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風岸
主持人察覺到了氣氛的微妙, 趕緊将話題移到了湖頭山村的防洪建設上。許是心有餘悸，他後面問的問題都還算是中規中矩。
狄夜舟不僅對答如流，而且很有技巧地在回答的過程中融入了描述村子優點的話, 不着痕跡地宣傳了村子。
這真是出乎晏微風的意料。
訪談環節終于結束, 晏微風松了口氣, 突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抓着狄夜舟的手。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狄夜舟：“答得很好，謝謝你對村子的宣傳。”
狄夜舟将另一只手掩在嘴邊, 輕咳了一聲。
他耳朵根泛紅, 很誇張地推開了晏微風的手, 一邊移開視線，一邊撇撇嘴小聲警告道：“謝就謝，你少動手動腳。”
一離開鏡頭, 他就恢複了原來的狀态。晏微風心想。
她坦誠道：“抱歉, 是我太緊張了。”
“哦？”狄夜舟有些欠揍地笑道，“晏小姐這緊張得這有點過啊。等下的介紹環節我們倆可是分開講的，你到時候可別掉鏈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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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份過于熱情的太陽照耀着上山的一行人。晏微風和狄夜舟走在最前方, 一邊為工作人員帶路, 一邊做着講解。
“當有洪澇來時, 村民們可以通過這些擴音喇叭最快地得知情況, 抓緊撤離。”晏微風示意攝像機轉變方向，“那邊的小棚子裏有事先存好的救援物資, 主要是一些應急食物和救生衣救生圈, 可以先去那裏看看。林子就在前面, 馬上就能到。我們時間還很充裕。”
攝像師點點頭，向小棚子走去。
“晏小姐, 這裏還有一處重要地方沒有講解。”狄夜舟突然小聲地對晏微風道。
晏微風不解：“哪裏？你确定是在這邊？”
“嗯，”狄夜舟嗤笑, 指了指晏微風旁邊的一塊地，“這不就是你之前第一次帶我來看楊梅林時，崴了腳的地方嗎？這麽重要的地點，不得講解一下嗎？”
晏微風：“……”
“晏小姐，你這次可要走得穩一點啊，要是你的腳又崴了，我可不好意思當着鏡頭的面背你下山。”狄夜舟上下掃了晏微風一眼，嘆了口氣，“而且我中午沒吃飽飯，以你現在這個體格，我也不一定能背得動了。”
晏微風無奈道：“錄節目呢，你能不能別開這種無聊的玩笑。”
“無聊嗎，我覺得挺有意思的啊？”狄夜舟哈哈笑道，“這都沒意思，那你覺得什麽比較有意思？”
晏微風慢慢地向狄夜舟走近了一步，然後又走近了一步。
她的步子邁得很慢，眼睛亮亮的，一眨不眨地盯着狄夜舟。
狄夜舟僵了僵，一時沒反應過來要躲。等他反應過來時，晏微風已經站在了他的面前，眉眼彎彎，沖他溫柔地笑，語氣軟軟地喚道：“阿舟……”
“晏微風你……”狄夜舟僵了一下，覺得有些恍惚。
阿舟？晏微風有多久沒這麽喊過他了，每次不是連名帶姓地稱呼他就是陰陽怪氣地喊他“狄先生”。這樣的喚法，只有大學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才有。
其實晏微風的聲音很好聽。南方女孩子受過吳侬軟語的熏陶，一聲親昵的稱呼，聽得狄夜舟酥了半邊身子。
她回心轉意，又愛上自己了？因為自己在訪談環節幫她說了話？狄夜舟心想。
眼前的人踮起腳尖，緩緩湊近了狄夜舟的臉。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她想吻我。狄夜舟想。
他聽到了晏微風的呼吸，覺得自己心跳如鼓，血氣上湧。
狄夜舟閉上了眼睛。
“我覺得你臉紅的樣子就挺有意思。”晏微風湊近他的右耳，笑道。
她輕哂道：“你不會以為，我想吻你吧？狄夜舟。”
氣氛全無。
狄夜舟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想去逮晏微風。她卻一溜煙兒似的地逃到工作人員那裏，大聲喊道：“我們快去楊梅林看看吧。”
接着，晏微風便在工作人員的簇擁下，向前方走了。
狄夜舟摸着右耳，覺得自己的臉燙得厲害。
路過的主持人笑道：“喲，狄先生，你臉好紅。你沒事吧，需要休息一下嗎？”
“我才沒臉紅。”他搖了搖頭，嘟囔着跟了上去，“她剛剛好像真的喊了我‘阿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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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一切順利，一天的錄制很快就結束了。
