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動靜,毋庸置疑,是城中出事了!
白術的爬起來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将控制城中所有暗門的通道打開,萬一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至少出逃的通道不至于堵住,這已經是最壞的打算了。
淮焰出了石室,發現各路的通道大開,一路暢行無阻,就徑直往最深處的地底下走去。
變故來得太突然,很快從地底往上就泛起了陣陣騷動,一群驚慌失措的虛魅接連竄了出來像是被什麽場面刺激到了似的,在連接的石橋上橫沖直撞,立刻引起了一陣□□。
“快,都往地面上走!”
淮焰厲喝道,不斷分拂開迎面來的虛魅,與他們錯身而過,逆着妖群走向了地底下最深處的那處暗門。
他眉頭一緊,兩掌相合催生出一把袖間刃,在石門要塌的一瞬間沖了進去,從周遭奔湧而來的陣陣熱浪迅速包裹住了他,轉眼已經到達地底。
圓臺上周遭已經塌陷的不成樣子,沒來及脫身的虛魅在一片火海中痛苦的哀號,尖叫聲此起彼伏。
虛魅群的正上方是一道刺眼的金光,漸漸浮現出人形,那是一張極猙獰的臉,猶如堕落的天神,她一臉兇光的圍在中央的火爐旁,正試探着将岩漿裏面的東西撈出來。
“住手!”
淮焰情急之下催出魚刃,夾風飛出去,他不偏不倚正好穩準狠的削掉那東西的半截胳膊。
可地煞無有實質,靈器沾身就落入了虛空之中,瞬間那胳膊就重新恢複了形狀。
正在此時,白術突然一身狼狽的從旁側的暗門追了出來,站在石門的邊緣,沖着淮焰高喊:“快!就是她要偷走神石!殺了她!”
方才那一擊,雖然沒有造成實質的傷害,但也實實在在觸怒了金光裏的人影,她的臉越來越清晰,是一張耄耋老婦的面容,可惜既不慈眉也不善目,而是一臉兇殺之相。
淮焰動也未動,死死盯着那張臉,語氣有些不可置信:“怎麽是你……你怎麽可能還活着……”
煞神似有一愣,突然縱聲大笑,披散的發絲可察覺到她在劇烈顫抖,連同整座地宮都在晃動,她俯身瞬移到淮焰面前,聲音蒼老詭谲:“小十四,再看到我你好像不太開心,難道是因為我沒同她一起死,你很失望嗎……”
淮焰僅剩的一絲猶豫頃刻消散了,将袖間刃凝成劍意,眸間泛起幽綠的寒光,:“把神石給我,其餘的事我就不與你計較。”
“你不配!”
煞神暴戾的喝道,她兇相顯露猙獰不堪,雙手的指甲暴漲了幾寸,帶着如同鳥類般刺耳的嘶鳴聲驀然便撲将過來,被淮焰的利刃接住橫抹一刀,打散了氣勁,誰知她只是撤了半步臉上卻愈加興奮起來,凄厲的笑聲不絕于耳。
“你制住她,我來!”白術趁機放出金輪,一擊未中,被煞神一掌揮過嵌進了石牆上,吐出一口生血來。
淮焰提劍疾沖向火海,一刃劈開生路,與那煞神正面交鋒,眼底裏盡是決絕的殺意,可惜利刃破在虛空之中,傷不着對方分毫,她卻招招致命絕無虛發,一掌将他送往火海當中。
淮焰及時收了手,四面八方盡是火舌,他以手觸地迅速結起層層寒冰,爐內的地火難以與其相抗,被彌漫的的寒意撫平成鏡子一樣的冰面。
煞神怒意更盛,憤然不顧利刃當前,高揚着鋒利的指甲刺進了他的胸膛處,紮了個對穿,頓時血如油潑,淩空噴濺:“混蛋!你不許用她教給你的招式,不許!”
“好,那就不用她的。”他眼角溢出促狹的笑:“我也一樣殺得了你。”
少頃,淮焰的身後升騰起一股深不可測的力量,氣團結成虛影,是一頭巨型的狼正揚首嚎叫,與煞神的氣勁竟然不分伯仲。
“他怎麽會……身外化形?這不是只有天神才會……”白術被眼前所見震撼的說不出話來。
巨狼的神識騰空躍起撕扯下煞神的一條臂膀,金光中的人形甚至再無恢複的跡象直接被飛撲在地,巨狼張開森然可怖的獠牙,漸漸緊逼,猶如認準了獵物死死盯着煞神,她氣息奄奄,對着淮焰淡淡道:“你當初來鬼域時,我真該一掌劈死你的。”
淮焰居高臨下,看着她:“我最後再說你一次,把神石給我。”
“神石就在她手裏,你還等什麽,趁現在,快殺了她!”白術急躁的喝道。
“轟隆隆”圍樓內的石門開始轉動替換新的位置,石門一開,容蘇急不可耐的從臺階上滾了下來,橫倒在地底的冰面上。
“不能殺!”她利索的先爬了起來,急切的攔在淮焰面前,耐心勸道:“天神交代的是要帶煞神回地門,若你擅自殺了恐怕會闖下大禍的,我們回了天崇山可怎麽交代啊。”
淮焰手中的劍攥得發緊,一言未發。
白術加緊催促:“好,你不動手我來!”
