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 ☆、射到誰,就是誰

酒足飯飽之後,除了某些人之外,衆人吃着蜜浸水果,品着香茶,開始談笑風生。

“今天氣候宜人,何不玩一場蹴鞠?”

衆人一愣,看着座上笑盈盈提議的女子,心頭暗暗思量。這個,莫非大有玄機?

大家都不是傻子,剛才吃飯的時候就有人反應過來:那一大塊令人垂涎欲滴卻又糾結萬分的肉,極有可能就是一次考驗,表現良好的人,說不定就可以抱得美人歸。世家公子們心中大悔:要是當時也能像藤原季能那厮那麽灑脫,哪至于現在這麽被動?正愁沒有機會扳回一局,瞌睡送來了枕頭,绫夫人竟然提議要蹴鞠,這肯定也是一關了!公子們躍躍欲試,要知道這些貴族平時每日游哉的生活,除了不到兩個時辰的公務之外,就是各式各樣的玩樂,蹴鞠,這項來自于唐國的運動,是這些貴族男子除了和歌以外最熱衷的游戲。你要說其他的,也許他們還要思量一番,但是蹴鞠,公子們心中小人齊齊掩口而笑:绫夫人,吃飯也許我們不在行,但蹴鞠嘛,哦呵呵呵呵!

見到他們面上多帶有得色,阿绫心中的小人打打哈欠:真是,我只是随口提一句可以玩蹴鞠嘛,你們還想這麽多。找丈夫又不是選玩伴,你會不會玩跟某些方面能不能行——好吧,從體能上來講也有一點關系,但只有一點啊親!

但是其他人明顯不是這麽想,重衡拍手笑道:“蹴鞠?妙極妙極!今天風和日麗,正是玩蹴鞠的好日子,而且我那次還輸給了季能大人,這次一定要扳回一局!”

“上次是您手下留情,才讓我得了先。”季能颔首微笑,“要論實力,我怎麽敢和人人稱道,文武雙全的牡丹公子一争高下呢?”

“兩位都是行中翹楚,何必自謙呢?”娃娃臉公子笑着說:“要真的玩起來,還要請二位手下留情啊。”

“豈敢。明義大人也是行家裏手。”季能微微一笑。

“既然大家都有興致,賽上一場又如何?”重盛微笑看了異母弟弟宗盛一眼,宗盛會意,示意下人去準備。不多久,場子搭了起來,平家衆人和衆公子來到院中,躍躍欲試。阿绫看着他們,找了一個陰涼的位置,準備看戲。

圍在園子裏的世家公子們自然分成兩個陣營,折扇公子一派,娃娃臉公子一派。娃娃臉公子看着季能,做了一個揖,“季能大人,請您和我組成一隊。”

“哦?你确定?”季能笑了一下,“你就不怕我背後耍手段嗎?”

娃娃臉公子笑笑,“您不會。”

季能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語。

比賽開始,重衡和折扇公子他們組成一派,對抗兄長知盛,娃娃臉公子和季能等人那一派。憑心而論,折扇公子雖然人品不佳,但腳上功夫還是不賴的,再加上他一心想要報仇雪恥,腳法更是刁鑽,讓對手很是頭疼,更別說他們那裏還有一個冠絕京城的牡丹公子平重衡。要說那重衡真是蹴鞠好手,只見他身姿矯健,靈活輕盈,腳上花樣紛繁,小小的球就如他豢養的雀鳥一般聽話,要它向東絕不往西,再加上他容貌俊美無俦,笑容迷人,一身寶藍色唐寶紋直衣更顯得雍容高貴,讓坐在周圍珠簾裏觀戰的貴婦們不由臉紅心跳。

即使如此,娃娃臉公子這邊也沒有處于明顯劣勢,因為他們有藤原季能。如果說重衡是靈巧的雲雀,那他就是機敏的狡兔。他從來不在前面沖鋒陷陣,風頭占盡,而是躲在不顯眼的角落,彌補着己方的後防,讓對方很難得利,或是在最誰也想不到的時候,出其不意地直攻對方的漏洞,讓重衡不由感嘆:

“真是個難纏的對手!”他說。

對于這一切,坐在竹簾後面的阿绫自然盡觀眼底。時子看着她,笑笑,“你眼光不錯。”她說:“一看就是不錯的人,人品不錯,還很機靈。”

“我喜歡不喜歡,無所謂。”阿绫擺弄着發梢,笑了一下,“那個丫頭不點頭,誰喜歡也沒用。”

“你也不能太由着她的性子,”時子忍不住勸道:“婚姻大事,還是要你這個做母親的來拿主意,如果基盛在世,就該由他來拿主意。”

“香王……”阿绫喃喃道,剛要說些什麽,卻被院子中的驚呼打斷了思緒。

“怎麽回事?”女人們向外張望,呆在當場。

一支羽箭,不偏不倚地落在場地正中央,讓戰役正酣的衆人不由一愣,正在想個中緣由的時候,更多的羽箭如雨點一般向他們飛來,世家公子們大驚失色,慘叫連連,急着尋找躲避的地方,抱頭鼠竄。

“救命啊!殺人了!快跑啊!!!!”

“何人在此作亂!”重盛面色一沉,目光掃過侍從,示意準備迎戰,一手摁在腰間佩刀,随時打算出擊。平家其他人也是神情凝重,心中又驚又怒,要知道平家現今的地位,敢在他們面前挑釁,只能用找死來形容。

“何方宵小!竟然在平家地界撒野!”血氣方剛的知盛大怒,挽起袖子就要去看個究竟,卻被人攔住了,他瞪了對方一眼,喊道:“季能大人,為何攔我?!”

“您看。”季能不慌不忙地給他看了手中的羽箭,知盛掃了一眼,卻發現有些不對勁。只見箭頭被棉布層層包裹,圓圓鼓鼓就像一個饅頭,根本傷不了人;把棉布一層層拆開,箭頭早就被削掉了。他不信邪地又在空地上撿了幾支,發現皆是如此,面上就有些哭笑不得。

“這是誰來戲耍我們?膽子真不小!”一直跟着看的重衡覺得莫名其妙,他拿了幾支饅頭箭給其他人看,無論是平家衆老少爺們還是那些世家公子,都是啼笑皆非,更覺得顏面掃地。竟被不知何人的惡作劇吓得如臨大敵甚至落荒而逃,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誰?!出來!”一貫脾氣火爆的平教盛扯着嗓門怒喝,豹眼圓瞪,“竟敢在老子面前使這種手段,快快滾出來!”

“教盛大人,您這麽兇,恐怕是要吓壞那名嬌客呢。”季能笑得意味深長,“我要是她,肯定馬上溜走。”

“嬌客?她?”教盛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對方是個女娃娃?!”

周圍其餘人也是一臉不敢相信,重盛微微蹙眉,突然想到什麽,眼皮跳了一下。

“在下也不是很确定,但是,”季能看着手中的饅頭箭,“這個尺寸就算削去了箭頭也是比通常的小了許多,這不是男人們用的,倒像是孩子的玩具,或是小姐們用來投擲箭筒玩樂的。”他笑笑,“一下子射出這麽多箭來,對方肯定不止一個人。如果是府上公子小姐帶着別人做游戲,但貌似平家的小公子們都在,小姐們嘛……”

“我們家的女孩,都在簾子裏呢——”宗盛剛要否認,眼皮卻也跳了一下,他連忙轉頭看向簾子裏的自家女眷,看到阿绫那邊時,心裏涼了半截。他咽了口幹沫,蹭到兄長那邊,壓低聲音,從牙縫了擠出一句話:“兄長大人,二嫂那邊只有小楓,沒有晴子。”

重盛強忍住暈過去的沖動,他掃了一眼周圍,又發現了一些端倪,“其實小一輩們也不是都在,行盛和你們家清宗呢!”

被兄長眸中的厲色吓得兩腿發軟,宗盛心驚膽戰,“不,不知道啊!我們家清宗剛才還在呢!”

