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雲。”司湛悶哼一聲，半跪在地。
莫輕雲握着驚夜刺橫在他的脖頸上，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底是化不散的寒意。
垂眸看着掉落在一旁的昆吾劍，司湛心底一沉，面上卻是依舊溫和的對她露出一個極其包容的笑意。
“是累了嗎”
分明莫輕雲如今拿着利器制住他的命脈，他卻如同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依舊笑得淡然，半點沒有大驚失色之意。
自己的心上人，對着他拔劍相向。
古往今來，能夠笑得出來的人，估摸着也就只有司湛一個。
司湛看着莫輕雲的目光，縱容而寬和，将莫輕雲面上的殺氣視而不見，兩人依舊是如同清人般的親近。
“輕雲，過來。”
莫輕雲不為所動，瞳孔已是徹底被金色所感染，面色冷若冰霜。
司湛知道，身為煉靈師的她，如今利器上存在着的不是靈力，而是那讓人聞風喪膽的蝕氣。
輕雲她，竟能夠利用蝕氣修煉了
顧不得那許多，司湛眉頭微蹙，擡手想要撫上她細嫩白淨的臉頰，只是在要觸碰到裙擺之際，莫輕雲身形微動，向後退了一步，避過了他的動作。
司湛面上閃過失意，妖嬈的桃花眼看向小姑娘時含着隐隐約約的水意。
拳頭輕輕的抵在唇上，司湛克制不住的輕咳了兩聲，拳頭拿開時，手背上已是染上了血漬。
柳生等人在一旁看得心頭大驚，想要上前，卻礙于莫輕雲周身的氣勢駭人，以及她那橫在主子身上的利器。
司湛微微彎了眼眸，将喉頭的腥甜吞咽下去，聲線低沉輕柔，一如往日：“輕雲，快過來。”
站在遠處的無邪，冷眼看着如同廢銅爛鐵般橫在地上的昆吾劍，眸間閃過一絲不屑之色，再看着徒勞掙紮的司湛，眼底忍不住漾出來笑意。
眼見莫輕雲半響不曾動彈，司湛只能輕聲催促她：“快過來呀。”
小姑娘定定的看着他，歪了歪腦袋，蹲下身子靜靜的同他對視。
趁着莫輕雲愣神的功夫，司湛突然傾身抱住她，将腦袋埋在她的脖頸間，一下又一下的喚着：“輕雲，輕雲，輕雲……”
男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耳垂上，癢癢的，連累得人心都癢了。
莫輕雲捂住跳動不停的心口，嗅到那熟悉的冷荷香，手中的驚夜刺緩緩脫手。
叮。
利器落地，讓所有人心弦一松。
莫輕雲愣了片刻，感受到衣襟微濕，垂眸看時，男人身上的血液，已是将她身上的衣衫浸濕。
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在不知不覺中已是變成了一個血人，鮮血彌漫在兩人的四周，莫輕雲支撐不住，向後仰着坐在一片血泊之中。
司湛眸光透着一絲迷蒙，逐漸看不清眼前的人，順着感覺摸着小姑娘的臉蛋，輕聲呢喃道：“輕雲，輕雲。”
話音剛落，已是閉上眸子，重重的倒在莫輕雲的身上
男人高大的身形将她整個人罩住，莫輕雲受不住這力道，環住他的窄腰，整個人被他壓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一旁的昆吾劍突然躁動，騰空而起，釘在兩人身旁不足兩寸處，聲響大得驚人。
莫輕雲眸光呆愣了一瞬，眼前彌漫着一片血色，終于是漸漸的回過神來，眼神逐漸趨向清明。
熟悉的冷荷香彌漫在鼻尖，莫輕雲鼻子一酸，便是落下淚來。
“莫姑娘，莫姑娘。”
柳生等人已是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如今見莫輕雲終于是恢複了正常，褪去了一身的冷漠殺氣，忙不疊的提醒她。
莫輕雲大驚失色，抱着司湛坐起身來：“阿湛，阿湛。”
觸手可及之處，是一片血色。
血，四處都是司湛的血。
染濕了她的衣袍，甚至半塊地面都彌漫着他的鮮血，這是流了多少血……
莫輕雲拿出保氣丹喂給他服下，只是男人已經是氣息微弱，連最普通的吞咽都做不到。
莫輕雲拿着丹藥的手指在不自覺的顫抖，拿着丹藥扔進口中，對着男人破裂的嘴唇便欺身而上。
将丹藥在嘴中含化，一點一點的渡過去。
治愈系的術符已然用完，莫輕雲拿出洗髓瓶，瓶口傾斜，湊近司湛的唇邊。
又想起男人正在昏迷，低頭飲了一口其中的靈泉水，對着司湛的唇舌再一次将靈泉水喂給他服下。
如此反複了不下十次，莫輕雲已是眼前開始發黑。
