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鬼市之故,他曾受惠于小生。」蘇提燈抿了口茶,打算輕描淡寫的帶過去。
薛黎陷單手蹴着下巴,有點小失望。
本以為滿心歡喜的能揪出公孫月那一檔子事兒來,據他當年所知,公孫月應該是嫁給了蘇家當時的小公子……
蘇提燈老是口口聲聲的說他不是蘇家人……還以為是呢。
沒想到……
「蘇公子,蘇公子!」人還未至聲便先道,這幾聲可謂是喚得急促。
蘇提燈面上略微一凝,薛黎陷盡收眼底,莫非是在騙自己不成?便連忙也不回避了,索性呆在了這裏。
蘇提燈剛喏喏的小聲道了句「阿炎……」才發現不對來,便也只是眉目輕蹙了下,又随即伸展如初。
他是真不怕薛黎陷揪查他和公孫坤清的關系。
當年他無非是在還能自己給自己尋草藥的時候,恰好順道救了公孫坤清一命。
其實倒也不能算恰好,有點小愧疚的想去救他一救。
當年也是有隐秘在其中的,蘇提燈明白是自己奪人所愛又橫加阻攔,畢竟公孫坤清是養子,與公孫家無半點關系,真要娶了公孫月……除了年齡差別有些稍大之外,倒也沒甚麽。
只是公孫坤清他這個人……太雅了。
蘇提燈只能想到這個詞,這個人有點太好,脾氣也是一頂一的好,他小時候也常聽公孫月誇贊她這個哥哥,贊美之詞毫不絕口。
但是蘇提燈卻實在不太喜歡這個性子。
當初若不是他擔心旁的人說甚麽他想要娶公孫月,就是為了将來能名正言順的接管公孫家主這個職位,不想給公孫月帶去麻煩和流言蜚語,他便忍下了心中這份隐秘,成了日後心底最痛的一塊疤痕。
同樣,這塊疤痕也是蘇提燈的。
他也不知道,如果讓公孫坤清知道了公孫月還存于世的消息,這個男人還能擺出現今一副儒雅的神色來麽?是要去跟蘇家拼命的罷。
自然,蘇提燈也能猜測到,是甚麽迫使公孫坤清甘願留在了公孫家。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蘇提燈心底泛出丁點惺惺相惜的情愫來,抛開感情之事不談,他還是拿公孫坤清當做個大哥的,這人确實值得交。
「公孫大哥。」蘇提燈擡頭沖門口笑了笑,雖然這一笑裏還帶着點虛弱,但公孫坤清卻急的不得了一般直接上前攀住了他肩膀。
驚得薛黎陷毛都快炸起來了,他就不怕銀銀……對了,銀銀好像去詭域裏就沒見着了,此刻也沒現身。
「你……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當時緊張死了……」
「放心放心,」蘇提燈繼續笑,「你原先還不是在鬼市誇過小生有九條命麽?」
公孫坤清儒雅一笑,眼睛裏的寵溺自是不由多說。
他對這個年輕人有一種天生的好感,或者說,他能在他身上找到點共性。
好像……明明是不願攙和到一些事中去的,但是卻不得不被卷進了其中,還都付出了慘烈的代價。
就好像比如最後知道他竟然是鬼市的主人,公孫坤清當時是又驚又怒,當下便想同他分道揚镳,那時已從藥山快近祈安鎮,蘇提燈倒也不多挽留。一路上言笑晏晏好像也全是一場水月鏡花般,又好像早就自知不能跟這人做得了朋友,蘇提燈的表情始終很淡然,略微致了聲謝之後便分了不同路走了。
公孫坤清在路上想了想,當時誤中至毒藥草,到底是得了那人救自己一命回的,俗話也都說送佛送到西……也不怕再避嫌這丁點路了。
