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楊錦歡!”

随着一聲厲吼,一身暴戾之氣的秦慕陽一腳踹開了禁閉的房門,沖了進來。

楊錦歡灰白着臉,緊緊縮在沙發角落裏,她正劇烈地發着抖,滿臉驚懼地望着他。

秦慕陽冷森森地逼近,揪住她的衣領就将人提了起來,他盯着她,聲音像從南極刮過來的風,凍得人發抖。

“楊錦歡,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楊錦歡整個人抖得像是風中打着卷兒的落葉,卻依然貪戀地看着他,冰冷的十指緊緊捏住了他的手臂,流着淚的眼睛,演變成纏綿的情絲,她任由淚珠從眼角滑落,只緊緊地看着他,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盡管是如此的狼狽,楊錦歡卻依舊彎起唇角,勾勒出一個類似于哭泣的笑意。

她剛想開口說話,往日嬌俏的嗓音就哆哆嗦嗦,用了好大的勁,才幾乎泣不成聲地道:“你……終于……來看我了!”

楊錦歡說着,就松開手,向那張她朝思暮想的俊顏探去,秦慕陽見此,厭惡地一皺眉,臉色更是陰沉得厲害,楊錦歡顯然還沒意識到,他已經處在瀕臨爆裂的邊緣。

秦慕陽重重地松開手,将楊錦歡摔在了地上,又不顧一切地再将她提起來,陰森地說道:“我看你,是壓根沒長記性,婊、子沒做夠是不是?楊錦歡,你最好乖乖離開,給我滾的遠遠的,別讓我再看到你!”

說完,又将她甩開來,楊錦歡被碰傷的額角,鮮紅的血液開始不停地冒出來,已經暈頭轉向地她,卻絲毫不顧自己的傷,猛地撲到了秦慕陽腳下,抱住了他的腿,擡起頭望着他,哭喊道。

“你答應了要納我為妾,你答應的,你答應的……”

楊錦歡說着,又忙不疊地看向一直站在門口的廖勇,急促地道:“還有廖副官也知道這件事,他就在旁邊,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不可以……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妹妹不會再原諒我,如果再沒了你,你讓我怎麽活?怎麽活……”

“那就別活了!”

秦慕陽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他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她,周身的暴戾之氣,似乎在一瞬間散去,只餘下他一貫冰冷的氣息。

他已經再懶得看她一眼,只沉聲道:“楊錦歡,看在錦心面上,我給你一筆錢,從今以後,別再讓我看見你這張惡心的臉,再讓我看到錦心為了你傷心難過……”

秦慕陽說到這裏停了一下,接着道:“你……就真的不用活了!”

……

“嘩啦……”

督軍府書房裏,座鐘上的玻璃應聲碎裂,接着就聽見秦慕陽憤怒的吼聲。

“什麽叫做找不到?找!繼續給我找!掘地三尺也要将人給我找回來!”

秦慕陽吼完,又在書房裏暴走,所到之處的家具擺件,無一幸免,全都倒的倒,碎的碎,幹淨整潔的書房轉眼間便狼藉一片。

趙志軍正準備上前去,就被廖勇死死拉住了,他沒有說出口,這會兒上去,完全是找死。

兩人正相對而立,進行着眼神交流,就聽見破空聲傳來,站在前面的廖勇反射性地一低頭,躲了過去。然後,就聽“啪”的一聲,後面的趙志軍被飛過來的大號狼毫筆砸個正着。

趙志軍一見砸着自己的這只筆,顧不上自己被砸痛的腦袋,慌忙去接,好不容易才挽救回了這只老帥身前最喜歡的湖筆,還不待他松口氣,又被飛過來的馬鞭打在臉上。

這下,趙志軍連苦笑的心情都沒有了,他一手捏着毛筆,一手拿着馬鞭,站得挺直。他就知道,太太不見了,四少遲早要找他算賬,這下也挺好,他不用再提心吊膽。

“傻站着幹什麽!給我滾出去找人!”秦慕陽看着他,氣不打一處來,掐着腰朝他大吼。

“是!”

趙志軍不敢再看他的臉,将手裏的東西塞給廖勇,忙不疊地出去了。

秦慕陽一口悶氣憋在心裏,無處宣洩,只狠狠地喘着氣,扒了扒頭發,抱起了書桌上的古瓷臺燈,就要往地上砸。

廖勇兩步蹿到了他面前,還不待他放手,就奪下了那只燈。

“四少,這是老帥高價拍回來的!”

秦慕陽閉了閉眼,喘了口氣,攥緊了拳頭,停了好一會兒,才又睜開了眼,暴戾的情緒終于壓下來,有些頹然地坐到了椅子上。

靠在椅背上,秦慕陽閉着眼,一點一點揚着頭,撞到紅木椅背上上,咚咚作響。

“你帶人去霍家守着,她沒有地方可以去!”