緊緊的咬住舌頭，直到嘗到血腥之味，莫輕雲才松口，雙手結了一個手印，擡指覆在司湛的心口。
方才用驚夜刺将無痕荒澤地中的束縛打開了一道裂口，莫輕雲已經能夠艱難的使用靈力了。
雖然靈力依舊微弱，且極為消耗精力，但有總勝無。
指尖纏繞着銀色的靈力，透過指尖滲入司湛的體內。
聚氣，凝神，莫輕雲幾乎是将自身的所有的靈力都交付給司湛。
“不夠，還是不夠。”
司湛失血過多，同她周旋又浪費了許多時間，以莫輕雲一人之力已是不能夠将他救回來。
柳生聽罷，走到莫輕雲跟前跪下：“莫姑娘，不夠用我的，靈力還是血液，便是我的壽元，只要能夠救主子，姑娘盡管拿去。”
身後跟着的鷹風騎也是一同跪下請命。
莫輕雲輕輕喘了一口氣，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模糊了，她只能一系辨別出那一個是柳生。
“柳生啊，手腕給我。”
柳生撸了袖子，将手腕置于莫輕雲眼前。
以血補氣，乃是最有效也最粗暴的保命方式。
莫輕雲取了金針刺破他的手腕，血珠崩出，莫輕雲連忙将他的手腕放在司湛的唇邊。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司湛悄悄的露出了兩顆尖牙，柳生只覺手腕一痛，便感覺到血液在不斷的流逝。
莫輕雲專注的看着司湛的動作，手指搭在他的腕上，不斷的感受他的脈息。
在柳生的血液第一次被他吞咽下去的時候，司湛的脈搏陡然跳動增快，最後逐漸趨向平靜。
終于在第十名鷹風騎給司湛獻上精血時，莫輕雲才放心的收回手。
司湛的脈象，總算是安穩下來了。
心弦一放松，莫輕雲便緊挨着司湛軟下來。
柳生擡眸，正對山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莫輕雲不動聲色的擋住司湛的嘴角，将他的雙唇捏住，迫使他閉上。
索性鷹風騎天性便害怕自家的王上，鮮血時誰也不敢多看司湛一眼，故而除了莫輕雲，誰都沒能發現司湛的異樣。
那掩藏在唇舌之下的，屬于魔族的獠牙。
幾個時辰前，莫輕雲還見過一雙相似的，與之一般無二。
司湛他，同無邪一樣，是披着人皮的魔族……
怪道他能夠修煉蝕氣，怪道他對于蝕氣的術法鑽研得如此透徹。
魔族之人，對于蝕氣，有着天生的敏銳。
難怪，難怪……
莫輕雲在心中輕嘆，忍不住摸了摸司湛染血的嘴角，用袖子給他擦幹淨臉頰，露出那張昳麗清雅的俊臉，低頭感受着他緩慢而逐漸有力的心跳，莫輕雲的一顆心總算是落到了實處。
而一行人正在為司湛的脫險驚喜不已的時候，一旁的的無邪突然輕笑出聲，帶着三分嘲諷，在寂靜的洞穴內顯得格外突兀與格格不入。
“魔族”
莫輕雲臉色一沉，不動聲色的大量着眼前的無邪。
少年嘴角始終挂着閑适的笑意，恍若沒有察覺莫輕雲眼底透漏出的抵制與忌憚。
素色的衣袍映襯着整個人氣質清冷，在這髒亂的洞穴中，顯得貴氣十足。
在距離二人兩步遠處站定，無邪身上的束縛突然斷開，他不費吹灰之力便解開了具有是束縛術加成的繩索。
“阿雲，你被同化了。”
莫輕雲對此很是不以為然。
無邪用一種前所未有莊重語氣警告她：“遲早有一天，你也會跟着他堕入魔道，萬劫不覆。”
“我不在乎。”
只要司湛在，便是堕入魔道又有什麽可怕的呢
“你方才被蝕氣控制了理智，已經失控過一次了。以後這種情況只會越來愈多，知道你完全堕入魔道，成為半魔半人，不人不鬼的妖孽。”
莫輕雲“呵”了一聲，起身撿起驚夜刺，刺尖貼着地面劃過，哧啦哧啦的一陣響。
莫輕雲拖着神器，向着無邪一步步走進，冷聲問道：“與你何幹只要有司湛在的地方，上碧落下黃泉我都陪着他去，心甘情願。”
無邪恍若聽到了不得了的笑話，很是悲憫的看着她：“無論過了多少年，你們兩個人都是如出一轍的……”
莫輕雲不着痕跡的瞟了他一眼，無邪乘勢同她眼眸相對，薄唇輕啓，諷意十足：“自以為是。”
莫輕雲順着他的目光往下，視線凝在他完好無損的右手上，嘲諷的一笑，回敬他：“無論過了多少年，你也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拿自己當根菜。”
兩人針鋒相對，誰也不讓誰，你來我往，冷言冷語，看得一旁的柳生的等人心驚膽戰。
無邪突然上前一步，險些貼着莫輕雲的身形，笑得明媚如風：“不過，我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