蘇提燈又豈能不知他心底所想,但想到這人先前就磊落點明自己身份,又在不知身份情況下力邀自己去公孫家小住,也好好好報答一翻。那時候,他可就已是公孫家主的身份了,竟還能做到如此待人如初,要說心裏不愧疚不感動,那也都是假的。
也自知自己的鬼市無論是風評和名聲,都有往修羅門趨近的趨勢,蘇提燈只好又再三婉拒,想讓他徹底避了這個嫌。
公孫坤清日後一直為這事心懷內疚,後來也暗探了鬼市多次,有一次恰好聽到蘇提燈同王忱說的那番言論:
「小生當初建這鬼市是為了給你們這樣同我一般落魄無依的人一個靠山,一個可供安居樂業的地方。便還真當我這裏是閻羅殿,甚麽惡鬼都往裏收?也不想想那些喪盡天良的事,你們做了去,也真就心安,也真就心安理得的受我的恩惠?!」
後來又從蘇提燈嘴裏旁敲側擊出來,這個看起來華貴如谪仙一般的年輕人竟是沉疴舊疾滿身,大有命不久矣的苗頭,開了這鬼市,也無非是想多給自己找幾幅能續命的藥材來,他還正年輕,還有家室,他便是不為自己想想,也想為他所挂念放不下的物和人,多拼着殘軀在這世上掙紮一會兒。
那一番話言談切切誠懇,加之公孫坤清是故意誘他說出心底事,又喝了些許酒,眼中一直漫着一層薄薄水光,種種情愫一交雜,本是冷清的嗓音也帶了幾分凄豔,讓聽者都險險動容落下淚了。
當然,這也都是公孫坤清心中所想罷了,那一夜鬼市言談之後,更是對這年輕人大有好感,便是連他開的是聽起來不怎麽見光彩的鬼市也不心存芥蒂了。
倒是蘇提燈,心中一直冷靜的半分波瀾沒用上,反倒是自那時起就早早算計了一遭,但是因了是月娘這邊的家人,公孫家從小待月娘就不薄,簡直把她當天上明月一般的捧着,倒是蘇提燈日後真攜了月娘的手,反而時時憂心自己一人的好抵不過他們整個公孫家所做的好來,因此當初便打算放過公孫家。
南宮家他從未想過放過,就算他今時今日想放過,因了枕骨那一事,南宮家也不會放過自己了。
衛家大抵最後可以喂個陣甚麽的,倒不是個棘手的角兒。
就是蘇家這裏,他不确定他想怎麽辦。
蘇家待自己也不薄,從小吃穿不缺,甚至一切條件都可滿足,無論多麽離譜。
除了在我是個稚子之時斷我一身經脈,讓我練不了內力,拿不了劍。
蘇家男兒多習劍,女子多用鞭。
無論男女,只要是蘇家人,他們的武器上都刻有他們的名姓,無論是為國捐軀還是行俠仗義亦或者安享終老,死後屍首可以找不到,但是帶有名姓的武器倒是會一把不落的尋回來入了守葬陣。
蘇提燈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腰帶,面上不由自主就挂了一抹凄慘的笑意。
他腰間那把似鞭子實則是軟劍一般的東西……
是那個男人送的。
那個曾經他視為天視為地,恨不得捧出來拿神明一樣供着的男人送的。
只是……
罷了。
蘇提燈突然閉了閉眼,覺得有一種絕望的東西漫過心尖,那把武器,到底是他送給自己的,還是……無非是想借了自己這個肉軀,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讓她的魂靈最終入了蘇家的守葬陣?
那到底是自己的名字,還是只是她的替死鬼?
蘇鶴,你也不嫌丢人。
你這些年怕也是不好過吧,蘇瞳喜歡的那個男人魂靈,便沒有幾次托夢去跟你一刀兩斷兄弟情誼的時候?
我是不是哪天也該攜了薛黎陷回一趟蘇家,讓你親眼見見,蘇瞳喜歡的那個男人的英姿,就在這個男人身上重現?
