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适應新環境
林惠茹帶着小鈴铛繞過豪宅正大門來到北面一樓的地下室,這段路程只有她自己清楚走得何其沉重,腳上像綁了塊千斤石頭,身體在無形中被連拖帶拽。順着一樓往下的樓梯走下去拐個彎便是地下室。地下室的門很小,裏面光線昏暗,必須打開燈光才能視物。室內一排三個房間是傭人房,每個房間住着三個傭人。而傭人房間旁邊則有一處很小的雜物間。林惠茹看到地下室狹小的通道上堆列着一排雜物,心想雜物間應該被阿瓊收拾得差不多了。
推開雜物間的小門,一股怪異的味道迎面撲來,由于沒人居住、長時不通風的原因,導致室內一些雜物腐爛發臭,即便被清理出去,難聞的味道還餘留于此。正在整理雜物間的阿瓊看到林惠茹推門而入,而後掩着口鼻,眉頭微皺,于是解釋說:“夫人,不用擔心。雜物間我已整理得差不多了,馬上我去一樓搬臺風扇過來吹吹風,很快會散味的!”林惠茹點點頭。
“孩子,媽媽對不住你。你暫且委屈一陣子,媽媽一定想辦法讓你離開這裏到舒适的地方去住。”林惠茹抱歉地說。
小鈴铛環顧一下四周,地方是狹小了一點,但對于她這個小人兒來說恰恰夠住。而且在阿瓊的細心打掃和布置下,房間幹淨整潔。這與她曾居住過的簡陋瓦房相比,它不僅能夠遮風擋雨,還不用擔驚受怕它何時會因為大風天氣而倒塌,這小小雜物間帶來的安全感,讓小鈴铛感到“還不錯”,雖然沒有一絲陽光可以透進來。對于窮人家長大的孩子,她從不懂挑剔,只懂得如何感恩和珍惜。
其中有一處吸引她的是小床旁的臺子上竟然有一盆高潔素雅的栀子花。只見它的花朵潔白如玉、晶瑩透亮地點綴在翠綠層疊的葉子上,別有一番雅致。
小鈴铛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那花朵竟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她情不自禁地湊過臉深深地聞了聞,整個人神清氣爽起來。
從走進地下室開始林惠茹自始至終都沒有在小鈴铛稚嫩的臉上捕捉到一絲對于簡陋住處的嫌棄神情,她表現出來更多的是坦然随和、安然自若。初來乍到,對于陌生環境,她既不逃避也不排斥,她選擇逆來順受。林惠茹無不感嘆小鈴铛的懂事和體貼已經超越其他同齡孩子,其根源在于她小時吃了太多太多的苦。
此時已是晚上六點,林惠茹連忙吩咐傭人将事先準備好的晚餐端過來給小鈴铛享用。适才已見識過戴老太的厲害以及對小鈴铛的态度,現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盡量避開小鈴铛與她正面接觸。她看着小鈴铛一口口将盤裏的食物吃完,才放心地離開。她還是要回去與戴老太一起共進晚餐,這是禮數,她逃不掉。走之前她特地囑咐傭人多多照應小鈴铛,方才離去。
幽靜的夜晚,小鈴铛獨自一人躺在床上,巨大的孤獨感裝滿了整個房間。她偷偷地抹着眼淚,這是她人生第一次離開奶奶,也是她第一次獨自過夜。離開親人和熟悉的床鋪,夜深人靜時她像幼小的小鹿瑟瑟發抖地蜷縮在暗夜的森林裏,孤單、無助、害怕!白天所表現出的淡然自若不過是為了不讓媽媽擔心和自責,此刻的她極其思念奶奶,她真想像從前那樣依偎在奶奶身旁,她懷念奶奶帶給她的溫暖和踏實。
這一夜,那樣長!
接下來的日子,林惠茹每天都會過來看望小鈴铛,這讓小鈴铛感到很暖心。
然而,很快,她敏銳地覺察到媽媽在這棟大房子裏的處境,并非外表看起來的那樣光鮮亮麗。她發現這裏的人常常私底下悄悄議論媽媽和自己,他們對待媽媽的眼神很冷漠,甚至有一絲不屑和鄙視。連同她自己,也受到周遭人的無視和輕蔑。每當她試圖走進這裏的傭人們,試圖與她們搭話以示友善時,她們總像躲避瘟疫似的遠離她;又或者她會冷不丁地遭受到旁人突然的冷嘲熱諷。
唯獨阿瓊,與他們不同!
阿瓊芳齡十四歲,來到這裏不過半年的時間。她有一頭濃密粗硬的長發,她習慣将它們牢牢地束在腦後。她的劉海長長的,有些毛糙,幾欲蓋住她細小的眼睛。她很愛笑,厚厚的嘴唇裂開來,顯得憨憨的。她的個頭不高,皮膚黑黑。綜上所述,這些外貌特點真的很難讓她與漂亮挂鈎。但這并不妨礙小鈴铛喜歡她。她總是屁颠屁颠地跟在阿瓊身後甜甜地喊她“瓊姐”。每逢此時阿瓊也會扭過頭來對她憨憨一笑。
阿瓊的家住在不知名的山腳下,她是家裏的長女,因為貧窮,她不得不辍學外出打工供養弟妹。機緣巧合下,成為戴家的女傭。她手腳勤快、老實能幹。因為性格敦厚淳樸,她時常會受到其他傭人的欺負,要多做很多份外的活計。但她從不抱怨,總是傻呵呵地任勞任怨。時間久了,她的勤勞和付出全被宅子主人們看在眼裏,所以頗受他們信賴和贊許。
阿瓊不僅勤勞,而且善良。或許是出身相似,或許是出于思念年齡相仿的弟妹,愛屋及烏,她和小鈴铛一見如故、惺惺相惜。
每天在完成工作的空檔,阿瓊都會偷偷跑來找小鈴铛玩,有時給她帶來主人吃不掉的果子和甜品,有時送給她一束花園裏新摘來的鮮花。夜晚,她會為小鈴铛講述完最後一個鄉村笑話,逗得她咯咯直笑後,她才會依依不舍地回到隔壁的傭人宿舍睡覺。與其說是她給小鈴铛帶來快樂,不如說是兩個孤孤單單的異鄉孩子相互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