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細草
借着那只手，晏微風終于穩住了身子。
“張隊長？”幾個村民一下子愣住了，“您怎麽在這？”
張在南一身制服，喘着粗氣，一看就是奔波了好一陣兒：“今天有很多鄉民冒雨上山，但湖頭山另一側的山路最近被坍塌的土塊阻住了。”
“我怕有什麽意外，就想着過來看看。沒想到會遇到山洪。”
他打量了村民們幾眼，皺眉道：“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們怎麽還耗在這兒，山洪多危險啊！”
“不是我們要耗在這兒，是這小姑娘拉着我們不讓咱走，浪費我們時間。”大爺說完就要往山下沖。
“葛大爺，你糊塗啊！這小姑娘不是浪費你們時間，她是在救你們啊！”張隊長一把攥住大爺的胳膊，“簡單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晏大爺的孫女，H大應急管理專業的高材生。”
“應急管理？這什麽專業，沒聽說過啊！”
張隊長提高了音量：“簡單說，就是關于遇到洪水要怎麽應急，人家是專業的。聽她的，準沒錯！”
晏微風連連點頭：“你們信我，別往山下跑。都快去平臺那躲雨。”
“真的嗎？不過張隊長應該不會騙我，我聽張隊長的。”
“也是，張隊長都說了是專業的高材生，那應該也靠譜。”
“對嘞，阿公阿婆你們就放一百個心吧。快跟着這姑娘走吧！”張隊長把晏微風往前推了推，“洪水快來了，大家抓緊時間。”
短短一段時間裏，山洪已一發不可收拾。
滾滾的洪流沒過了低矮的楊梅樹，卷攜走了部分樹上的避雨膜，将原本安寧的楊梅林攪得亂七八糟。
樹梢在雨和急流下使勁搖晃，在平臺的棚下暫避的鄉民們看得心一陣一陣揪緊。
“我想去我那塊地看看，我覺着我的避雨膜裝得好像不夠結實。”有人坐不住了，剛想往外走，就被其他鄉民們給拉住了。
“別傻了，楊梅重要人重要？”
“有洪水呢，你不要命了！”
鄉民們頻頻嘆氣，個個俱是愁眉苦臉。
張在南看了眼手機，道：“大家再在這兒等等吧。政府派來的救援車很快就到了，大家都能安全回去的。”
晏微風看着自己楊梅林的方向，感到心口有點酸澀。
所幸鄉民們都是安全的。
可楊梅林呢，受洪水影響的楊梅林該怎麽辦呢？
–
晏微風到家的時候，樓西畔已經在門口的屋檐下等了不知道多久了。
“風風！”看到晏微風，她一下子撲了過去，“你沒事吧？聽說你們遇到山洪的時候可吓死我了！”
“我沒事。是我疏忽了，雨一連下了那麽多天，就算今天雨小了一些，也确實是存在山洪的風險的，我怎麽就沒想到要多做些應急措施。”晏微風感到有些頭痛，“這下不知道楊梅林該怎麽辦了。”
樓西畔扶住了晏微風：“別再想你的楊梅林了，快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你的臉色好差。”
晏微風點頭，掏出鑰匙正要開門，肩膀上卻多了陣力。
她一時不備被拽了一下，轉過身去，然後被對方掐住了手臂。
她被掐痛，正要擡頭罵人，卻在對上那雙發紅的眼睛時啞了聲。
“為什麽不回消息？”狄夜舟咬着牙，一字一頓地問道。
晏微風不耐地皺眉：“你松開我。”
狄夜舟沒松手，只死死盯着她。
他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盯得晏微風有點發毛。
對方攥住她的力度越來越大，晏微風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的手好像在發抖，忍不住把身子往後縮了縮，移開了視線：“你……”
正當她以為狄夜舟要發飙時，後者卻像洩了氣一樣，突然松開了晏微風的手。
“算了，你沒事就好。”
晏微風擡眼，發現狄夜舟低着頭，垂着眼眸，看起來像是極度委屈。
對方這副樣子，她一時竟覺得有些不忍，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抱歉，我手機沒電了，沒看到消息。”
聽到她的解釋，狄夜舟的神色明顯緩和了些，他眨了眨眼，小聲道：“你要再不回來，我就要上山去找你了。”
“山洪很危險，別開這種玩笑。”晏微風轉身開了門，“還下着雨呢，外面冷，進來避會兒。”
狄夜舟沒動，只是淡淡地看了眼樓西畔。
兩人迅速交換了個眼神。
樓西畔：“我還有點事兒。風風你沒事就行，那我先走了。”說完，一溜煙兒似的就消失在了轉角。
晏微風無奈地瞥了眼狄夜舟。
狄夜舟邊迅速進了門，邊道：“看我幹什麽，又不是我讓她走的。”
晏微風沒理他，徑直向屋內走去。
轉身的時候，她聽見了掩門的聲音，和身後人小聲的嘟囔。
“又嫌棄我，又怕我着涼進屋，其實你還是挺關心我的嘛。”
晏微風勾了勾嘴角，當做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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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轉角偷偷等多久了，衣服全濕了。”晏微風把一個紙袋子放在了狄夜舟的面前，“換上吧，別感冒了。”
狄夜舟坐在木椅上，瞄了下那個紙袋子，眯了眯眼：“哪來的衣服？”
“你覺得呢？我家裏還能有哪個男人的衣服？”
晏微風坦然而輕蔑地迎着狄夜舟狐疑的目光，向他走近了幾步，俯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未婚夫的。”
“你胡扯！”狄夜舟一下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晏微風，你別瞎說了。我已經問過樓西畔了，你哪來的未婚夫？”
“阿畔說我沒有我就一定沒有嗎？”晏微風湊近了狄夜舟，輕踮起腳尖，逼他同自己對視，沖他挑了挑眉，“那你覺得，這衣服能是誰的？”
“你覺得，正常單身女生的家裏，能找出這麽件衣服嗎？”她刻意放慢語速，拖長了尾音，指尖輕輕勾住狄夜舟的領子，緩緩揪了下，暧昧地笑道，“畢竟我可是買過婚紗的人啊。”
“你這是什麽意思？”狄夜舟瞪大了眼睛，“那婚紗不是買給樓西畔的嗎？”
“這種說辭你都信嗎？其實你自己也覺得可疑吧。”晏微風涼涼一笑，落在狄夜舟臉上的目光如有實質，“沒必要騙自己的。”
狄夜舟像是懵了，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晏微風：“本來我不覺得可疑，但你這麽一說……”
“夜舟，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也應該知道，我現在已經有對象了。”晏微風莞爾，“當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也可以試試。”
語畢，她對狄夜舟意味深長地眨了眨眼：“你知道的，我不介意。”
狄夜舟的目光呆滞了片刻，然後沉默了。
再次開口時，他的聲音帶着點顫，似乎是有些哽咽了。
“晏微風，你作踐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