她便是至死也沒曾對你動過心啊。
因為,她從來沒曾抱過我,也沒曾正眼看過我。
蘇提燈不知道想到了些甚麽,垂下眼睫時眼眶已然紅了一圈。
公孫坤清剛才看到蘇提燈還活着就略微收整了下心态,畢竟他也以為是枕骨捉去蘇提燈只是為了鬼市的一些事,這時才發現薛黎陷這個『仆從』也在這兒,便同他親切的攀談了起來,他直覺這個年輕人也很厲害,可是乍一看之下竟然察覺不到他是個會武功的人,幾番交談下來就感受到這人身上有種草莽的氣息,怎麽說呢……若說是南疆那邊,又不是這般粗犷,若說真的是仆從,蘇提燈那華貴氣質何止甩他幾條街去,大概是要不了這樣小厮的。
薛黎陷卻在一旁眼尖瞅着了,忙跟公孫坤清道了幾句公子身上傷還重着,現在要服藥睡覺了,你等着晚上再來叨擾罷,就匆匆将人趕出去了。
薛黎陷也自知托假身份大概是藏不住多久的,而且現今在了公孫家的地界,便也不用像沉瑟說的之前戴勞什子假面具來掩藏身份了。
只盼着那天黎明未起天色仍暗,沒人識的出是他抱了一句碳烤屍體,指着說:「這便是蘇提燈了。」
關了房門,關了窗,薛黎陷又小心翼翼的繞回來了,有點不解道,「是剛才路上颠簸又疼着你了嗎?現在……」
「小生無礙。」蘇提燈撐着桌沿起了身,便打算往床上走,剛才種種念頭一交雜,一邊是蘇家一邊是公孫家的往事一上湧,竟痛的心尖一陣賽一陣的絞,難過的簡直無法自已,便自然忘了自己左腿根本支撐不了這事,剛起了個身便直直往前撲去。
薛黎陷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看着這個明顯不在狀态的人,這人是因為沉瑟又走了,還是因到了公孫家,亦或者是聽到那個甚麽來信才傻成了這樣?
落到薛黎陷那厚實胸膛裏去的時候蘇提燈還愣了一愣,爾後竟也不知道痛麻木了哪根神經,反手抱住了薛黎陷,就像是在海裏浮浮沉沉的落難者抓着了一塊浮木的那種——生怕一松手自己便死了的緊法。
薛黎陷差點叫他勒的一口氣沒喘的上,只好一邊安撫小孩子一般淡聲道,「你松開點,我又不跑,沉瑟也跟你說了他去辦事,又不是像上次一般走了。」
一邊說一邊直接把蘇提燈抱騰空了,倒退着往床邊走去,然後繼續道,「這公孫大哥你也是認識的,人品也好,你也自然放心。還有那個信上甚麽人,聽沉瑟那語氣你是怕的,沒關系沒關系。有我在,你便不會出事。」
薛黎陷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平日是不太喜歡許諾的一個人,因為他也深知自己是個不太靠譜的人,但是許了諾就不一樣,說到便必要做到。但他現在再面對蘇提燈的時候,多了份不一樣的感情。
怎麽說呢,跟他養的那群孩子很像。
這一只還尤其像是個心智沒發育完全的。
在詭域那時候,他傻了呆了的時候,尤其讨薛黎陷喜歡,覺得簡直再好玩不過了。
怎麽說呢……那種感覺讓他覺得很怪,尤其是照顧蘇提燈又教育蘇提燈的時候,那感覺非常滿足……像是……彌補了小時候的一個缺憾一般。
柳小喵那家夥簡直別指望了,小時候他上樹掏蛋,她絕對就是在地下彈彈弓一箭雙雕那一個,後來學了武功更是你攀着我的肩,我踩着你的腰,擒拿跌打十八般武藝不帶重樣的天天挨揍天天被揍。
所以雖然有一個『妹妹』存在,薛黎陷卻真實的沒感到自己這個大哥有甚麽用處。
他小時候上街跟一群混小子瞎胡鬧的時候,最羨慕就是看到有穿着漂亮衣服的小姑娘屁颠屁颠哭花了一張俊俏的臉過來拉拉其中一個男孩子的衣袖,「哥,哥。有人欺負我……哇……嗚嗚嗚……」
那時候頓覺豪情萬丈沖天,媽的簡直恨不得自己是她哥,極有男子氣概的一把把她拉至身後,再十分大丈夫的吼一句,「哪個不要命的膽敢欺負我妹妹,站出來!跟老子比一場!」
當然這種場景他也就是滿嘴流哈喇子的捧着臉看別人去耍帥了。
小時候他最常有的狀态還是……
裝孫子一樣滿臉謙恭的制服柳小喵然後反剪着她雙手,一臉謙遜的登門給別人道歉:「叔叔阿姨真不好意思,我家小喵又給你們添麻煩了……實在不好意思……我下次一定看住她讓她下手輕點……啊不,不是,看住她不讓她動手了……」
……
薛黎陷從往事中輕輕抽身而出,怎麽說呢,他很奇怪,他的直覺雖然告訴自己,蘇提燈是個麻煩,可也從這個男人身上,察覺到點親近的氣息。
有點久違的……親人一般的感覺。
好說歹說軟言哄着把蘇提燈放到了床上,薛黎陷給他拉好了被子,也不知道他是突然間又怎了,但一時半會兒也不急着走了,總害怕蘇提燈需要他的時候,他又不在。
綠奴剛才去後廚拿了幾塊糕點來,一推門來瞧見此情此景,吓得以為先生又出了甚麽事,忙奔了過去。
薛黎陷想阻止也晚了,那小家夥調門拔高的一句先生,不知道還以為在報喪呢!真是,蘇提燈以前是常這樣麽,搞得他小厮都覺得他一腳踏進鬼門關似的。
蘇提燈聽了綠奴那一聲喊也清醒了許多。
總覺得,自己最近真是越發的沒出息了,穩妥了十年,便要在識破了薛黎陷真實身份時,崩塌潰裂麽?
