟蹤我——她可是正大光明得很——”

琴紫歌微微斂眸。也是,以蜀黎直來直往的性子不是甩頭就走就是風風火火地駕馬上前,似乎是不太會做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舉動。但方才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會有那樣的感覺。

沉頓片刻,南祝英望了她一眼又像是恍然大悟地拍了拍馬身。

“我看是不是有人想要劫財劫色啊,看,我們手裏還有一把上古天琴,這可是寶貝啊——”

琴紫歌有些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秀眉微蹙,便沉疑道:“應該不會只是劫財這麽簡單吧。如果是普通盜匪的話,想下手早就下手了,何必苦苦跟着我們繞過整個山頭。”

“也是——”南祝英皺着雙眉向她點了點頭,思慮間,他眼光又忽的流轉。

“那難不成是你風哥哥信不過我,所以暗中還派人保護你”

風歌?她目光平淡而略帶疑慮,沉吟片刻便低低道:

“如果是風歌的話,也不是沒有可能——但——”

“诶,算了算了。”身旁南祝英忽的收了收缰繩,沉定的目光淡淡掃過兩人身後昏黑幽深的山林。

“說不定還是我們多心了,你看人家跟了我們這麽久也沒有什麽動作,我們還是打點精神繼續趕我們的路吧。”

對方敵友未明是不該掉以輕心,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後者沒有冒犯的意思,那他們便也暫且按兵不動好了。

“怎麽,是累了嗎”南祝英見她沉默着久久沒有答話便引着馬向她走近了幾分。

琴紫歌回過了神來向他搖了搖頭,淡然一笑。可能真的是她多想了吧。

“走吧,加緊點的話過了這夜便可出山了。”

于是兩人便也暫且抛下了身後的疑慮,一心策馬飛馳向了夜色深處的蒼茫山道。

一路融着清明夜色攜着仆仆山塵,他們也終于趕在午時前穿出山脈過了扶侖城的山關。趕了一整夜的山路,兩人都是精疲力竭又餓又累,于是便順路找了城東山腳的一家酒樓歇了下來。

拴馬的時候,南祝英的目光一直在來往的行人間穿梭不知是在尋找什麽。見他如此警惕,琴紫歌從馬頭取下琴盒後便走到他身側又順着他的目光向外望了一圈,但也并沒有發現什麽異樣。

“你看什麽?”

南祝英蹙着眉搖了搖頭,雖是對着她說的,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真是奇怪——難道還真的是我們多心了——”

昨夜明明是他自己讓她不要多心,原來敢情南祝英他自己還一直對這事耿耿于懷。

琴紫歌的眼中閃過幾絲疑慮。

“難道真的是蜀黎?”

南祝英這才反應了過來,卻只向她笑而不語。他一個轉身便搖起了手中那柄墜玉折扇向她招呼一聲示意然後顧自大搖大擺地走向了酒樓大門。

也許是正好掐中了午時飯點,酒樓雖落在荒僻山城,但是生意卻是絲毫不比那些缭都城裏樓宇軒昂的大酒樓的要差。

介于樓下已桌人已滿也吵鬧得厲害,兩人上到二樓挑了一張比較清靜的空桌子便坐了下來。一趟上樓便粗粗把這酒樓內的情形都掃視了一遍,這個點在這裏休憩的大多都是些風塵仆仆的行路之人,樓上樓下皆充斥着行者們紛雜的對話聲和店員響亮的吆喝聲,聽着熱鬧得很。

進店後南祝英便收起了他疑神疑鬼的心思,一坐下便喚來酒樓夥計點上了滿滿一桌子菜。

他輕提箸,酒肉将要入口之際便忽的被他頓了頓。

“這頓你請——”

剛入喉的茶水被她冷不防地一嗆。琴紫歌擡手撫了撫胸口便也很快平複了下來,她只蹙眉沉吟了一會,便點頭道:“也好——之前的确是欠了你不少飯錢。”

南祝英見她一臉安然自若便不由地笑了笑。

“這大大方方的姑娘省心多了——若是換了蜀黎是定要和我斤斤計較一番的。”

琴紫歌微微擡眼。這南祝英也是口是心非。不過想到蜀黎,她也便斂起了笑意,目光定定地落向南祝英。

“那麽,找蜀黎的事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不是說近月來蜀黎身上的棘今爪毒極有可能再次發作?其實,南祝英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知道蜀黎的下落?”

