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好好好,別動,我自己來!”

容蘇口中倉皇答應着,腳底下已經起了動作,在樹上翅膀伸展不開,只能慢慢爬下去,她方才泡在水裏多時,兩腿的麻意還沒能退去,所以行動間顯得分外墨跡和笨拙。

淮焰無語的等了一陣,終于躍起,足尖點了下樹身借力,将她直接從高處扒拉了下來,一把扯進懷裏,這才穩穩落到地上。

“你在躲我?”

“沒有,我想在樹上睡一覺來着,哎你放我下來,腳麻,這樣更難受!”

容蘇如願掙脫開來,根本沒敢看對方的表情,踉跄地往前閃了幾步,眼疾手快地撐着旁側的樹站好,還順帶着把衣袖都攏了起來,毛都沒讓他抓到一根!

淮焰一陣火大:“你這還不是在躲我!”

容蘇背靠實了竟然添了幾分底氣,蹙眉道:“你看看你又兇!就因為怕見到你這個樣子,我才不想……”

“不想……見到我?”經由她這麽一指摘,淮焰語氣果真軟了些,帶着隐隐的不可置信和失望,竟然有些發顫。

“不是!”容蘇見不得他這落差如此大的表情轉換,急得有些結巴:“我只是沒想到……在這裏……還能活着見到你。之前在獻都的事……我是以為……”

她是以為那真的是生死離別了,才敢做出那麽越格的舉動。若說是闖地印時她還抱着一線生機,打算撐着口氣回到天崇山,那麽路上遇到天神截殺,一路跌跌撞撞被逼進鬼域後,她都已經把自己當孤魂野鬼看了,從沒想過還能在這地方相遇,個中滋味,簡直五味雜陳……

淮焰看着她磕磕絆絆的解釋,居然笑了下,走近了幾步,說道:“以為我們不會見了,所以就往死了氣我?呵,那沒辦法,我在界碑裏沒有挖到你的屍骨,所以就一路追到這裏來了,打算将你的原身收回去,非得鞭的灰飛煙滅不可,不然怎麽消我心中怒意呢?”

容蘇越聽越不對勁,最後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指尖顫巍巍的戳在他肩膀上,點了點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話,還有沒有良心了,你——唔!”

她還沒說完,手腕一沉被死死扣到了腰後,向後緊緊貼靠在樹身上,砸得悶哼一聲,接着就感覺到淮焰的身軀覆蓋了過來,她的肩膀剛好抵到了他溫熱的胸膛,對方一聲輕笑,低低的傳過來:“傻子,說什麽信什麽。”

容蘇暫時領會不了這句話的意思,面對眼前這種可以預料的發展趨勢,她飛快地先撇過了頭,絞盡腦汁為自己想開脫的辦法,手指蜷的緊緊地:“不行不行,我還受着傷,你分個時間場合啊,欺負傷患麽!”

他不依不饒的繼續靠攏:“憑什麽不行,腳麻了而已,不算欺負。”

“……”

說什麽來着,出來混,遲早是要翻倍還的!

容蘇偏過去的頭被重重掰了回來,立刻就有冰涼的唇瓣欺上來,難舍難分的厮磨了一陣,親得她思緒空白,手腳頓時酸軟無力,正應接不暇時。近至耳畔的呼吸突然加重,他舌尖回旋,輕而易舉破了她的牙關進去糾纏,這次連偷氣的空隙都沒有了,簡直在慢慢窒息。

她被迫揚起了臉龐,緋色的紅暈從耳朵一直紅到了脖頸,藏在身後的手都快攥出血了。直到唇舌被吮吸的開始發疼發麻,才漸漸有松開的跡象,變成最後有着餘溫的觸碰,他在下唇處輕輕咬了一下,算是還了回來,這才蹭了蹭鼻尖,向後撤了一步。

失去束縛的瞬間,她腳底下一軟,癱軟地向下滑了一寸,還好有樹倚着才沒當即化成一灘水。

她擡起頭看淮焰,臉頰上還泛着紅暈,眼睛瞪得要出血:“報複完了?”

他舔了舔唇瓣,“嗯”了一聲,如實相告:“完了。”

容蘇: “就只是想報複?”

淮焰:“是。”

“嘶——”容蘇不甘心的碰了碰紅腫的地方,疼得皺眉,重重的撞了下肩膀與他錯身而過,咬牙切齒道:“混蛋!”

淮焰聽完也不惱,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地走着。此處雖然有當頭的月亮照着,但奈何林中瘴氣太濃郁,雪霧浩浩湯湯,越往裏走越辨不清輪廓。他們之間的間隔卻愈加寬泛了,容蘇置着氣不管不顧地走,腳底下連個磕絆都不打,幾乎很快就要脫離對方的視野了。

“這裏只有一個出口,你往哪裏走?”