於是薛黎陷一開始還想把綠奴帶出去好好說道幾句,想說些人要往樂觀處看呀,不要一驚一乍的吓着你家先生啊……之類還沒說出口,便聽蘇提燈冷清道,「你出去,薛黎陷。」
薛黎陷一愣,再度在內心慨嘆了下這人變臉之快之絕真是讓人嘆為觀止之後,順手撈了塊糕點又嘻嘻哈哈出門去了。
綠奴有些不安,把糕點随手放一旁了,便急切的走過去想要拉住他家先生的手,只是還未等拉住,蘇提燈便從被窩裏伸了胳膊出去,反手摟住了他的腰,往後将頭慢慢靠了過去。
綠奴索性坐在了床邊,替他理了理發絲,有些不解道,「先生?」
「從枕骨那裏出來,看我一身傷的,吓着你了吧。」
一聽到這話,綠奴腦海裏立馬又浮現當日見到一身差不多血衣先生時的景象,眼眶便一下子紅了起來,聲音也混雜了些哭腔,「先生,答應綠奴,以後別再這樣吓綠奴了好不好。你身子骨本就弱……那些傷……又要多久才能好啊……」
「沒個一兩年好不全。」蘇提燈吃吃笑了幾聲,将臉深深埋在綠奴的衣服裏,深嗅了幾下——小孩子身上,幹淨純潔的無邪。
可是綠奴,你是這麽幹淨又天真的孩子,萬一哪天知道你家先生……你家先生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是個魔鬼,你還會這麽向着他嗎?
蘇提燈難過的閉了閉眼,他多害怕這個孩子将來會對自己刀劍相向,會把自己送予他那把最适合剖開己心的匕首真紮到自個兒胸前,然後厲聲質問——先生,你怎麽變成這樣的人了,你怎麽能做那麽喪盡天良的事情,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如電流擊身,蘇提燈愣了一愣,腦海裏驀然又想到沉瑟那句——蘇提燈,你難道就不想想下輩子嗎?
可自己,毀了那麽多人命盤,倒也真能是個有來世的人嗎?
「綠奴,」蘇提燈打斷綠奴喋喋不休的關心,突然又開了口,「若有來生,你還想認識我嗎?」
綠奴一愣,随即一笑,「想當年若不是先生救我,綠奴早已死在那奴隸場裏頭去了。當時那場裏頭那麽多同我一樣大的小孩兒,先生卻只帶走了我一個,您日後又待我這麽好,我便下定了決心,要生生世世陪着您了。」
「傻子。」蘇提燈笑罵出口,卻心中難免生着點希冀。是不是……同別人許了來生之類的,閻王到時候會放一馬,也讓我去轉世投個胎,然後再見一見當初的這幫人?