南祝英這一次倒是極為難得地蹙眉沉默了起來,他默不作聲地往嘴裏送進一口菜,細嚼慢咽一會又舉起酒盞送了一口酒。

看來他确實是知道些什麽,而轉眼想起他們這一路日夜穿梭奔波于山脈和山城之間,敢情這都是南祝英一個人瞎折騰?琴紫歌想到這裏,眼色便沉了下去。

“南祝英,究竟怎麽回事——”她的口氣雖平淡但和着她此刻的眼色卻是有種逼迫的意味。

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妙,南祝英放下酒盞,表情凝重得像是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一般,他猶豫了一會才小聲道:“其實——其實之前我是知道,但但現在我也有些不确定了——”

“什麽意思?”琴紫歌不由地蹙眉。

“因——”

南祝英低着頭剛要開口卻像是感覺到了什麽似的猛地擡起了頭來,他警惕而犀利的眸光越過她然後定定地落在了她身後的樓梯口。

“怎麽?”

見南祝英一臉深沉難測的樣子,琴紫歌狐疑地蹙起了眉然後也順着他的目光轉身望了過去。

那是一道颀長而清俊的身影。年輕男子白衣勁裝,行李簡單得只不過一把劍和一頂黑紗帽。遠望而去,透着酒樓裏的白日浮光隐隐可以望見黑紗下他瘦削而堅毅的棱角輪廓。

本來一襲白衣就已經十分惹眼了,偏偏他周身的寒意似有一種抗拒喧嘩的靜谧之感,落入這喧擾的酒樓是極其的格格不入。所以他一上樓便吸引了全場的目光,但是很多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便也又管自己去了。

那男子一定是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但是他卻似乎毫不在意,他只在樓道邊靜駐片刻便握劍在兩人身後不遠處靠窗的桌子邊坐了下來。

“真是奇怪,一個西爍人一直跟着我們做什麽?”

南祝英不知什麽時候已然将視線收了回來,他一邊搖頭又一邊又默默提起了木筷。

“什麽——”琴紫歌卻是怔了一怔。

南祝英無奈地望了她一眼便又重複了一遍。

“我說,那個人就是之前一直跟着我們的那個人。”

琴紫歌擺了擺手,有些焦灼道:“不是——之前那一句——”

這回倒是南祝英怔了怔,但他很快便揚了揚嘴角。

“你這麽激動做什麽?難不成是看上人家了?”本想和她開個玩笑,但眼見琴紫歌此刻越來越凝重的表情,他也沒了開玩笑的心,于是沉頓片刻,便道:“西爍人,他是西爍人。”

見對面女子雙眉緊鎖不知是在思慮些什麽,南祝英覺得有些怪異便伸手在她眼前探了探。

“怎麽了,琴歌?”

她的心緒有些恍惚。這短短的幾個月發生了如此多的事情,現在心中蒙着一層又一層的人情世故再次想起那個人來竟然覺得恍如隔世一般。那個與她一起經歷生死絕境卻可以将自己隐藏得滴水不漏的人。

琴紫歌緩緩擡眼。

“南祝英,你說的話有根據嗎?”

“有,當然有!”南祝英娴熟而随意地展開了他的折扇,煞有其事地指了指不遠處靜坐獨飲的白衣人,然後湊近她低低道,“其實啊,我那個時候在山路上做了點小動作,我撒了一點熏琴用的九重香,這種熏香由天然花香醞釀而成,很持久,而琴師尤其是造琴的琴師對熏琴的香料特別敏感。那人一上來我就聞出來了。至于我說他是西爍人,有些閱人經驗的人應該都看得出來。你再看看他的裝束——那種黑紗帽一看就是西爍人的款式,還有他那把光劍,怎麽說呢,我想你應該知道西爍人拿劍和我們紫缭人拿劍有什麽不同的地方吧?”

琴紫歌默默點頭。黑紗帽她看不出來,但說起劍,她倒是聽過他們紫缭人拿劍一般喜歡将拇指與四指緊扣,而很多西爍人拿劍卻是喜歡把拇指擱在劍鞘的刀鋒面,因此西爍的光劍在劍鞘上會特別設計一處細微的凹面。

南祝英望着一臉遲疑的她不由地嘆息了一聲,他晃晃折扇向她道:“诶,看來名門千金就是歷練少了些,不過沒事,這些日子跟着我祝英四處走走長點見識。”

然而一轉眼,他的話連同視線都岔了開去。

“不過,那個人一直跟着我們是有什麽目的?我也不記得我和西爍人有什麽過節啊?難道難道你以前還招惹過西爍人——”說着南祝英又把目光從白衣人身上投到了她的身上。

琴紫歌斂眸久久沉默着,既沒有肯定的意思,也沒有否定的意思。她心中幾乎是一下子清楚了,也是,畢竟是和他一起窺探了那帝山中的大秘密,雖然他一直隐瞞他的身份,但是也難保她永遠不會知道,那麽思慮周全的人怎麽會放心她一個人自由來往,更何況他應該是知道她一定會回到缭都的。若是萬俟宇商安排他的人跟蹤她的話,她覺得這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琴歌你這就不好了,老吊別人的胃口——看樣子那個西爍人還真的是跟着你的了?”南祝英見她沉默着,便也閑不住口,停頓了一會不知怎麽回事,他忽的“咦”了一聲,然後他壓低了聲音,又道:“莫非那紫缭山宮裏的雲陵祭典一說是真的?同你一起進去的那個人是西爍萬俟皇族的人?叫——叫萬俟,對,萬俟宇商。真的是萬俟宇商嗎那個失蹤了的西爍大皇子?”