話音剛落,金輪就直沖着煞神追去,還未近前就被容蘇一棍子挑開,她帶着十分的怒意,直指白術:“好你個兩面三刀的小人,那日我在城中看見你屠殺生魂,就知道你心懷不軌,現在又在這裏挑撥,究竟是想幹什麽?!
他是靈界之主,怎麽會置獻都的妖族于不顧,你這般不依不饒的倒像是心裏有鬼!”
白術被她的氣勢喝退了幾步,面上依舊不屑道:“你一個外族沒資格在這裏說話,你知道神石對于獻都意味着什麽嗎?趁早滾開——”
“這話你真是好意思問,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容蘇橫棍攔住他的靈器,一收一落,踩得哐當一聲,字字堅定:“意味着你們背信棄義,涼薄冷血,茍且偷生!”
白術氣結道:“你……”
容蘇已經無意與白術做糾纏,大步走過去,握着淮焰抓着劍的手,輕聲道:“交給我吧,我們帶煞神回去。”
淮焰渾身為之一振,眸間的寒光隐晦下去,沒再吭聲。
“我當你答應了。”
容蘇淡淡的笑了下,錯身而過,看向此刻已經被打散了神識的煞神,居然覺得似曾相識,她已是身形枯槁的老婦,與那日在地門前救了自己的天神之姿相去甚遠。
容蘇低垂着眉眼,說道:“我們在天崇山見過,你救了我。”
那抹影子似乎在茫茫寒夜中看到了火光般的恢複了神采,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當時你把我錯認成了另一個人,我一直想問你,她是誰?”
她的手有些微微的顫意,輕輕的拂過容蘇的臉,像一陣若有若無的微風,卻最終輕輕搖了搖頭。
容蘇像是不在乎她的回答,繼續問道:“我經常能記起來你拉我進地門的那個畫面,我總覺得,我們是認識的,是不是?”
她還是搖了搖頭,像是完全啞了。
容蘇終于完全不抱希望了,漠然道:“神石不能交給你,跟我們回去吧。”
她這才完全清醒了,驀然掙脫了束縛,拼着最後的氣力疾沖了過來,輕輕地喝出一口氣,說了句什麽,就立刻倒向了容蘇。
容蘇将手遞出去,正要近前接住她,卻瞥見身後那高高舉起的利刃,一道寒光乍現——
“不要殺她!”
已經來不及了,白刃帶着淩厲的劍氣刺過煞神的身體,仿佛穿透向虛無,劍身的另一側是面無表情的淮焰。
容蘇直愣愣的看着金光中老婦的臉,她的目光柔和,像是揉碎了千言萬語在眼睛裏,卻一句也沒能說出口,像一陣缥缈的風倒向了容蘇。
一瞬間她覺得有一股輕飄飄的力量穿透過自己的身體,滲透進四肢百骸的血液裏,尤其是胸腔裏無比滾燙,那種裹挾着灼燒感的疼不斷向更深處腐蝕,像之前夢境裏那樣,是在深淵邊緣的絕望和孤獨,她這樣想着突然向後倒去。
“你怎麽了?”
淮焰急切的将她翻身回來,看見的卻是一張滿是淚水的臉,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指着自己的心口:“小十四,我疼……這裏好疼……”
眼前的這張臉先是漸漸模糊轉而又明晰起來,似乎和記憶深處的模樣重合到了一起。
“你叫我……什麽?”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聲音帶着微微的顫意。
“小……十四……”她呢喃的重複道。
淮焰緊皺着眉,不再言語攔腰抱起了她,一步步走向來時的那道門。
“你想要帶她去哪?!要是不把神石交出來,誰都不許走出這裏!”白術看着淮焰的背影,冷冷的說。
金輪劃過一層層圍樓觸動到暗門上的機關,架起密密麻麻的□□,萬箭相向,蓄勢待發。
淮焰淡淡道:“你攔不住我的。”