到時候一定不要再是個有這麽多重身份的人了……就簡簡單單的成為一個『人』便好。
以至于有沒有榮華富貴倒也可不要,寧肯當一個閑散的小平民,有一個很平靜的小村莊,大家都是相識,種種菜,溜溜家禽,挖個池塘養着魚,還要架個葡萄架子,下面還得放把大藤椅……
「先生。」綠奴反拍了拍蘇提燈搭在自己腰上的手,像是安撫小孩子一般,慢慢開了口,「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但是,綠奴從來不想對先生欺瞞着甚麽。」
蘇提燈心中一寒,莫非是他已知道……
「或許先生不是甚麽好人,您也總跟我講你不是好人,讓我不要跟了你。」
蘇提燈垂下眼睫,只默不作聲的聽着。
「但我覺得,沒關系。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先生你,我從來沒在乎過。你将來無論變成多麽恐怖的人,我也不會害怕先生。先生就是我的先生,是那個小時候教我識字讀書,教我琴棋書畫的那個善良的先生。」
「綠奴知道,可能我說些甚麽讓先生不要去做些甚麽事的話,有些拿捏不當。」
「但是……先生,請您務必知道,無論是沉公子,還是雲姐姐,包括夫人在內,鴉敷大哥……阿炎哥哥……還有南疆的諸位哥哥姐姐,都是在等你回去跟他們團聚,一起笑鬧人間的。」
蘇提燈咦了一聲,嗔笑道,「綠奴長大了,也長了心眼了,真是了不得了。」
「我?我說了甚麽……我無非是……」
「你便不是嫌怪我留在中原的時間太長久了些?」蘇提燈佯裝生氣的推了綠奴一把,差點把他推地上去,綠衣服的小厮眨着一雙天真無邪的綠眼睛,回過頭來有些無措道,「先生……我只是……」
「我懂你的意思的。」蘇提燈伸了個懶腰,心情又莫名好了些,「是了是了,是在這破地方呆太久了。回了南疆就有辰皓大哥可勁的欺負你了,對了,連他家那條狗見了你都是喜歡逮着你圍着祭壇跑上個幾圈才肯罷休,啊……我知道了,你大概是不想他的,想的大概是辰星姐姐吧,每次他放狗追完了你,你吓得嘤嘤哭辰星便看不下去了,接着便把你一把攬入她懷裏,你那張臉也就完全可埋入她的酥胸裏去了……」
「先生!」
「原來竟然是我們家綠奴也開始……」
「先生……你,你怎麽這樣,我才沒有……」
「來來來,這些事你早晚也要經歷,同先生講講也沒關系的,且告訴告訴我,那感覺怎麽樣?可是軟軟的,彈彈的?」
綠奴羞紅了臉,便想要往門外跑,蘇提燈眼疾手快的傾出去大半個身子捉住了他的手,又佯裝痛的蹙眉幾下,吓得綠奴又回身來扶他。
他索性又一圈,把人帶懷裏固住了,想跑就鐵定要把自己摔地上,他又是舍不得的,便可了勁欺負着這個已經面紅耳赤的小孩,繼續放浪道,「你膽敢說你不喜歡?我還沒多說甚麽呢,你便羞成了這個樣子……不怕不怕,噢,我家綠奴乖噢,我不欺負你便是了,瞧瞧……」
薛黎陷叼着半塊糕餅蹿進來的時候,就瞧見蘇提燈衣衫不整的半坐起身,而綠奴就被他圈在懷裏,一臉受氣的樣子坐在床邊,眼眶裏還挂着淚,臉通紅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吧唧」一聲,薛黎陷嘴裏半塊糕點掉了地。
那個,這個情況,呃,怎麽說呢,自己是不是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蘇提燈難不成剛才瘋病又犯了,把他當月娘調戲了?咦,別說,神志不清把綠奴誤認為月娘,把自己這個虎背熊腰還比他要高出許多的大漢誤認為月娘的可能性要大上許多。
看着薛黎陷來了,綠奴也不知道哪來的底氣,反手推了他家先生一把,「讓薛大哥看顧着你吧,先生讨厭!」
語畢便蹭蹭蹭的跑出去了。
唯留蘇提燈拿着手帕半坐起身哭笑不得。
這小孩兒唯一的缺點就是太實心眼了,太認真了,便是自己稍微開開他玩笑便受不了了。
只是,若沒心裏存着點不一樣的感情,又怎會連一個玩笑也動氣至此呢?
蘇提燈眉開眼笑的收了帕子,吶,看來日後得好好磨磨辰皓,讓他把辰星許過來。
到時候便把綠奴收為他和月娘的義子吧,這樣以辰皓的地位,把妹妹許配給大祭司的義子,也不是甚麽失了面子的事罷。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