如果說要評紫缭第一話唠,那麽她面前的這個人不論如何是能擠進前三的。琴紫歌終于擡起眼,無奈地白了他一眼。

“南祝英,怎麽你每次去八卦都只是聽回來個開頭呢?”

似乎是抓住了他的什麽把柄,南祝英整個人猛地一愣,然後他啪一聲合起了搖扇站了起來。

琴紫歌不知他這麽突然是要做什麽,哪知南祝英丢下一句“那我現在去把尾巴也八回來”就徑直搖着折扇往那白衣人的桌子走去。

南祝英大大方方地坐到了那人的對面,微微一笑道:“這位公子,我就開門見山了吧。你是什麽人,為何如此辛苦一路跟着我們?你主子是誰,難道是看上了那桌的姑娘?你這麽跟着真讓我們為難,不信你把人家姑娘叫來問問?”

雖然隔了幾桌,但是琴紫歌還是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南祝英的話,她緊抿着雙唇,臉色有些難看。真是胡來。

可那個人的反應卻是出了奇的平淡。他只淡淡擡眼望了南祝英一眼,便又低下了頭去顧自飲酒。

雖被人晾在了一邊,可南祝英也毫不在意,他就顧自坐了下來,正想換個方式開口,哪知被琴紫歌搶了先。

“你說吧,有什麽目的?”不知她是什麽時候走過來的,南祝英驚吓不小。

她靜靜地站在桌邊,深邃而冷厲的眸光直直地落向白衣人。

穿窗而入的縷縷日光映照出她眼眸中幾分意味不明的色彩,待勾勒過玉頰白頸又轉而淌落在那一身淺黃的拂紗羅裙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明亮。而此刻她居高臨下淡淡俯望更有了幾分決斷的氣勢。

白衣人微微擡眼,似乎是怔了一怔,然後竟然緩緩擡手摘下了頭上的黑紗帽。

“在下姓辰,單名一個闕字。”

一邊的南祝英似乎有些摸不着頭腦,琴紫歌擡起手示意他不要打斷,便向那個叫辰闕的年輕男子點了點頭。

“你少主的身份我已經知道了。”

她心裏對他的回答已有了幾分猜測,只是沒想到面前的白衣男子竟然還站了起來對她微微躬身施禮。

“我家少主最後吩咐,若是姑娘願意便讓辰闕把你帶回去,若是不願意就讓辰闕一直跟着你。”

她的眸光微微收了收。她猜得沒錯,真的是他——萬俟宇商。

“你跟了我多久了?”

辰闕低頭。

“很早,少主吩咐我守在鳶峨。”

那麽看來早在她和蜀黎南祝英三人到了神廟後便被辰闕一直跟着了。那個人真的是算好了一切,也做了最保險的打算。

“那麽,你就一直跟着我吧。”她擡起了頭望了望向此時窗外落在一片日光耀眼下的山城屋樓,語氣不知為何忽的平淡了下來。

像是對她的回答沒有太多的訝異,辰闕只靜靜地躬身點了點頭。

“诶?”

這次,南祝英真的是一句話都沒有插上,到身前兩人達成了某種協議後他也似乎還是不明不白。不過也終于輪到他開口了。

“那小闕,你跟蹤我們的時候應該也發現還有一個人在跟蹤我們,對不對?”

辰闕點了點頭。

“是一個紅衣的姑娘。你們出缭都的時候她便一直跟着你們,我覺得奇怪便只好跟在了她的後面。”

“真的是蜀黎——”琴紫歌忽然也有些明白之前南祝英的話了。原來他早就知道蜀黎跟着他們了。

“那她現在去了哪裏?”南祝英急急道。

“她也進了扶侖城山關,只是不再跟着你們了。”辰闕答。

南祝英低了低頭像是思慮起什麽來,但琴紫歌想了想便轉身回去拿來了琴盒,她望了一眼南祝英。

“還在磨蹭什麽,去找蜀黎了,真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麽搞的。”她嘟囔了一句,又望了望辰闕,“那姑娘是朋友,辰闕你暫且先幫着我們一起找找吧。”

算了,其他的事她還有時間可以問,但是蜀黎就在扶侖城的話,三個人找應該有很大的機會可以找到蜀黎了。

作者有話要說: 碼字君回來了。。。

好吧,其實我才是話唠。。。

這一章捎了個新人進來,下一章還有一個新人登場,恩,宇真小公主也好久沒有出現了呢。。。

可憐的男主已經養傷去了,讓他好好歇一歇,就讓女主跋山涉水地去找他吧。。。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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