估摸着心緒都有些平靜了,淮焰忍不住加快了步伐,遠遠地問了一句。

但卻良久不見回應,過了好一會,那邊才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聲。

“站在那兒,別動!”

淮焰急切地喝了一聲,撥開濃霧,舉步追上前去,先是看到容蘇一張驚恐的臉,然就覺得腳底下有些古怪,彎腰摸了摸,居然抓上來一顆雪白碩大的頭骨,剛才就是這個東西一下一下往淮焰的腿上撞。

“這死人的骨頭居然會動!”容蘇這會倒是膽子大了起來,伸出細白的手指在那骨頭的天靈蓋處搔撓了兩下。

淮焰默默将她的手拍開:“不要胡鬧,這些東西上都有陰氣,會傷身。”

“哦。”容蘇收回了手,卻見那顆骨頭仿佛被叫醒了似的,慢慢把前臉轉向了她,空洞洞的眼窩死死盯過來,下颌骨一開一合像是在開口說話,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看得她後被冷汗涔涔,猛地退了一步。

“嘁嘁嘁,回來了,回來了——”

那骨頭重新滾落在地,讓一陣飄過來的黑影旋走了,與此同時,整片林子都開始叫嚣開了,比起之前七嘴八舌地小聲嘈雜,這次發出來的聲音莫名的一致,因為他們都在高低不一的重複一句話“回來了!”

容蘇從頭到腳涼了個徹底,也不顧及之前的摩擦了,三兩步湊到淮焰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驚恐道:“這……這怎麽回事!誰回來了?”

“沒事,先堵上耳朵。”

淮焰臉色陰沉的可怖,手上團起一陣明藍的火焰,猛地向後一擲,發出尖利刺耳的風哨聲,蕩平了林中的雪霧,瞬間宛如下過一場酣暢淋漓的大雨一般,清明了許多。漸漸的剛才那些起哄的呼喊聲就弱了下去,先是嘈嘈切切最後幹脆完全消失了,出乎意料的安靜。

容蘇沒有來得及掩耳,全神貫注的看完了他全部的反應,竟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發現,淮焰的靈力好像在這個地方翻強了十倍不止,深不可測的實力簡直不像是一個普通的獸族。

而且他還沒有借助任何靈器,完全是徒手撕風般輕松的放出了一波攻擊,不由得不引起她的疑慮。

她裝作漫不經心地,随口問道:“你剛才說知道這裏唯一的出口,在哪裏啊?你是不是來過這兒,好像對這個地方很熟悉的樣子。”

“嗯,是來過。”他好像不願意多提此事,避重就輕地換了個話頭:“天境的神差都在地門外守着,等着抓你回去,所以我們暫時不能回天崇山了。”

容蘇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順着他說道:“那往哪兒走?”

淮焰與她錯身站着,指了指當頭的月亮:“只能出了這片林子,往上面走,那裏可以出去。“

容蘇順着他看的方向掃了眼,說道:“你是說鬼域的出口在天上?”

“差不多吧,鬼域只是籠統的叫法,此處實際上就是寒淵底下的一片山林,叫做噬鬼林,顧名思義,這裏收納着無數的孤魂野鬼,稍不設防就會被陰邪之氣所傷。可我們要出去非得就得越過這些東西不可,去到這片林子的最盡頭,那裏會有一面牆,爬上去就可以到寒淵的頂上了。”他蹲下來搓了搓地上帶着濕氣的泥,磨撚了下放在鼻尖嗅了嗅:“這裏荒廢了很久,越往裏走邪祟越多,但距離出口也最近,只能先去試試了。”

容蘇盯着那片月亮看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麽說,那上邊是出口的亮光,并不是月亮。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在一口井裏面?”

淮焰似乎對她這個比喻有些遲疑,但還是點了點頭:“是也不是,因為我們只有一個方向可以走,就是正前面的這條路。”

正說着,那片月光果然不似正常月亮那樣移動了起來,沒有了濃霧掩映,周圍的樹木越發明晰,在深淵上方的光亮披散下,及上了一層銀光,投射出淩亂怪異的陰影,而且還在不斷變換。

漸漸的,樹影之間曲曲折折,直至分叉處一條悠遠的路來,總算是靜止不動了,這條路也不知通向哪裏,遠遠的暫時看不見盡頭。

容蘇站在密林中央,感受着周圍的奇異的變化,突然覺得有一種莫名的似曾相識的感覺湧了過來,半天沒有挪動步子。

壞了,又是那股困倦的睡意!

淮焰謹慎地看向她:“怎麽了?”

她煩躁的揉了額頭,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自從進了這片林子,就一直容易入夢——”

淮焰的臉色驚變,慢慢地問道:“夢見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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