天色漸暗，晏微風和各位工作人員們道了別，轉身卻發現後方不遠處站了個人，似乎已經等了許久了。
狄夜舟西裝筆挺，披着萬頃霞光立于湖頭山前，雙手恣意抱胸，神情傲慢地對她挑眉：“晏微風，能賞臉讓我請你吃個飯嗎？”
夕陽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晏微風抿唇，搖了搖頭。
“你知道的。自打畢得鹿和張在南吵架那晚以後，我們之間的關系便一直一團亂。”
狄夜舟走近了她，行進間摘下了金邊眼鏡，任其懸于胸前，那雙惑人的桃花眼此刻完全露了出來。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晏微風，字裏行間帶着引誘的意味：“我不喜歡和人有理不清楚的誤會，我覺得我們需要有個機會好好聊聊。”
晏微風看着他的眼睛，沉默了半晌，最終道：“好。”
狄夜舟選的是一家西餐廳。仙嶺的西餐廳很少，這家晏微風曾經來過，覺得環境很好。
晏微風切了塊牛排送入口中：“選這麽安靜的餐廳，是拿準我不好意思在這裏跟你吵架嗎？”
“不會，這是包間，你想吵就吵。”狄夜舟抿了口紅酒。
暖色的氛圍燈下，桌上的蠟燭成了房間裏最亮的光源。燭臺旁精致的玻璃花瓶裏，插着幾只新鮮的百合花。
晏微風不着痕跡地瞥了花瓶一眼，而後淡淡地和狄夜舟對視：“不是說好好聊聊嗎，你想聊什麽？”
狄夜舟放下刀叉，扯松了領帶：“不知道。”
“嗯？”晏微風疑惑，“我以為你是有備而來。”
“本來是的。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看到你，原來準備好的話突然就被我忘了個幹淨。”
燭光将百合花的影子印在了桌子的木質紋理上。狄夜舟衣冠楚楚，從容不迫地放下了酒杯。“因為我突然覺得，比起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現在我更想知道的，是你對我的态度。”他用手指在桌上輕扣，一聲一聲撓得晏微風心上發癢，“晏微風，你現在喜歡我嗎？”
晏微風瞪了他一眼，沒接話。
“那我換個問法。”低沉的男聲在封閉的空間裏響起，帶着點試探的意味，“晏微風，你讨厭我嗎？”
晏微風還是不接話。
“不說話就是不讨厭。”狄夜舟笑道。
晏微風放下了刀叉：“別鬧了。”
狄夜舟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他的目光過于熾熱，晏微風避無可避，最後迎上了他的視線，嘆氣道：“行吧，我承認，對于樓西畔那件事，我确實沒有那麽生氣了。”
“可能是因為你幫了村裏的忙，參加了這次節目的錄制，也可能是因為你幫我回了主持人的話……”晏微風看着一旁的百合花，皺了皺眉，“雖說事情一碼歸一碼，但你到底幫了忙，我現在對着你的臉，生不起氣來。”
“所以我這算是……将功補過？”狄夜舟勾了勾嘴角。
“其實想來，瞞着我的人很多。阿畔和班長都瞞着我，但我唯一生的是你的氣。大抵是那時候對你的期望太高了。”晏微風輕哼一聲，繼續拿起刀叉切牛排，“從某種角度來說，現在的我對你也沒什麽期望，所以也無所謂了。”
“別啊，你還是對我有點期望吧。”狄夜舟撇撇嘴，也開始切牛排，“如果你是這麽想的，那算我求你，請繼續對我生氣，不要剝奪讓我惹你生氣的權利。”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些什麽？”晏微風被逗笑了，她打趣道，“那除了阿畔這件事，你還瞞過我什麽？你瞞得越多，我越生氣。”
狄夜舟捏了捏擦手巾，然後變魔術般，從身後拿出了一束紅色的百合花。
嬌豔欲滴的百合花上沾着金粉，周圍綴着一圈小小的紅玫瑰。
香味馥郁而熱烈，一如身旁的那人。
狄夜舟理了理領帶，拿着花走到了晏微風的身旁，躬身将花遞到了她的面前，一雙桃花眼透過金邊眼鏡的鏡片，目光灼灼地看向了晏微風。
聲音輕輕的，帶着點啞。
“我哪敢啊。”
晏微風注意到了花束中央燙金的小賀卡，伸手摘下打開。
正面的圖案是香水百合，背面的落款是狄夜舟，上面手寫着“對不起”。
晏微風很熟悉那個筆跡。
她看着眼前西裝革履的男人，淡淡地評價道：“你的把戲真土，和大學時一模一樣，簡直沒有任何長進。”
狄夜舟沒反駁，而是向前再走了一步，繼續将花往前遞了遞。
金色的眼鏡鏈反射着微黃的燭光，随着他的動作輕晃。
暧昧在空氣裏發酵。
“所以晏小姐會收下我的花和我的歉意嗎？”
晏微風的視線在他和百合花之間游移。她嘆了口氣，伸手去接那捧百合花。
下一秒，花被甩到了一旁。混亂間，晏微風的下巴被眼前人輕輕捏住。
狄夜舟的臉在眼前迅速放大，晏微風閉上了眼睛。
想象中的吻沒有落下。
晏微風睜開眼，見狄夜舟停在了離自己幾寸遠的地方，好整以暇地打量自己。
見她睜眼，狄夜舟用力捏了捏她的下巴，而後單手熟練地摘下了眼鏡，澄澈明眸裏的壞笑一覽無餘。
“你不會以為，我想吻你吧？晏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