秦慕陽說得沒錯,楊錦心從烏衣巷出來,真的覺得自己已經無處可去。那奢侈豪華的新督軍府,并不是她的家,她不想再見到所有跟那個男人有關的人,甚至不想再見到自己唯一的親人。

是了,在這個世界上,她失去了母親,與愛人分道揚镳,被自己的姐姐背叛,這些都讓她再無路可走。楊錦心現在只想找個地方藏起來,讓那些令她悲傷,令她絕望的一切一切,通通都從她的生命中抽離去。

百錦路上的大雜院顯然已經不能再去,楊錦心只覺得從腳底生出一股寒氣,讓她不住地打着冷顫,她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站在電話亭裏,咬咬牙,撥通了電話。

電話接通,響了一陣,一個嬌俏的聲音傳來,楊錦心心裏一酸,咽了咽口水,哽咽着出聲。

“子琪……”

……

“錦心,這裏是我親戚家的老房子,他家出國好多年了,一直空着,又小又髒的,委屈你先在這裏住下來,我托人買了船票就送你離開。”

白子琪将她領進了瓜子胡同的一間小閣樓,陰暗狹窄的樓梯,木格窗棂有些破碎,一陣一陣地往裏灌着冷風。

楊錦心一邊掃了掃屋裏的蛛網,一邊點頭道:“這裏挺好的,謝謝你子琪,麻煩你了!”

“哎呀,你跟我客氣什麽呀!”白子琪拉着她的手,嘟了嘟嘴,“錦心……你跟四少……”

白子琪見楊錦心臉上的笑僵了僵,連忙又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哎呀……我不是要……哎呀,我也說不清了!”

她說得語無倫次,急得跺腳倒是楊錦心笑着點點頭。

“嗯,我都明白!子琪,你是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我想悄悄地離開,我需要有人幫我,所以……我只能來找你了,子琪,如果給你添了麻煩,我……”

“你這是說什麽了!”白子琪撇嘴打斷了她的話,“反正,不管你有什麽事,想着來找我就對了!”

這屋子确實是好久都沒人住過,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置辦,楊錦心也計劃在這裏住幾天而已,兩人就只将一些雜物收到了一起,騰出來一間可以暫住的房間出來。

等到收拾得差不多時,天色已經不早了,楊錦心搬起一把椅子來,一陣頭暈眼花,讓她晃了晃,連人帶椅子,差一點摔在地上。

“哎哎哎!”白子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錦心,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說着,就将她按在了一張收拾出來的凳子上,白子琪看着她蒼白的臉,着急地問道:“你快坐下,到底哪裏不舒服?”

楊錦心抹了抹父母的冷汗,她只覺得頭暈的厲害,仍然強打起精神,扯起一個虛弱的笑。

“我沒事,可能只是餓了吧!”

“啊!”白子琪擡頭看了看窗外暗下來的天空,“我看八成也是這樣,你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吧,那你先在這裏歇歇,我去買東西回來給你,正好也給你買點被子什麽的,你還要在這住好幾天呢!”

楊錦心再三向她道了謝,她知道,秦慕陽現在肯定正滿世界找自己了,她确實也不方便再出面,這也是她找白子琪幫忙的原因。

白子琪出門去了,要買的東西不少,一時半會兒看來是回不來了,楊錦心坐了一會兒,感覺頭暈的狀況好了許多。看了看還布滿灰塵的房間,找了個鐵盆準備去打水,想着還是慢慢收拾一下吧。

哪知,她剛将水盆端起來,就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傳來。

“咚”的一聲,連人帶盆摔在地上,眼前就徹底黑下來。

再醒來時,眼前已經隐隐有了火光在閃爍,楊錦心慢慢睜開了眼,自己已經躺在了木床上,身上是嶄新的棉被,溫暖舒适。窗前的小桌子邊,白子琪正端着一只碗往上面放。

“子琪……”楊錦心低低地喚了一聲。

白子琪見她醒過來,驚喜地一笑,連忙放下碗,跑到床前,清脆的聲音帶着抱怨,又有一些歉疚。

“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我一回來,你就倒在地上,渾身都濕透了,我真是沒辦法才通知他的,你別怪我啊!”

楊錦心一急,撐着手就坐起來,着急地問道:“你通知誰了?”

“我……我是真的擔心你!”白子琪又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的眼睛裏盛滿了委屈,讓楊錦心不忍心責怪她。

她重重地嘆了口氣,心情低落地靠在床頭,自己就真的離不開他了嗎?

“錦心!”

這溫柔似水的聲音,就像一顆石子投進了楊錦心的心湖,蕩起陣陣漣漪。讓她不自覺地就挺直了背脊,向屋子那頭望去。

就見一身藏青棉袍的霍冬來正一手提着熱水壺,從暗處走過來。

他看着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快要溢出來的溫柔笑意,暖融融的,好似春暖花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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