賴盛在他們身後,聽的一清二楚,餘光瞥過腳底抹油要開溜的某個少年……哦,不,阿绫說他已經和妻子圓房了,就不應該是少年了。

“海盛,”他貌似不經意地叫住對方,“你妹妹晴子和你弟弟行盛呢?他們在哪裏?”

“這個……”海盛想要跟平時一樣裝傻充愣,卻見幾位叔叔和叔公猶如要殺人的架勢,不由心頭一顫,尤其是伯父的臉色……

娘!救命啊!主意都是你寶貝女兒出的跟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頂多就是知情不報啊!!!

“咳咳!”背後傳來一聲輕咳,衆人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身着米色直垂,身背箭筒,手拿彎弓的少年郎,嗯,應該是個少年郎,他低着頭,讓人看不清楚相貌。只見“他”緩緩走近,擡起頭,平家男人們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晴子!!!

也許是嫌長輩們刺激不夠大,晴子迅速抽出一支箭,彎弓搭好,對準了藤原季能,目光冷冽。

“停!停!住手!”叔叔們陪笑着護在藤原季能身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呢呵呵,呵呵呵!”

“幾位大人,不要緊,想來這位……公子,有話要跟在下說。”季能微笑上前,笑看着晴子,“小公子,有何指教”

話音剛落,卻見晴子手指一松,箭已沖着季能心口飛了過去。随着衆人一聲驚呼,季能一把握住飛來的羽箭,卻見箭尾綁着一個小巧精致的香囊,暗香襲來,芬芳醉了他的思緒。他擡起頭,卻見晴子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幹淨利落。

男人們愣愣地看着這一切,不知該作何反應,末了,重盛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小孩子惡作劇,不必介懷,繼續蹴鞠吧。”

竹簾裏的阿绫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她嘆了一口,向已經面色慘白的時子跪拜,“阿绫管教無方,惹出這麽大一個亂子,回去一定嚴加管教晴子。”

當天在那之後,衆人也無心玩蹴鞠,草草結束後,公子們紛紛回家,季能手裏握着香囊,眼裏帶了一絲溫柔,向重盛等人行禮後,飄然而去。

在客人們走後,重盛面上笑容全無,首先把行盛,也就是當年弟弟的次子明次郎趕去抄書,這個倒黴孩子被晴子強逼着幫忙射箭;異母弟弟宗盛的長子清宗也被罰,小胖子因為好奇,被晴子誘騙着綁饅頭;至于羽箭的供應源頭,則是賴盛叔父的兒子保盛,都是平輩人,他也不好說什麽,留着叔父自己處理吧!

最後,始作俑者包括執行者,晴子,他真該好好管教了!他沉着臉來到阿绫那裏,卻見晴子已經在那裏等他了,阿绫坐在一邊,不言不笑。

他咳了兩聲,“晴子,你今天……”

“就是他了,藤原季能,”晴子突然說:“我嫁了。”

第二天,重盛借機跟藤原俊盛說,願兩家結秦晉之好。藤原俊盛喜不自勝,自是連連答應,對于重盛所說要留晴子一年,等長大一些再成婚的事情也是一口應允。

對于這樣的結果,其他世家公子們自然是懊惱不已,但這裏面卻不包括娃娃臉公子明義,原來阿绫對他也是有很大好感,跟清盛打了招呼,将自己閨蜜常盤夫人與清盛的女兒,被稱為廊禦方的姑娘與他牽上了線,小姑娘長相不俗,溫柔端莊,很是讨人喜愛,極大彌補了娃娃臉公子的失落心情。常盤夫人聽說後也很感激,自己的女兒廊禦方僅僅是庶出,自己離開平家後,根本沒辦法照顧她,更別說考慮她的終身大事了。如今被好友介紹,與一個家世不錯人品也不錯的男子結了姻緣,只有高興的份。

“這還真是,”重衡後來笑着說:“就如晴子小時候說的那樣,用射箭選丈夫,射到誰,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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